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异态物种
宏式先生没有威胁的口吻，但也没有夸大其辞，侦探智波佐助本人心中赞同，但嘴上却不服：“身不由己？这话就你们这几个人真没什么说服力。”
宏式先生盯着他，智波佐助觉得他的眼眸就好似某种液体一样在晃动，微微泛起的冷光让那平静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智波佐助也有些害怕，他不明白，为何身经百战的自己会在和一个普通人的对视中落了下风，但他不可能在敌人面前示弱。
“嘴硬也没用。”宏式先生的嘴角不自然抽搐一下，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容，但却让整个表情变得阴沉。
“喂！宏式！你还和那家伙说什么呢？快来帮忙！”有人在那边喊道：“是你要活捉这个老家伙的，现在那个怪物没东西吃了，你得负起责任，去给他喂食！”
怪物？智波佐助心中赞同，这些人所言就是之前在地下追着自己不放的东西吧。他想不出那东西到底长得什么样，心中也很是好奇。
“看来他们对你有点不满？”智波佐助挑衅道。
“如果你见了那个怪物，语气大概会和善一些。”宏式先生没什么表情，转身就走，“来吧，我带你去见见它。”
“可以吗？我可是你们的俘虏！如果被我知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下一次你们还想抓我就没那么轻松了！”智波佐助故意朝那群人大声说到。
那些人呆愣片刻，便全都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讥讽道：“这个老家伙还惦记着下一次呢，真是天真。就算是侦探，肯定也拿那样的怪物没有办法。”
“我还想着怎样拷问他呢，现在看来不需要了。宏式，你要带他去见那个怪物，记得给他准备一块尿布！”
“看来你们对那个怪物很有信心。”智波佐助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人的嘲讽，平心静气地跟上宏式先生。
宏式先生没有回答，带他去往其中一座排屋。两人停在一楼，宏式先生用钥匙打开楼梯口右边的房间，侧身让智波佐助进去。智波佐助心中打鼓，脸上却波澜不惊，他一副当仁不让的表情走进去，四处看了一眼。
房间不大，大概是一间办公室。办公桌塌了一半，歪歪斜斜靠在墙边，椅子也被砸碎了，各种零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地面上有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就像是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那怪物是你们抓住的？你们和它战斗过？”智波佐助试探着问道。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得重新评估这些人的战斗力了。
“不，这是别人留下来的。”宏式先生毫不掩饰地说：“这个身体没有与那种规格的东西较量的余地，其他人也不可能打赢。”
“但你们还养着它，甚至把它当成守卫。”智波佐助沉声道：“那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驯服的吧？虽然我没亲眼见到它长得什么样，但从动物的习性来说，它们都是欺软怕硬，弱肉强食。”
“那东西不是动物，至少不是你们定义的动物。”宏式先生回答道：“它也不是被我们抓住的，那些人只是获得了喂养它的权力。因为喂养它，所以可以让它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但不要觉得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那些人不是饲主，只是劳工罢了。”
智波佐助奇怪地看着他：“你一直说‘他们’，你自己呢？你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不是我认为，而是本来就不同。我和他们是……两种不同得概念。”宏式先生似乎在苦恼于自己该如何解释，但他的说法就好似他不是人一样。智波佐助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却无法找到对方“不是人”的地方。
所以，这家伙真的在精神上有问题吧？智波佐助这么想着，没有纠正对方的说法。
“那么，如果他们是劳工，饲主另有其人，而你又和他们完全不一样。那么，饲主是谁？你又是谁？你们为何会纠缠在一起？”智波佐助顺着宏式先生的话问到。这群人的头顶上还有某个未知的幕后黑手，这个结果一点都不让智波佐助感到意外。
“知道吗？你是侦探，有强烈的好奇心，也有很强的行动力，这些对我而言都是好事。”宏式先生依旧是那副平静的口吻，说：“但是，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答案，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无法说出来。”
他的回答很直接，也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这让智波佐助有些诧异。
“你竟然没有骗人？”智波佐助说。
“为什么要骗你呢？我说过了，我们有合作的基础。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没欺骗你？”宏式先生的脸上有一丝意外的神色。
“我可以看出谁在说谎。”智波佐助得意地说。
“真是吗？我不信。”宏式先生笃定地说：“你们研究同类很久了，所以有一套系统性的方法看出同类的心理变化，但是，我和你们不一样，那一套方法在我身上是行不通的。虽然我确实没有说谎，但那只是没有说谎的必要，如果你将自己对其他人的方法生搬硬套到我身上，得出的结果就算正确了，也不过是凑巧罢了。”
“你可真有信心。”智波佐助沉声说：“你就这么笃定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看来你是没有相信，我可以理解，因为我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我，这个叫做宏式先生的我。”宏式先生再次露出神经质的笑容，“没关系，你就这么认为吧，这不会影响任何结果。”
“好吧，如果你硬是要这么说的话——”智波佐助耸耸肩膀。
“很好，如果没有问题了，我就要开门了。”宏式先生盯着智波佐助说到。两人静默一会，宏式先生走到倒塌的办公桌边，拉开桌柜，从里边取出一个喷雾器。
“这里边装的是信息素，将它喷上能够让那东西识别我们。效力最多能维持一个月，但就算喷了这些信息素也不保险。”宏式先生一边解释，一边在自己和智波佐助身上喷了两下。
智波佐助默默地任这人施为，并将他的话牢记于心。如果这位宏式先生真的没说谎，那之前的“合作”一说也是认真的了，否则现在也不会这么耐心地解释。智波佐助不轻易相信他人的话，但他观察到现在，也不能否认，一旦这群人起了内讧，对自己就是大大的好事。
宏式先生说的“开门”，指的是这个房间里的残破沙发。沙发面早已经破了，里边的填料就像是内脏一样裸露在外，腥臭发黑。智波佐助观察破损处，配合自己之前所见，就觉得是某种动物的爪子挠破的，而且，这爪子可真大！
宏式先生拉着智波佐助坐在沙发上，智波佐助顿然一脸嫌弃。但还没等他说什么，两个人的身体陡然向后翻转，速度之快，让智波佐助完全来不及反应。他觉得自己掉落了两米，摔在一处软绵绵的堆积物上，没有受伤，下一刻，身体就开始向斜下方滑落，宛如坐上了一条长长的水上滑梯。
因为没有灯光，智波佐助完全看不清周遭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身下的“滑梯”里淤积的液体又滑又腻，让他很不想触碰。但现在已经晚了，他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涂抹得到处都是。
“别担心，这些液体是用那个怪物的体液加工而成，对人体的危害不大。”宏式先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才让智波佐助知晓，原来这条“滑梯”如此宽敞。
但他还是很在意“危害不大”的说法：”也就是说，还是有危害？”
“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就算只是呼吸空气也会受到危害。”宏式先生这么回答，让智波佐助不由得在暗中翻了个白眼。
智波佐助没有追究下去，正如宏式先生说的那样，他现在就是身不由己——尽管他还有手段没有用出来，但这个处境就是他之前做出的选择的结果。
下滑了大概足足有二十几秒，智波佐助能感受到倾斜角度的变化，心中取了个平均值去计算，得出自己两人此时已经抵达地下五十米左右的深度了。前方终于有了光亮，一开始还很远，但迅速接近，智波佐助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出口。
即将滑过出口的时候，他想减慢速度，免得身体飞出去，但宏式先生先一步阻止了他。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人就已经脱离滑道，飞腾在半空中。令人惊异的是，重力好似在这里就消失了。
两人现在完全是依靠惯性在半空移动，智波佐助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处钟乳石岩洞，高高的岩顶距离地面足足有六层楼的高度。岩洞内空气冷冽，凝结的水珠不断从上方倒悬的钟乳石尖滴落，有几粒打在智波佐助身上，令他不由得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岩洞里长满了发光的说不出名字的植物，这里边的光亮全是它们提供的。
宏式先生用一只手抓住一根从岩顶垂落的藤蔓，另一只手抓着智波佐助，就好似母猴带着小猴，在钟乳石的下方荡来荡去。
智波佐助没心思去考虑两人的姿势问题，他已经被下边的东西吸引住了。入眼所见是一处深潭，植物散发的光芒映在水面，时不时被涟漪撞破，形成了细小的闪烁的碎片。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深潭下浮现一个巨大的轮廓，下一刻就有多条长满鳞片的触须探出水面，紧接着是臃肿的身躯。这是一个足足有面包车大小的异形躯体，很难形容它长得像是什么，智波佐助见过的事物都没有能拿来和它类比的。
让他感到更为惊异的是，这东西同时具备动物和植物的某些特征，但又有一小部分身体呈现为流质。它还没有完全从水潭里爬出来，也不清楚藏在水中的另外半截身体是什么样子。
它还有一个水蛭般的口器，口腔能如花瓣一样敞开，但没有眼睛。
果然如那些人所言，这东西只能用“怪物”来描述。一看到这个大家伙，智波佐助的身体就像是通了高压电般，不自然地抽搐起来，他天然感到惊恐，一股热流沿着腹部而下，但他不清楚这种恐惧的由来。尽管这个怪物确实前所未见，但也没有完全超过人类对“怪物”的想象力。
在一些虚构的作品里，智波佐助见过更加恶心的怪物形象，但那些都只能让他反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感到害怕。
情绪的突然迸发让他的脑子有点僵硬，直到宏式先生的话声传过来：“真倒霉，你不会真的要我准备尿布吧？”
智波佐助打了个激灵，连忙用力收缩小腹，他已经感觉到腿根微微湿润了。他看向宏式先生，厚着脸皮地说：“怎会呢？你以为我会害怕下方的那玩意？我见过比它更可怕的东西。”
“其实你不用掩饰，因为这就是你们的生物性反应。”宏式先生说：“只要你们没有对基因进行调整，就无法违抗基因赋予的本能。你们会恐惧，会大小便失禁，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智波佐助羞恼地说：“能不能别提大小便？我们文雅一点。”
见宏式先生不说话，他连忙岔开话题，也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下方的怪物身上挪开。仿佛不去看，不是特别去注意，心中的惊恐，身体的反应就会减轻一般。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他问。
“这是它们的造物，是飞天水螅和黑山羊幼崽的杂交。你现在的肉眼所见到它是不完整的，这东西继承了一部分飞天水螅的特性，它能飞，而且有一部分身体并非物质构成，或者说，并非我们如今了解的物质态。”宏式先生解释道。
智波佐助听得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什么是“飞天水螅”，只能从字面意思去想象，某种会飞的水螅？至于“黑山羊幼崽”似乎更好理解一些，他见过山羊，还喝过母山羊的奶。
“所以，这是无脊椎动物和脊椎动物的杂交？”智波佐助下意识又想仔细瞧瞧下边，但他还是忍住了，“它长成这个样子？”
“哦，你不理解飞天水螅和黑山羊幼崽，没关系，这两个名字都不过是用你们人类的语言来命名罢了。总而言之，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怪物，下边的是杂交出来的新怪物。不过，这场杂交实验是失败的，因为下边的这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处。”宏式先生这般说到。
“之前你提了‘他们’，是‘他们’做了这场实验？这个废弃的厂房，是‘他们’的试验基地？你们这些人是在帮‘他们’干活？”智波佐助连忙问到：“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邪教团伙？”
“是它们，啊，是了，这个国家的语言不会明确区分人和其它东西。”宏式先生恍然，便继续解释道：“它们不是人类，我不能告诉你它们是什么，我知道它们是什么，但不能从我这里说出来。听我说，侦探，你真正要找的家伙，并非人类，下边的这个怪物就是最好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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