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意 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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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心意 新章

  彭古意虽然仍是一脸的不悦,但至少愿意跟她说话,不似先前那般冷淡。不过,他的这点转变对方晗来说已足够。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对那一晚闭口不谈。

    

    因为那一晚实在不好拿出来谈。本来方晗可以借机赖上对方,然而关键时刻她的一声“二哥”实在太伤,她忧伤地想,彭古意没把她踹下床已是莫大容忍。

    

    彭古意自然也不想谈。被错当成别人的滋味并不舒服,特别是在床上。

    

    似乎只要不谈及,两人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夜色渐深,彭古意带着她入了家客栈,他正准备说楼下用饭,不料方晗抢在他前头:“掌柜,饭菜送入房间。”杂在众人之中用饭跟两人独处开小灶自然不是同一种感觉。

    

    彭古意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店小二将饭菜送入楼上房间。方晗自知理亏,殷勤地替他布菜。

    

    彭古意叹了口气,知整件事情自己也有很大责任,不好太跟她计较,也就不拒绝。但只安静地用饭菜,不多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方晗夹了几筷后,指了指他面前的一道菜:“古意,我喜欢那道糖醋鲤鱼。”说完,目含期待地看着他。

    

    知她意思,彭古意竹筷稍顿,替她夹了块鱼肉放入碗中。

    

    “荤素搭配,我还要那道小青菜。”

    

    彭古意扶额,又替她夹了筷青菜。

    

    “菜有点咸,替我盛碗汤好不嘛?”

    

    彭古意起身,替她盛了碗汤递过去。

    

    方晗忙接碗时,慌张之间将他的手一同握住。触手只觉骨肉均停,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温热之意。她顿时心猿意马,手指轻动,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彭古意瞪了她一眼。

    

    方晗恍然回神,忙不迭松开。不料,彭古意亦同时抽手。失去所有支撑,那碗“啪”的一声坠在桌上,汤水四溅。

    

    多年边关生涯,方晗遇变自是反应迅速,“蹭”地一下窜出好远。

    

    于是那汤水只溅了对面的彭古意一身。彭古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方晗囧得不行,忙又返回,将手巾递去:“擦、擦一下。”

    

    彭古意不接,低头看衣上油渍,皱眉道:“不用了,我换身衣裳。”

    

    出门在外,两人又都没带包袱,哪里有干净衣服可换?方晗挽了袖子,自告奋勇:“我下楼给你买衣裳。”说着打开房门就要冲出去。

    

    彭古意叫住她,静静地看她,眼中浮现淡淡的柔情与温宠:“不用那么急,慢着些。”

    

    再见他温柔模样,方晗不由面庞一红,竟几分局促,“嗯”了两声后关上房门,慢慢下了楼。

    

    夜色已深,摊贩收摊回家,店铺相继关门。

    

    方晗转了几条街才寻到衣铺,思及他平时的穿衣习惯,她下意识寻到金黄色衣裳,然而待寻到之后,她又想起他们两人尚在通缉中,需要改头换面。只得又弃了那衣裳,另外细细挑选。

    

    他一声关切的“慢着些”,让她心中泛起三分羞涩,竟不太好意思马上回去见他。于是借挑选衣裳磨着时间,在外待了好一会儿才返回。

    

    抱着叠好的新衣裳,她一路上楼,敲了敲门:“古意,我回来了。”

    

    房内无人应答。

    

    她继续敲:“开门呀。”

    

    无人应答。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一脚将门踹开。果然,房间空空如也,已没有一丝人影。

    

    他已打定决心离开,要她“慢着些”并不是关心她,而是怕她回来得早了,他走不脱。

    

    心上如坠了千斤,重得人呼吸几乎停滞,胸口堵得慌,她立在门口,抱着那身衣裳,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望着他刚才落座的位子,呆呆地发怔。

    

    街市上,她以为他肯回头寻她,就是原谅她了。

    

    刚才,她以为他顺着她的意思为她夹菜,就是愿意同她回到当初。

    

    谁知,他不过是在哄她。

    

    哄她出门,然后转身就走了。

    

    她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心如针扎般得疼,她蹲下身,抱着那件衣服,不顾形象地大哭出声。脸面是什么,她方晗早就没什么脸面,嫁不出去也好,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谁说这辈子一定要喜欢谁?

    

    牧云凉说得对,谁动了真心,谁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恍惚记起,十四岁那年,她得到一个彩色木偶。那木偶栩栩如生,嘴巴鼻子眼睛都跟真的一般,按下机关它甚至还能踏着节奏舞剑。

    

    她喜欢得不行,天天待在房中研究这木偶。

    

    牧云凉见此,不由分说地拿了那木偶,丢到火灶里。

    

    她看着心爱之物在眼前被焚为灰烬,是可忍孰不可忍:“牧云凉,你到底想怎样?”

    

    牧云凉淡淡地看她,平静着,不急不缓道:“很生气吗?可是,你为什么生气,这木偶存在与否跟你很有关系吗?”

    

    他指了指灶中的灰烬,又指了指她:“你看,它毁了,你有受到什么影响吗?你依然是你,不伤不病。”

    

    她茫然起来。

    

    牧云凉又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既然是身外之物,又何必太在乎。你若在乎,只会被它绊住手脚,被人拿了把柄,从而陷自己于危机。”

    

    她有些不知所措。

    

    摸了摸她的脑袋,牧云凉徐徐道:“方晗,你记住,不要过于在乎什么,只要无所牵挂,就没人能威胁到你,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情窦初开之龄,她记起戏园中看过的情爱悲欢,疑道:“二哥,人这一辈子总要喜欢一个人的吧,怎么可能不在乎什么,怎么可能无所牵挂。”

    

    牧云凉极淡地笑笑,甚为轻蔑的模样:“谁说这辈子一定要喜欢谁,谁说这辈子一定非谁不可。方晗,人都是自私的,保住自己才最重要,只要自己还活着,就会有转机,就有一切可能。”

    

    他惴惴教导如同兄长:“感情之事尤其莫测,一旦陷入再难抽身,方晗,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可捧场做戏,但别动真心。因为谁动了真心,谁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牧云凉轻揉乱她的头发,指尖缓缓下滑,停在她的面颊之上:“朝堂不同别处,现今情势更是难料,一步踏错即是万丈深渊,所以第一要务就是学会保护自己。”

    

    她歪着脑袋看他:“二哥,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

    

    牧云凉静静地看她,墨眸若渊般深邃,良久道:“没有。”他顿了顿,收回落在她面颊之上的手,转过身,一字一句道,“没有谁非谁不可。”

    

    七年之后,寂寥深夜,客栈之中。悲伤难抑间,她又记起牧云凉的教导,现在她才体会到其中含义。

    

    方晗,人都是自私的。

    

    方晗,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可捧场做戏,但别动真心。

    

    谁动了真心,谁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没有谁非谁不可。

    

    之前,她不肯信牧云凉,因为牧云凉总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坏,仿佛世上之人全是随时会倒戈的恶人,需处处防备,仿佛事情转眼之间就会变得无可挽救,所以要做最坏的打算。而她往往将事情想得很好,认为总会一些人值得完全信任,认为柳暗后定会有花明之时。

    

    现在她才明白,牧云凉的话并不全是在骗她。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涟涟而落,她蹲在门口,哭得哽咽。

    

    窸窣脚步声渐行渐近,停在她的面前。

    

    有人俯身,将一块帕子递到她面前,温声道:“谁欺负你了?哭得这么伤心。”似曾相识的嗓音。

    

    她抬头,便见那张极为熟悉的俊朗容颜。张口结舌,她半天才回神,磕磕绊绊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药材包:“我出去买了点药。作为大夫,手中没有应急药物,总不□□心。”他怪异地看她,“你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还蹲在门口哭,也不怕隔壁的客人出来跟你理论。”

    

    她一跳而起,忙不迭抹去眼泪,窘得红了脸:“没、没什么。突然感伤而已。”说着转身进了房间,生怕他再问下去。

    

    彭古意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暗舒一口气。他本准备借此躲开她,但又担心她追上来,想了片刻,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索性身形一闪隐在尽头的储物间中,只待她追出去,他便反方向离开。

    

    不料,她却蹲在门口哭了起来。

    

    他听得极为郁闷,于是自储物间挑拣了些简单药材包好,拎着走出。

    

    方晗怕他再提刚才之事,不再有先前的小动作,而是埋头用饭菜,恨不得三两口扒完就回自己房间。然而,她扒了三两口,又扒了三两口,再扒三两口……碗中

    

    菜肴不见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迹象。

    

    她疑惑地抬眼,正见他夹菜放入她的碗中。

    

    彭古意见她看过来,不闪不避,颔首道:“多吃点。”

    

    她面颊微热,支吾地应一声,忙低头用饭。

    

    “慢慢吃,饭后我为你换伤药。”他扫一眼她头面处的层层纱布,笑道,“包扎水平真不怎样,缠得这么丑。”

    

    她窘迫着,不敢抬眼。

    

    饭毕,彭古意唤人收拾了剩余饭菜,又着店小二送来伤药和纱布。他将她头面上的纱布取下来,用水清洗伤口,为她敷上新药,接着指尖抚着她的面庞,一圈圈轻绕而过。

    

    方晗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彭古意笑道:“将军怎得如此紧张,这是医伤,又不是上断头台。”

    

    方晗尴尬地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彭公子,我们的协议还有多久到期?”

    

    “……五天。”

    

    “今后有什么打算?”

    

    “回临沧城,继续行医赚钱。”

    

    方晗“哦”了两声,不再多话。

    

    彭古意将纱布的尾端缠入先前的纱布中,包扎得利落清爽。

    

    方晗见已处理完毕,起身笑道:“时间不早,我回房了,你休息吧。”

    

    “不用,你今晚歇在这里。”他对上她惊愕的目光,若无其事道,“唐德元此行不成,定会着人四处搜拿你我。我想着分开只会增加彼此的危险,于是把你那间房退掉了。”

    

    方晗停在门口,憋了半天,末了,着实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应了声“好”。

    

    夜深了,熄了灯,两人躺上床,如先前般一内一外隔着尺许距离。

    

    虽然同床共枕睡过许多次,但这次她却不禁紧张,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弹。了无睡意,强迫自己闭上眼,不料眼前却浮现出那晚旖旎情景,方晗忽然口干舌燥起来。

    

    许久,不见他那边有动静,她鼓了鼓勇气,侧了眼目,试图觑他一眼。

    

    然而,目光转来的刹那,正对上他注视的目光。不知何时,他竟侧转了头,一直在看她。

    

    方晗慌得心跳如雷,目光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半晌,窘迫着强笑道:“你还没睡啊。”

    

    黑暗中,他的神情不甚清晰。

    

    方晗见他不答,讪讪地笑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说着就要转过身去。

    

    彭古意叫住她:“方晗。”

    

    她扭头看他,正要问何事。

    

    然而,她还未开口,他的身影便已压下。灼热的吻铺天盖地,瞬时封住她的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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