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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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齐远声!我完犊子了!”

    阮以瑾在电话里夸张地嚷嚷。

    

    作为土生土长的ABC,两年前的阮以瑾连“我不喜欢放酱油”都说得磕磕绊绊,能发出灵转的大舌音小舌音,却捋不平舌头学平上去入。

    她爸妈寻思,这还是语言环境的原因。

    于是放她在A大求学几年,阮以瑾已经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顺带掌握部分国骂的精粹。

    

    阮以瑾的爷爷和齐远声的爷爷是一对兄弟,两人年轻时留学法国,面临人生的抉择走了不同的道路。齐远声爷爷为爱回国,阮以瑾爷爷小几岁,意气风发地远渡重洋,现在一家人定居洛杉矶。

    作为远亲的堂兄妹,齐远声受阮以瑾父母之托,帮他们偶尔照顾一下这位堂妹。

    

    齐远声从衣柜抱出一排衣服,“又被人跟踪了?你现在在哪?”

    “我在逸夫楼……不是被人跟踪,那什么,我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阮以瑾遇到了一个变态求爱者。

    说“变态”,主要因为对方持续不休地藏藏掖掖,夜以继日地跟踪她的生活。

    一开始只是放在女寝收发室的普通情书,变成了语气狂热的明信片。再然后自制明信片,用的全是阮以瑾的偷拍视角照片。

    阮以瑾上校园bbs发帖求助,却助长了变态男的恶趣味,他愈发兴奋地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邮箱同她联系,发一些阴沟里肮脏的话。

    

    “他就像躲在暗处的一个臭虫!Soooweird!”这是之前阮以瑾在电话里对齐远声的轰炸。

    为了躲避这个变态,齐远声曾经伪装过阮以瑾的男朋友,无果。

    阮以瑾申请去法国交换了半学期,无果。

    这种如蛆附骨的恶心成功激怒了阮以瑾。

    

    “是谁?”

    “你还记得我大一时做过家教么?”

    “那家的男主人?”

    “不是,是那个小孩俞桓。”

    “……”

    “我带着这个名字核对监控,身形有九分相似。他会写两种字迹,我翻了他同学很久以前发的微博,和明信片上一模一样!俞桓今年读大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考上的也是A大吧?”

    

    齐远声最终在巷子口拦住了俞桓。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深棕色运动装随时可以隐没在人群中,一眼看去,只是个普通的眼镜男孩,长相平平无奇。

    俞桓盯着手机上的红点,一直走到穷途,却没有见到阮以瑾。

    站在俞桓眼前的是齐远声,比他高了半个头。

    

    实际上前段时间,俞桓调查过后得知齐远声并非阮以瑾的男朋友。那么他和别的女性同居便不是劈腿。

    齐远声很可能是阮以瑾的亲戚,表哥堂兄云云。

    啧,仍然很非好感呢。

    俞桓皱起眉头。

    他平常很宅,房间里总要拉上一层窗帘,肩膀不自觉前屈。此时努力挺直腰杆,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抬头时唇角讥笑。

    另一边,齐远声对俞桓的厌恶也不遑多让,目光如鹰隼打量他一番。

    

    齐远声估摸着时间,问:“所以前段时间在小树林偷袭我的也是你?”

    “是又如何?”

    “一次又一次骚扰阮以瑾的是你吧?”

    “不!不是骚扰。”

    “我已经报警了。”并且揣着录音笔。

    这话完全没能震慑到俞桓。

    他问:“以瑾呢?”

    “她跟警察一起来。”

    

    “你等着,我这里可不是没你的把柄,等着吧。”俞桓笑了笑,转身就要逃。

    齐远声飞快大跨两步,常年锻炼身体使得他动作灵敏,俞桓刚逃了两米便被他制住肩膀。

    俞桓并非孱弱之辈,幼年学过几年武术,扫腿直攻齐远声下盘。齐远声被迫挡他的腿风,随即采取胳膊锁喉的战术。

    哪知俞桓立马鬼喊大叫:“杀人啦!救命啊!杀人!”

    

    “喂!要打架是么?”

    巷子口走入三个男人。

    齐远声和阮以瑾商量后选取的最佳地点,极适合瓮中捉鳖,这时候他们手执棍子,一步一步逼近,倒让齐远声成了那只鳖。

    他一时犹疑——这三位和俞桓是一伙的吗?

    

    “我们在处理私人问题。”齐远声说。

    那三人却没想讲道理,打头的人挥舞着木棒朝齐远声扑去。

    齐远声松开了俞桓,另外两人随即加入混斗。

    他们没什么功夫,打架仅凭一腔荷尔蒙,很难从齐远声手里讨到好处,相反,被他借力揍了几拳。

    

    这时,第三波人姗姗来迟。

    

    俞桓大喊一声:“快跑!”

    那三人常玩跑酷,互相搭一脚,拉一把,竟然翻过了围墙。只听见几声狗吠,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

    当老师和警察抵达现场,狭窄的空间只剩下齐远声、俞桓与地上杂乱的木棍。

    

    齐远声老老实实上前跟研工组和学生组的老师解释,可是老师们怒目圆睁,警察叫了句:“这下手够狠。”

    他回过头,只见光照下,俞桓左脸肿成了馒头,几滴鲜红的鼻血滴落在胸襟前。

    

    阮以瑾左手捂着嘴,缓缓对齐远声伸出一根大拇指。

    

    他们提供的证据可以从道德层面证明俞桓变态,却无法获得法律上的保护。

    遇到这类事,不论老师警察,行事第一原则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联系学生家长。

    不巧的是,齐远声的老板这几天赴日本开会。

    但要与俞桓的父母抗衡,必须叫个有说服力的人。

    

    “真没个联系得上的?”

    研工组老师狐疑地瞧了瞧齐远声,翻出学生的紧急联系人名单。“这不是有个‘姚陌’吗?关系,姐姐,亲姐表姐堂姐?都可以。”

    齐远声面色微白,“老师,她很忙。”

    “呵,那你就不该犯下这种错。”

    

    学生组的老师正语重心长地教育阮以瑾和俞桓。

    

    老师们或许不认识姚陌,而阮以瑾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她站得离齐远声不远,悄咪咪靠过去,拿胳膊肘撞他一下,率直问:“什么姚陌?我爱豆吗?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又可爱的亲戚了???”

    齐远声的神情不啻为刚被雷劈。

    他轻轻“嘘”了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苦着一张脸:真的没想到,第一次唤女朋友来学校竟是因为打架斗殴!

    

    *

    

    下了车,碎砖缝隙里挤出茵茵绿草,伴随叽喳的鸟语说着这里的冷清。

    姚陌读大学时路过哲学院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是因为这里离艺术院太远,二则没交过哲学院的朋友,很少往这边跑。

    

    微信里齐远声发来一些关于跟踪的聊天记录、备忘录截图、明信片照片。

    看得出来他在悄悄跟她里应外合,来不及解释,只能先给出一堆杂乱的资料。

    其中夹杂一张齐远声对着浴室镜子的自拍。

    洗完澡后肌肤吸饱水分,那肌肉,那皮肤……他是不小心发错还是故意发错?姚陌保存了这张图。

    

    “老师您好。”

    办公室里十分诡异。

    姚陌第一时间确认齐远声。接到电话时她在手机里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是整齐的、远处的、声音的,这三个字的齐远声吗?”,现在一看,OK!是本人!

    所幸他脸上依旧白净,只下巴有小擦伤。

    反观对方……好家伙,鼻青脸肿。

    俞桓挂了彩,上唇肿得老高,左边嘴角破了,鼻头红红的。不知道哪个老师用上自己珍藏的紫药水,乍一看去俞桓像在演鬼片,触目惊心。

    

    不对,万一齐远声的伤口在身上呢?这实诚孩子,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原则吗?她相信他遇事冷静,不会平白无故打架,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对不对,怎么跟熊家长一个思路了???

    姚陌应该先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齐远声只虚虚地探她一眼,很快低着头,俨然做错事的熊孩子。

    

    阮以瑾眼睛眨啊眨啊眨,整个人像只躁动的小黑犬。她喜欢阳光浴,之前做过美黑,站在齐远声身旁对比鲜明。嘴巴也快脱缰了,大喇喇伸手跟姚陌打招呼。

    真是个心大的,被那样跟踪还能露出笑容。

    姚陌点了点下巴,示意阮以瑾安心。

    

    跟两位老师和两位警察打过招呼后,大家七嘴八舌。

    姚陌凭借自己的专业技能,剔除掉每个人的主观偏向,梳理完正想调解呢,门口传来一声极其粗犷的呵斥:“我倒要看看谁竟然敢打我儿子,等着坐牢吧!”

    

    跟老师们说话时,姚陌面容三分温柔三分正色,嘴角微微上翘,眼神里充盈着愧疚、认可、欣然。

    当俞桓的父亲放出狠话,姚陌略一抬头,便换了一张颜色。

    “好大的口气,事情尚未摸清就说起了坐牢。按你的逻辑,过错方是不是一定得去坐牢?如果过错方是你儿子呢?”

    

    有些人像弹簧,你强他就弱。

    姚陌话里掺杂着些许不屑,气势十足,似乎对“齐远声没犯错”这一点胸有成竹。

    那男人本就来迟一步,出于对儿子的无条件袒护才吼出那句话。待他瞧清了姚陌姣好的脸,闷气消去两分,语气也温和不少:“好吧,就当是我说过头,请老师说说事……谁打的?!”

    

    齐远声与俞桓各执一词。

    到底谁说的是真相呢?

    

    姚陌:“没监控?”

    老师:“那边偏僻的角落,房管局明年要拆迁了诶。”

    警察:“四周只有一家奶茶店和便利店,我查过,门口都无摄像头。”

    俞桓之父:“这还用查??我儿子脸上的伤还能作假?”

    齐远声:“是那三个男生打的,他们是同伙。”

    俞桓之父:“你们诬陷我儿子偷拍,偷拍什么,阮以瑾又不是美若天仙,长得跟个黑炭似的!两个愤怒的年轻人打架下了狠手,叔叔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很能理解!警察同志,我这边的意思是对医院做个伤情鉴定,我儿子这样子……”

    

    他说个没完。

    不能讲道理就真的很难善了。

    

    姚陌挂着温柔的笑,要是范涟在一旁,一定虎里虎气指出:“师妹又笑里藏刀了。”

    她正待截过话头,被齐远声扯了扯衣角。

    他微微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齐远声真的很喜欢看姚陌说话,尤其是为他据理力争的样子。

    她学识渊博,总能做到妙语连珠,即使处于困境,也能在尘埃里寻出一缕粲然的星光。

    有时候,他甚至因此不安。

    如果能多赐予他一些时间就好了。他一定可以追赶上姐姐的脚步。

    所以齐远声想到了可以用录音证明,却迟迟不愿拿出来。反而站在原地,视线如贪婪的藤蔓,攀岩爬上姚陌淡定从容的面颊。

    

    齐远声露出与姚陌如出一辙的笑,摁下播放键:“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证据。”

    那表情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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