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过客
平庸，像是一种毒品。
一开始，你厌恶它。
长大后，你畏惧它。
慢慢的，你接触它。
到最后，你离不开它。
……
深冬的云城漂着大雪。
路边行人稀疏，车辆倒是不减。
年迈的王恒拄着拐杖，呆呆立着。
回过神时，肩上已是积了厚厚的一层。
抹去肩头雪，掏出准备好的零钱，像往常一样，到店子里买好孙子爱吃的薄饼，坐上返程的列车。
窗外光景流逝，雪花飞舞。
王恒不禁又有些失神，过往的经历如影片播放般在眼前浮现，流动，消逝……
有小时候和朋友们追逐嬉戏时的无忧无虑。
有上学时在课堂上打盹被老师发现的窘迫。
有高考后，发现成绩还算优异时的意气风发。
再之后，
还有大学四年的碌碌无为。
离开校园，走上社会。
与一帮谈得来的朋友尝试创业，做了个保洁公司，几人壮志踌躇，一腔热血。
仅坚持了啃了三个月的馒头，认识到志向解决不了生存问题，甚至解决不了榨菜问题，一群人便作鸟兽散，从此再没了联系。
没什么特殊的本事，也没人脉资源，他只能进到一个京都的小公司，从实习职员做起。
三年后，在一众员工的不懈努力下，公司终于顺利破产了。
无处可去便回到云城，凭借着三年的工作经验，再加上父亲同学的帮忙，他勉强进了一家体制内的大公司，也算是有了个铁饭碗，五险一金齐全。
两年后，由于工作刻苦，他从职员室调进了办公室，工作轻松，薪酬丰厚。
在这里，他认识了自己的妻子李玲，两人说不上有多恩爱，但也算门当户对，相互般配。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由于年龄都不小了，两人便结了婚，婚礼不盛大，却也算热闹，婚后的生活还算温馨美满。
八年下来，他们还清了车贷房贷，又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生育了第一个孩子。
是个男孩儿，起名王远，寓意站的高，行的远，未来能有一番作为。
五年后，国家政策鼓励，再加上有了一些积蓄，两人又要了个孩子，是个女孩儿，起名王茗，寓意茶香飘逸，清古典雅。
九年后，计算机技术完善，人工智能技术成熟，6G网络普及，绝大多数工作都可通过互联网程序完成。
这是时代推进的好现象，却也导致了公司体制的改革，李玲不得不提前退休，在家带孩子。
好在王恒一人的工资也勉强足够养活一家人。
十三年后，他也退休了。
孩子们已然有了自己的事业，退休金也完全足够日常开销。
现在，没了烦恼与后顾之忧，终于到了颐养天年，享清福的时候了！
……
想到这儿，王恒本该笑的。
咧了咧嘴，他的眼眶却湿了。
靠在窗边，一股浓浓的伤感与不甘压的他喘不过气。
细细回忆，他才发现从没得到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甚至从未尽力去为之拼搏。
几十年的岁月只教会了他退让，将就，从众。
他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幻想过未来的风光。
可回过神时，人生已然如斯。
“唉，好想再活一次呐。”王恒长长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人生周目系统正在绑定……】
脑海里突然传来声音让他一怔。
“幻听了？已经老到这种程度了？”王恒不禁摇头苦笑。
……
列车到站。
他想起身下车，却发现身子越发的沉重，呼吸越发的困难，眼前也是一阵昏黑……这是低血糖的表现，老毛病了。
此时的医药科技已经发展到了新的层次，原来的许多疾病都有了治疗方案，低血糖便是其中之一。
但根除这病所需的高昂费用却不是王恒这种平民能承受的起的。
坐下缓了许久，才感觉好些。
可列车此时早就再次启动。
“干脆坐到返程吧。”向乘务员要了一颗糖果，王恒含着，眯起眼睛恢复气力。
二十分钟后，列车便到了终点站。
隔着窗户往外眺，能看到一处湖泊。
湖水流淌的声音让人心生平静。
飘落的雪花静静融入湖中，也未曾激起半点涟漪。
不时有冬鸟俯身扑鱼，再高高冲起，兴奋鸣叫两声，又给这景致带来自然的生机。
王恒看着这景色，心情好了许多。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脑海。
他支起拐杖，撑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列车，一屁股在湖边的椅子上坐下，尽情将眼前的光景收入眼底，印刻在记忆里。
这一刻，他感到了久违的满足。
他抬头许愿。
“如有来生。”
“要活的像这鸟儿般自由腾飞。”
“像这鱼儿般无畏跃起。”
“像这湖水般涓涓不息。”
“像这漫天大雪，盛大恢弘!”
王恒像个孩子般笑着。
雪越下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
许久，感觉眼皮发沉，身子沉重到没了知觉，连心跳也慢慢乏力……
察觉到身子的异样，他也不愿再慌乱挣扎，落个狼狈的终场。
干脆，闭上眼睛，
静静地睡去吧。
拐杖悄悄滑落，掩末在雪地里。
怀里的薄饼也渐渐没了温度。
几只鸟儿驻足在这被雪掩盖的身躯上休憩，不时便飞向了更温暖些的南方，再筑新巢。
天空也就变得孤零零的。
晚间行人散去。
湖水也冷的结冰，没了半点声响。
只剩这满天飞雪，自顾自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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