第693章 善恶一念之间
方青其实不知道，他走之后，杨小枝抱着自己的身子大哭了一场。
虽说是大哭，却是那种没有丝毫声音的哭。她蜷缩在一块，只是任由着眼泪一直一直地往下面掉。
眼泪将囚服浸湿了，然而她还是没有感觉，只是一直一直地哭。
杨小枝只是觉得，她心头有大多的苦楚了，哭到她说不出来。她能体会到方青的崩溃，但方青不知道的是，她也一样。
旁边关着的大姐见她哭得可怜，忍不住同她说道：“哎哟妹子，你哭啥啊？”
杨小枝没听着。
大姐继续劝她：“你因着什么进来的？杀人放火？还是偷窃？哎哟我同你说吧，这进来的人每一个是无辜的，你吧，肯定也是犯了事。犯了事别哭啊，这是你该承担的责任，明白吗？”
这话，杨小枝听进去了。
“咱做错了多大的事，就担多大的责，好不？别哭啦！”
杨小枝干裂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担责？这个责她担不起来的，然而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杨小枝说完这话之后，便迷迷瞪瞪地睡着了。醒来时，她见着何方将这牢门打开了。她正疑惑间，却见得殷岳向她走了过来。
她混沌的眼眸渐渐明亮了些许。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伸了伸脖子，往殷岳身后望了一望。
“方青哥哥在前头看方伯母。”殷岳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开口说道。
他此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走到杨小枝面前，便蹲了下来。打开食盒，饭菜的香气直窜了上来。
殷岳悠悠说道：“这是我同我娘学的手艺。你或许不知道，现今家中都是我在做饭了。”
杨小枝其实腹中早已是饿极。这几日里，她都没怎么吃。一是因着牢饭实在是难以下咽，二来是她也没什么心情吃下去。
此番见得殷岳，其实她更是没什么胃口了。她背靠着墙，微微歪过脑袋，便合上了眼。
“你不吃吗？”殷岳拿出最上头一层冒着热气的包子，便想要递给杨小枝。
杨小枝不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不吃会饿坏身子的。”殷岳说着，却已经将自己这拿着包子的手收了回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他咽了一口，便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被人背叛的心情都会不好的。”
杨小枝心头动了一动。她知道，殷岳这是在说孙怡背叛她拉她来衙门的事了。
杨小枝仍旧是不理他。
殷岳却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了。方青哥哥被你整成这个模样，都能够振作起来，你又何必在这儿悲春伤秋的？”
殷岳的话，字字句句往杨小枝心口上戳。杨小枝心头一痛，却仍是不说话。
“欸，不过，你知道吧？现今外头的人对你议论很大。”殷岳凑上去了一些，“他们都说你是个蛇蝎女人——不，女孩。”
这话，却叫杨小枝听笑了。
一抹惨淡的笑意浮上了脸庞。只听得她幽幽说道：“他们说的没有错。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我不信。”
殷岳说这话时，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杨小枝心头一动，冷笑一声：“你凭什么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可我还是不信。”殷岳眼眸很干净，只是杨小枝眼下闭着眼，瞧不见罢了，“我相信你做了那样的事，可我不相信你会是这么恶毒的人。”
“那些恶毒的事都是我做的。”
“我知道。可你不是个恶毒的人。”
杨小枝被殷岳固执的话弄得有些伤脑筋了。她微微撇嘴，哂笑了一声，不再辩驳。
只听得殷岳说道：“我认识的杨小枝，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有恶念，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与做事原则。我相信，你想对贺穗姐姐不好，但我觉得，你并不是想要她的命的。”
杨小枝的心，因为殷岳的话，塌陷下去了一块。
“我不知道我应当怎么来准确的说这件事。但是我想，杨小枝，你还是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合理的发泄出自己的恶念……”
“人有恶念，还有理了？”
“有！”殷岳赶忙说道，“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有恶念不可怕的。我们应当通过学习，通过知识，来将这些恶念排解掉，即便是发泄出来，也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小枝，你就是……”
殷岳挠了挠头，努力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词语：“你就是……因为没有受过教育，所以这才误入歧途。小枝，你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杨小枝终于睁开了一双眼睛，含笑瞪了一眼殷岳。
殷岳见着，杨小枝的眼眸又清明起来了，就像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杨小枝微微垂下眼眸，只叹道：“不过现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殷岳，我做错了事，没有回头路了。”
“你是准备就这么赴死吗？”殷岳心头突地一跳，紧张的问道。
“我该死啊。只是时间的问题。”
“胡说八道！杨小枝，我新近查过律例，还有诸多先前的案例的，你只要供出来是孙怡教唆你如此的，而你事先并不知道甘龙草会导致贺穗姐姐死亡的话，你定然是罪不致死的。”
杨小枝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殷岳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背叛孙怡。
“杨小枝！”殷岳急了，一把便抓住了杨小枝垂下来的双手，“杨小枝，你还有机会的！你还有机会改过的，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好不好！”
杨小枝偏过了头，不语。
“你不要以为一死就可以赎罪了。方青哥哥现今想要找出孙怡，他想要孙怡为她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小枝，你甘心让方青哥哥这般失望吗？”
“是我对不起他。”
“你不要光说对不起。小枝，你要学会补救问题。”
杨小枝转过头来，望向了殷岳。只见得他眉头紧紧皱着，正万分紧张地望着自己。
这个人，竟然比她还要紧张这件事。但其实，她本早已做好了要要一死了之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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