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错乱
一针下去。
方晗“噗”地喷出一口血,连痛呼都未来得及,两眼一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再观那下针处,竟自穴道中源源地渗出殷红的血,片刻之间,已汇成一缕顺着耳际滴向下。
扎针,扎的是人体穴位,非常之关键,丝毫马虎不得。若一不小心将要害穴扎错,说不定就要人命关天。
见方晗情状,彭古意脸色大变,亦顾不得牧云凉之事,忙将那针自穴道中拔/出来。但鲜血却止不住地流,方晗呼吸急促,通体泛红,眉宇间竟渐渐显露出不祥之色。
彭古意一颗心跳得紊乱,颤声叫道:“拿酒来”。
阿玉自窗户外看到室内变化,亦慌得不行,奔入厨房,将一坛酒怀抱着送入房间。
彭古意将薄被一把掀开,又一一褪去她全身衣物。此时情景虽然如十日前那般香艳,但他却再无任何旖旎心思。这一次与她上回受伤不同,这一次一个拿捏不准,说不定她就……
他提掌拍开酒坛,仰头饮了一口,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接着,拎起酒坛,将酒水倒遍方晗全身,用手迅疾抹开,为全身施针做准备。
窗外那人亦知不好,倒抽一口冷气,稳了稳心神,行入房间,将她自床榻扶起。
彭古意顾不得跟他计较:“你做什么?”
那人退了靴子,盘膝坐在她身后,掌心凝力抵上她的后心,一边为她输送内力护着心脉,一边道:“我来助你救她。”
有习武之人输送内功疗治,自然比他仅用医术更有保障。彭古意将银针取出一把,用酒水淋了,放于灯火上灼烧须臾,一一扎针入穴。
那人顺着他扎下的穴道,以内力作导,将方晗体内错流的气劲引入正轨。
待彭古意扎至最后一个穴道——神庭,那人也将方晗全身经络疏通。只见她通体的嫣红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眉宇间又露出了生气。
见她无恙,彭古意终于松了口气,过度紧张之后陡然放松,他一时没稳住,眼前突地黑了,差点一头栽倒。
定了定神,拭去额头冷汗,他这才有余力注意来人,同时也注意到不寻常之处。牧云凉的内力何时精进至此?方晗本就是习武之人,若想将她行错的气劲导回正轨,那出手人内功必定不能低于她,方能跟着他迅疾施针的节奏引导。
牧云凉虽然武功不错,但绝不会比方晗高。
那人轻喝一声,掌心再聚力,引着方晗全身内气再行一个小周天,这才将她轻轻放好,下了床,着上靴子。
彭古意为她将银针取出,盖上薄被,掩了身体。他转眼紧盯那人,语气不善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忽然笑了,抬手自耳后将那薄如蝉翼的面具揭下来。虽然面貌仍是同样俊朗,但却是另一番形容。他向彭古意拱手笑道:“彭公子,好久不见。”
彭古意的脸黑了,几分咬牙切齿:“为什么总喜欢扮别人的样子,做自己不好吗?道长!”
云虚子并没有回答,瞧了一眼床上的方晗后,忽然摇头长叹:“我将人家一个未出阁姑娘的身子看了个遍,是不是该负责呢?”他顿了顿,又哀叹道,“算了,反正本观主尚未娶妻,凑合着成亲也行。”
彭古意头变作两个大,挥手赶人:“道长,你去歇歇吧。”
云虚子扬了扬眉,亦不多留,转身就要出房门。
彭古意叫住他:“道长,把这身衣服也换了吧。”
云虚子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儒雅装束,不情不愿:“为什么?”
“看着心烦不行吗?”
云虚子摇头笑笑,待要出门,又顿了脚步:“我这次来有两件事。第一,传他一句话给彭公子,上次的未成交易希望你能再考虑;第二,三日后,我护送她回京。”
眼目微沉,彭古意道:“那件事没什么好考虑的,不做就是不做。至于回京之事,有劳道长。”
眼珠一转,唯恐天下不乱。云虚子又笑道:“彭公子,依我说,你若喜欢她,不如快刀斩乱麻,就地睡了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就算他有通天本领,又能耐你何?”
彭古意默了默,道:“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纵使牧云凉最终得到她,那也得心头哽着一口吐不出的气,暗认吃亏。”
彭古意拂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她了。”
云虚子笑道:“哦,原来你不喜欢呀。不过我还是信自己的判断。彭公子,不如我们打个赌。赌注是……”
彭古意“砰”的一声关上门:“无聊。”
云虚子眼中笑意渐深,对着紧闭的房门,向门内那人自信满满道:“你说无聊就不赌吗?呵,本观主打赌从未输过。”
彭古意怒:“滚你。”
云虚子离开不久,方晗慢慢从昏迷中醒来。彭古意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见她有苏醒状,忙快步行至她床畔,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再出问题。
黑亮的眼眸慢慢张开,带着初初醒来的茫然。
思及之前她的愤然喊话,彭古意忙退开两步,这才轻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看得到?”
她转了转眼珠,点点头。
彭古意又道:“试着动动腿,感觉一下有没有异常。”
她顺从地动了动腿:“有一点酸痛。”
彭古意松了口气:“正常反应,休息片刻即可无妨。对了,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她迷茫着眼睛,认真感受一番,摇了摇头。
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爬起来提剑砍他,彭古意暗道一声“佛祖保佑”。三次下错针,他亦内疚:“对不起,是我不好,差点害了你。”
没有意想中的兴师问罪。只见她低了眉眼,怯声道:“不,是我自己不小心。”
彭古意:“……”什么情况?
他心中发虚,禁不住又退开一步,态度更好一分:“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今天暂不能下床,再忍着躺一日,明天我带你去外面看看。”
她点了点头,很乖顺的模样。
彭古意看在眼中却只觉背生凉意,方晗也有乖顺的时候?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不然就是她想用态度迷惑自己,待他放松警惕靠近,她便捉住他一顿好打。这可是有前不久的例子在。
他退至门畔,小心翼翼道:“你身子虚弱,需要多休息,待会我为你熬碗安神药,你饮了药后再睡一觉吧。”
她再点头。
彭古意忐忑着,正要开门先逃。余光瞥见她神情怯弱,不似之前有神采,他心中再生愧意,于是叹口气,慢慢转回床畔,道:“方晗,我知道怪我,你若心中不痛快……”他将眼一闭,豁出去了,“那就打我一顿好了。”
她抬头看他,睁大了眼睛,半晌,才低声磕绊道:“二、二哥,你怎么了?”
彭古意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四顾,难道是道长又过来捣乱?
她攥着被角,向后缩了缩身子,怯怯道:“二哥,不怪你,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不该在这关键时期提不合理的要求,让你们贸然出京犯险。”
彭古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此刻房中不见其他人影。半晌,他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反手指了指自己:“方晗,你叫我?”
方晗觑他一眼,声音愈发低了:“对不起,二哥,我知道错了。”
脑中轰的一声,彭古意懵得简直回不过神,许久,才张口结舌地问她:“方晗,我是谁?”
方晗以为自己又得罪了他,愈发忐忑不安:“你是二哥。”
彭古意连声音都发着抖:“说我的名字。”
方晗咬唇,又向里缩了缩身子,小声迸出三个字:“牧云凉。”
彭古意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心情十二分复杂。三次下错针,她身体是没什么异常,但这脑子……好像被扎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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