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智波佐助的视角
智波佐助从酒店的柔软大床上醒来，身边的风尘女子发出梦呓声，他没有理会，走到床边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变得透明了，就像是被清晨的薄雾漂白过一般。尽管还是黎明时分，他也能感受到窗外的闷热。在这个愈加炎热的夏季，在酒店开一间有空调的房间，再随意叫上个姿色尚可的女伴，是他难得的放松。
即便如此，他昨晚依旧没有睡好。
自从操持侦探社以来，他殚精竭虑，不知何时，失眠已经成了日常。最初还很担忧，生怕这是英年早衰的征兆，但随着这些年过去，他也渐渐习以为常了。
昨晚在深夜食堂和马恩先生见面，为了找出对方身上的破绽而大费脑筋，之后又去了夜店，开了几瓶酒，带回来一个女人——他又一次细数自己每个晚上的经历，为昨晚之平静与荒唐感到庆幸。
当侦探的人不是每一夜晚都能这么安然的。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做梦都想要办大案，经历一场如同小说般壮绝的冒险，哪怕风餐露宿，生死一线也乐此不疲，可上了年纪后，哪怕自信身体各方面素质依旧超过当下的年轻人，但依旧会感到疲倦——他如今也想接一些有门道的案子，但已经不是为了满足心愿，他早就经历过小说般的人生了，现在唯一让他冲动的只剩下情感和金钱。
这一次应邀来文京区调查噩梦事件，大概算是情感上的需求吧。深夜食堂的店长是他的老朋友，对方能出多少钱，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都可以算出来。
事实也是如此，这些天他在文京区的消费，早就超过了店长许诺给他的委托费。
因此，他也尤为庆幸自己的侦探社办的不错，平日里多有进账，才有今天这般不在意的潇洒。
“钱，是好东西哪。”智波佐助自言自语说着，随即回到床边，推醒了床上的女人，当着她的注视，将小费和房卡放在床头柜上。至于过夜的用资，他在还没上床的时候就已经提前付给对方了，虽然女人当时推三阻四，言辞中充满情谊，但他可不会被迷得颠三倒四。
他想：如果不是为了赚钱，哪个女人会去那样的店工作呢？
“我要去工作了，房间我已经结账，你可以在这里待到今晚六点。”侦探吻了一下女人的额头，“如果你有要事，随时可以离开。”
女人不舍地抓住他的裤腿，从床上坐起来，仍由身体在他面前坦诚。她一点都不在意，否则也不会昨晚才刚和这个男人见面，就和对方来酒店了。她有一些复杂的心思，但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是：“天才刚亮呢，昨天我们睡得太晚了。”
“没关系，你知道我的精力有多旺盛。”智波佐助语带双关地笑着说，然后当着她的面穿好衣物。
“这么急的工作吗？侦探？”女人又问。
“任何事情都有轻重缓急。没错，我觉得这事挺重要，得精心准备一下。”侦探随口说了个理由，但并不是认真的，他只是习惯了在天色彻底放亮之前离开。
“你还会在文京区呆多久？”女人停了停胸口，问到。
“直到事情办完。放心，只要我有空，一定会去找你。”侦探又随口说到，这次他的语气认真一些，双眼盯着女人，可他又说谎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去找这个女人。
“我会一直等你的。”女人也不知道看没看穿这谎言，只是温柔地笑起来。
两人就此作别，侦探智波佐助离开酒店，先在早餐店买了几块三明治和一瓶牛奶，就地解决了，将垃圾扔进店门口的垃圾桶里，之后徒步前往目标的宅邸。他身上完全没有紧张匆忙的感觉，仿佛只是在街景中漫步，尤有闲性观察路上的行人，猜测他们的工作和去向——这不过是日常的自娱自乐罢了，很早的时候，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他今天的工作对象有两个：马恩先生和宏式先生。
巧合的是，两人的姓名都只有两个字。不过，马恩先生不久前还是大陆人，刚刚转入日岛国籍；而宏式先生则是土生土长的日岛人。
在他的眼中，这两人都有不少奇怪的地方。当然，马恩先生有大背景，不是他随便能惹得起的人。另一位宏式先生的背景只是普通人，但行径更加诡异。
如今，不仅仅是智波佐助一个人在盯着宏式先生，实际上，这位宏式先生也同时是马恩先生想要调查的对象，同时也是智波佐助的助手铁造才三想要调查的对象。
可以说，在这个时间点上，同时招惹了三份注意力的宏式先生，拥有和这份关注匹配的危险性——宏式先生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智波佐助已经确认了，这人的精神有十分严重的问题。
在对这位宏式先生进行今天的盯梢前，智波佐助需要把一份关于噩梦受害者的资料交付给马恩先生。这是昨晚约定好的事情。
马恩先生和他的夫人广田雅美——结婚前一位在上流社交圈子里大名鼎鼎的名嫒——暂居在本地的“小岛公寓”，距离智波佐助昨晚睡下的酒店足足隔了好几条街，但还是步行可以顺利抵达的范围内。
在调查马恩先生的时候，智波佐助也同时查找过小岛公寓的资料。他在听说的时候就略有熟悉的感觉，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座公寓算是有点名气，多次出现在一些都市怪谈中。这栋公寓上过好几次有关怪谈的节目，就是因为公寓里常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这些传闻中料想也有几分真实，智波佐助在过去几年的报纸中找到了一些发生在这个小岛公寓的命案，其数量之多令这位侦探先生也有点儿吃惊。日岛不是没有死过人的凶宅，但像小岛公寓这般比例却依旧到今天还在运营的住所并不多见。
小岛公寓是私人产业，业主是日岛人，却常年不在日岛生活。远在国外的业主曾经将公寓的租聘业务交给好几家地产公司，但这些公司有三分之二已经倒闭，剩下的也没怎么宣传这家公寓。如今在打理租房相关事宜的是公寓的一个老住户，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小岛公寓的管理员。
就在去年的夏天，小岛公寓又一次出事了。十三楼四号房，十分不吉利的数字，在这个房间里死去的人再次唤醒了当地人们对这家公寓的敬畏。而解决了那次怪谈的人正是马恩先生，当时他刚来到日岛，正好是上一个租客死后不久。
因为发生了不幸的事件，所以马恩先生得以用极低的价格租下四号房，当时就有流言说，这位大陆来客活不了多长时间——在文京区的一家专门刊登小店广告和花边新闻中的小报中有记载，但在大报社的报纸上却找不到相关的话题。
明明在文京区死了人，而且还是热度甚高的怪谈杀人事件，可是，智波佐助能找到的相关报导却不多。在八月底出版的报纸上，即便是专做花边新闻的小报社也不再提这件事了。
智波佐助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社会力量自上而下地抹去了这些信息，这足以证明马恩先生的不寻常。不仅如此，他还凭借优秀的直觉，找到了某位议员和当时的怪谈事件有关系的蛛丝马迹——即便这些蛛丝马迹完全不能充当证据，但已经足以让他相信七八成了。
智波佐助终于回想起来了，去年夏天的文京区确实闹得沸沸扬扬，只是大多数人，包括他在内，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虽然有一些政界高层的人脉，但那些人都不爱提这些。而且，当时的他正专注于另一件案子，也就没有追索下去。
今天想来，或许是自己过于惰怠了。
马恩先生、小岛公寓、怪谈、政治事件……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被去年的夏天串联起来，最后是马恩先生用无人了解的方法解决了事件，还抱得美人归。他的妻子广田雅美据说就是他当时的邻居。
而今年又一次到了夏天。
智波佐助每当想到这里，都会不由得在心中抽口凉气。他对小岛公寓的内幕有一些忌讳，虽然好奇心也不时勾起他一探公寓的欲望，但他走过几条街，肉眼都能看到小岛公寓的招牌了，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告诉自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快抵达公寓的时候，他给马恩先生打了电话，简短地问候了早安，就提到转交资料的事情。
“您在外边？好的，我可以等一会。”智波佐助也没料到，这位马恩先生竟然和自己起得一样早，此时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事情了，并不在家中。
马恩先生在电话里再次提到不用进公寓，智波佐助觉得这种强调有种古怪的味道，但他很好地安抚了自己那颗躁动的心。
早晨八点时分，智波佐助站在小岛公寓大门外的一根电线杆旁，习惯性朝掩人耳目的位置藏了藏。一些住户从公寓里出来，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个人般，匆匆就从他身边路过了。
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开始有点无聊，就伸手进口袋准备掏烟。却不想肩膀被人轻轻一拍，他的身体下意识悚了一下，转过头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是我，马恩。”声音从另一侧的肩膀边传来，智波佐助再次转头看去，就看到马恩脸上温和的笑容。
今天的马恩先生依旧是那标志性的深红色礼帽和领带。此人的着装偏向严肃，暗沉而冷清的色调却尤为凸显了深红色。初一望去，竟然有所错觉，那深红色并非固定的色彩，而更像是某种切实在燃烧的东西。
对马恩先生的第一眼印象总是很容易就被他身上的某些打扮吸引住，深红色的配饰完全掩盖了他的其它部份的存在感。在智波佐助眼中，这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是一抹活生生的火焰，亦或者是这团火焰下方的阴影。
智波佐助突然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种先入为主的情绪压下去。
“您可吓着我了，马恩先生。”他露出轻松的笑容说。
“啊，没想到你竟然没有看到我。”马恩先生回答到。
“这是我整理好的资料，您感兴趣的话不妨过过目。”智波佐助直入正题。当他将资料递给马恩先生的时候，双眼也直勾勾盯着这位马恩先生。他可相信这位马恩先生一直在自己旁边——哪怕之前通电话的时候，对方也没提起过自己的位置，他想当然地觉得对方其实离公寓挺远了。
若非如此，那不就意味着，这位马恩先生在这五分钟里一直在盯着自己？这个假设让智波佐助不禁起了些鸡皮疙瘩。
“夫人也出门了吗？”在对方翻阅资料的时候，智波佐助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到。他心中想着，既然这位马恩先生和夫人的结识，就是在小岛公寓的怪谈事件里，那么，那位夫人说不定知道许多事情，如果他可以和这位夫人搭上关系……
这位马恩先生在玉子婆婆的预言上，这是智波佐助本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对此人放心的重要原因。虽然马恩先生本人几乎没什么破绽，但他的夫人大概不一样，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如果能结识那位广田家族的大小姐的话，一定会有许多收获。
“内子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马恩也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是去烹饪课？您没跟她谈一下那位老师的事情吗？”智波佐助皱了皱眉头。
“不是。”马恩将资料重新拢成一叠，笑着说：“她也不是经常去上课的，而且，我听她说，烹饪课要暂停一星期。”
“暂停上课？我怎么不知道？”智波佐助这一次真的有些吃惊了。
“今天一大早才来的电话通知。因为学生们的家里都装了电话，所以联络起来还算方便。应该全都通知到了吧？”马恩说到这里，反问到：“也许你可以帮忙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毕竟你也要盯着那个人。”
“啊，顺带的话，可以。”智波佐助这么回答，但他心中隐隐觉得，这次停课的背后原因可能不是那么寻常，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他依旧下意识觉得和那位宏式先生有关。
如果真的有关，那么，这位宏式先生如今在什么地方，又在做着什么呢？对这个问题，智波佐助认真想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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