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相约
方晗愤怒之下,揍了“罪魁祸首”一顿,心里方有些舒畅。然而,心里舒畅之后,身体却不舒畅了。伤势还未痊愈,她本来该静养些时候,眼下又是提剑,又是揍人,难免动到伤口,浑身疼得如同被拆筋分骨。
彭古意忙替她把剑送回鞘中,将她抄了腿弯抱起来,放回床榻之上,将裂开的伤口重又敷药包扎,嘱咐她躺好别再乱动。
这畔,阿玉已将那只野兔炖成香浓的肉汤,接着又炒了几道小菜,一一端过来。
彭古意将方晗又搀起,拿了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半坐。他接过那炖好的兔肉汤,放在唇畔吹凉了些,才小心地喂到她唇畔。
阿玉洗了手,坐在下面的桌前用饭,偏眼瞧见彭古意眉眼间的淤青拳头印,抿唇轻笑出声:“你们这对儿可真有意思。”
彭古意微红了面皮,一边小心地喂方晗,一边岔开话题,笑问道:“阿玉姐,大哥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阿玉垂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神色尽皆遮掩,一口馒头嚼了许久都没能咽下去。
方晗正要给他使眼色,忽然记起自己眼睛看不到,眼神根本无法变化,于是抬手肘碰他。周围黑漆漆,颇不习惯,她手肘没抬对地方,不仅没暗示到彭古意,反而撞上了瓷碗,将碗打了翻。
“啪”的一声,碗摔在了地上,摔成粉碎。肉汤溅了彭古意一身。
彭古意不明所以,抖了抖衣角处淋漓的肉汤,轻叹:“将军大人,你别乱动。”说着,去院中拿了扫帚,将汤汁和碎瓷片打扫干净,又从包袱中取了件干净外袍换上。这才重新盛了碗肉汤,坐在床沿,用汤匙一口一口喂她。
那口馒头咽了再咽,终究没能咽下去。阿玉索性将它吐了出,眼圈渐渐红了。
彭古意余光瞧见阿玉情状,立刻醒悟,怕是刚才问了不该问的话。那些人能把阿玉抓走,她的相公大约也凶多吉少了。他试着去安慰:“阿玉姐,吉人自有天相,大哥是个好人,定能无恙的。”
闻言,阿玉再也强忍不住,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落下,低声啜泣起来。
忆起那日见闻,方晗心情沉重:“人死不能复生,阿玉姐还请节哀。”
阿玉掩面,哽了声:“是我连累了他。我几次让他走,他不肯,说要照顾我保护我。他哪里能护得了我?一路追杀我的可是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笨,笨得无可救药。”
方晗眼底有了湿意,轻声道:“既是夫妻,理应同福同享,有难同当,大哥是你的相公,哪有弃你离去的道理?”
阿玉眼泪扑簌簌直落:“他不是我的相公。为了避免旁人闲言碎语,他与我做的假夫妻。他是之前管家的儿子,长我五岁,一直对我很好,把我作小姐哄着当妹妹宠着。后来,父亲出了事,家散了,我与母亲离开,仆从们也各寻出路。”
她抬手捂了眼睛:“去年,我兜兜转转从外面返回河中府,在这地落脚。不久,他找了过来。我这才知,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我的消息。他想着照顾我,但又担心村里人说闲话,于是说同我做假夫妻。我说不如做真夫妻吧,他娶我好了。他却不肯,说配不上我。”
阿玉哭得哽咽:“你说我都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原准备等父亲的案子昭雪,我就同他远远离开,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农夫农妇。谁知却发生这种事。我对不起他,是我害了他。”
待她将压抑的悲痛尽数哭出,方晗这才慰安道:“阿玉姐多保重身子,若大哥地下有知,见你这般伤恸,一定不放心的。”
阿玉抹一把泪水,将碗筷一推,起身,挤出笑脸道:“抱歉,给你们添堵了。你们先吃着,我出去散散心。”
彭古意不太放心,欲拦阻:“阿玉姐,你……”
阿玉拭干泪水,眼中有了恨意:“彭公子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做傻事。我要活着,我要等到父亲的冤情昭雪,我要亲眼看着恶人伏诛。”
彭古意叹了口气,只得放她离开:“那,你别走太远。”
阿玉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方晗两人也没心情再用饭。彭古意将那肉汤放回桌上,又拿了帕子替她拭了拭唇。
方晗半靠于床头,默了片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古意,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再看见?”
彭古意算了算,道:“等你伤势好得差不多,我再施一次针,把压迫到眼神经的经络疏通即可,大约再等上十日。”
十日时间也不算长,方晗稍放了心,叹道:“阿玉相公还在那院子中,不知道有没有人将尸身掩埋?”
彭古意沉默了。这些日子,他照顾方晗,阿玉为他们奔走,根本没提及大成半句,想必那男人尸身尚留在院中。
只是眼下敌人追得正紧,院中若有那男人尸身,对方必定会派人候在那里,等他们入罗网。而他们中武功最好的方晗又受了伤,三人自身尚且难保,又怎有余力再为那男人料理后事?
方晗见他如此,心中猜到十之八九,再叹:“等眼睛好了,我去走一趟。”
彭古意打量着她的眉眼,心中不知什么滋味,只道了一声:“辛苦你了。”身为男人,却处处要她挡在前面,他心中着实愧疚内疚。
方晗似知他所想,笑了笑:“术业有专攻,你不必想太多。”
彭古意叹道:“我是男人,不能总看你冲在最前面。”
方晗笑道:“其实我平时可没这么不怕死。不过,自从你在我身边,我就放了心。有大名鼎鼎的神医在,我只要撑着一口气到你身边,就安全了。”
眼前浮现那日清晨,她一身鲜血地站在他面前,彭古意又是心疼又是后怕,道:“我不是无所不能,你悠着点。何况,这疼少受不得。”
她嘻嘻笑着:“无妨,死不了就成。”
彭古意肃了脸色:“认真点,不许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她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收起嬉闹之色。
怕她胡来,他又一本正经地恐吓道:“你若出了事,我立刻忘了你,卖身给别人。”
她佯作惊色:“这么无情?”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然就等着戴好几顶绿帽子吧。”
方晗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头顶,仿佛上面已绿油油。她沉吟道:“能不能只戴一顶?”
“看本公子心情。”
方晗忽地笑了,欺身而上捏了捏他的脸:“绿帽子只有媳妇给相公戴。你倒说说要怎么给我戴?”
彭古意恍悟,但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哪里收得回来?只得硬着嘴,狡辩道:“那我就去纳妾,纳三十房小妾,轮一月都能不重复。”
方晗替他计算着,道:“你若纳妾,总要拣些有姿色的。你知道现在一个有姿色的妾室要多少聘礼吗?”她伸出双手,岔开十指,“十箱黄金十箱珠宝。你纳三十个,那就要三百箱黄金三百箱珠宝,啧啧,到时你就要倾家荡产。”
彭古意深表怀疑:“我虽然没纳过妾,但也知道价钱,你休想骗我。”
方晗摇了摇手指:“不不,你看看我爹。你知道侯爷为什么一直没续弦吗?因为嫌聘礼太贵。古国现在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娶妻纳妾的花费绝非往日可比。啧啧,你还要纳三十房,彭公子果然是财大气粗。”
她蹙眉,又道:“万一这些妾室中有人心怀叵测打你家产的主意,使些手段,与人里应外合,将你多年积蓄一朝搬空,哎呀呀,到时你可就哭也无处哭。”
一听积蓄多年的家产难保,他立刻蔫了气焰,沮丧起来。
方晗凑上去,嘻嘻笑道:“所以呢,你还是乖乖为本将军守节吧。”
彭古意极为不忿,但又想不出理由辩驳,正郁闷之时,突然记起一事,辩道:“我哪里用得着为你守节,只要合约到期,本公子潇洒闪人,无牵无挂。”
方晗笑容微顿,但这异常不过一闪而逝,她又作嬉笑状:“我可以续费啊。对了,有没有包年价?”
“一口价,包年十万两黄金。”
“不会吧,比按月买还贵。”
“你肯包年说明你用得满意,我当然要趁势涨价。”
方晗盘算一番自己寥寥无几的存款,抚胸哀怨着叹道:“原价已经够贵了,你还要涨价。看来我们只能做一锤子的买卖,缘尽于此啊。”
彭古意亦似不甚在意地笑道:“不是夫妻还可以做朋友,将军性情颇合我意,他日再相见,当与将军杯酒言欢。”
方晗点头笑:“好说好说,不过,酒钱你付吧。”
彭古意断然给出两字:“均摊。”
方晗竖眉:“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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