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宏式先生的建言
本以为死了的女人的尸体不见了，这可是一件大事，侦探就业这么多年，很少出这样的纰漏，他当时仔细检查过，确信对方已经没有声息，心脏脉搏都不跳动了。有科学声称人在心跳和呼吸停止后，大脑并没有立刻死亡，所以这段时间也算是假死——侦探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离谱的事情，按照他的经验，人没了心跳、呼吸和脉搏，就可以认定死亡了，但眼前的尸体确实不见了，或许真的发生了罕见的假死吧？
侦探不会为这种概率极小的错误而懊悔，但他身边的女人却显得焦虑：“完蛋了，她知道谁背叛了，她一定会上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处理掉！”
“谁来处理？”侦探反问。在他看来，被那个将死未死的女人跑掉的后遗症，根本就不是后继被人追杀。他可是在这里杀人了，这是触犯法律的行为，即便自己是侦探，也必须提交自卫反击的证据。如果没有人追查，那这里的事情确实就这么不了了之，但逃跑的女，乃至于那些幕后黑手，会不会选择法律途径来诋毁自己？
侦探觉得正常的法律途径反而更加棘手，因为他确实没有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去证明这些人确实该死——他在这里看到的，了解到的一切，都无法取信于不知情的他者。
一旦法律追究下来，侦探就算能够自保，也得摆出“业内自省”的态度，短时间内再也没有自由活动的机会了。
“你们有问题的时候，喜欢懂用私刑，还是提交法律途径维权？”他这么问女人。
女人本就焦躁不安，现在听他问这个好似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不由得感到不解。她的口气不怎么尊重人，但好歹还是回答了：“你脑子进水了？法律能帮我们什么？法律不过是上流社会的玩物。哦，你这个侦探是不是觉得这个国家的人民各个民主自由，喜欢和平解决问题？”
虽然侦探不可能真的那么天真，但也觉得女人对待法律的态度有些偏激。可这大概就是她很容易受到不良人士的引诱的原因吧，一个人总是在生活中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挫折，才一错就错。
他没打算去纠正对方。
“看样子是私刑了。”他有些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伙邪教团体还没有如黑道份子那样转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总认为私刑比法律途径更让人害怕，也许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刑罚在他们看来太轻的缘故吧。
实际上，对普通人而言，长年的牢狱之灾和罚金就已经够令人后悔的了。更别提有了这份不良的履历后，就算出狱了也要遭人白眼，可谓是自绝于社会。这种折磨可不像私刑那么容易结束。
“如果他们要来找我，就让他们来吧。不是还有三个新人提前走掉了吗？也许会是他们出马？”侦探平静地说：“我很期待他们的到来。”
“你疯了吗？他们如果抓不到你，就会对付你的亲朋好友，他们会折磨你，让你没有一天能睡好觉！”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侦探，觉得他轻视了自己的同伴会做的事情——哦，现在已经不是同伴了，当她成为侦探的帮手，成了背叛者的时候，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她。比起侦探的下场会如何，她更为自己可见的未来深深忧虑。
“不应该这样的，她为什么没死？她应该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女人抱着头喃喃自语，“对了，我也许知道她会去哪里，她还没有离开山区，我去解决她，一了百了。”
侦探没听清她的嘀咕，就见到她突然转身，发狂般朝山下跑去。
“喂！你做什么？停下来！”侦探大吃一惊，连忙追上去，可女人跑得特别快，竟然一时半会都无法拉近和她的距离，于是，侦探又大喊：“你还没穿衣服！”
然而，女人充耳不闻，展现了非同寻常的运动能力，身影转了转，竟然一下子就消失于侦探的视野中，再也看不到了。侦探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女人竟然跑得这么快，还这么灵活，宛如传闻中横行于丛林沃野的精灵，这些树木和灌木丛就像是在帮着她一般。
侦探不得不在地上寻觅女人的踪迹，然而，这些痕迹很快也断掉了。侦探有一种直觉，如果现在契而不舍，还有机会追上她，但只要停下来，大概就无法捉住她了。
侦探暗骂一声，他还是放弃了，比起追上那两个发疯的女人，他还是决定先给现场收尾，绝对不能给敌人留下执行法律的蛛丝马迹。
侦探回到壮汉死去的地方，将尸体和昏迷的三人一一拖到另外两个昏迷的人身边，然后几巴掌打醒了昏迷的人。
这五个人醒来后都大惊失色，但他们被紧紧捆住了，如同待宰杀的猪猡。立刻就有人破口大骂，但侦探将壮汉的尸体拖到他们面前，这些人立刻噤声。
“看到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侦探虽然不打算用私刑，但依旧可以这么吓唬对方。
没等对方回话，他又说：“我知道那个怪物的处境，它被限制在厂区。让我猜猜，其实你们也不敢放任它跑出来，因为它一旦得到自由，就六亲不认，你们也没办法解决它，对不对？”
有人狠狠啐了一口，怒骂道：“该死的，我就知道，宏式背叛了我们！”
“宏式呢？他人在哪里？”另一人左右环顾，试图找到宏式先生。
“宏式不在这里。”侦探说，但那人会在哪里呢？也许还留在厂区？这一阵他猎杀这些邪教份子太过专注，反而将那位宏式先生遗忘了。
“你听我说，你不能相信宏式，他是个神经病！他会背叛我们，也会背叛你！让我想想，他会怎么跟你说？对了，一场合作，对吗？和他合作的人都没好下场！”有人这么大声说。
“你们很清楚他的情况？”侦探也想听听这些人对那位宏式先生的看法，而不是只听片面之词。尽管宏式先生帮了大忙，但说到底，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侦探完全看不出来。一直都只是宏式先生一个人在说话，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此笃定，如此坦诚，毫无慌乱。
“我们当然清楚，他已经找过好几个老成员了，都是比我们先一步加入组织的！”那人说：“现在呢？老成员都没了，虽然位置空出来了，但我们也希望将他赶出去！要不是上头有死命令……哦，他就是这样才作威作福，但他这一套玩弄不了多久，上头肯定不会放任他这么下去！”
侦探对比了宏式的说法，又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不清楚，在找猫吧，但他就是个神经病，谁知道他为什么找猫？”那人这么回答。
“你们没告诉上头，他在找猫这件事？”侦探继续问到。
这一回，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七嘴八舌地说：“我没有，我以为你会告诉上边的。”
大家都以为对方会做，所以大家都没有做。尽管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但侦探还是觉得有点巧合，那位宏式先生之所以那么镇定，或许是有办法让这些人没办法透露出去？也许是他在误导这些人，形成这种相互误会的局面？
“看来你们真不清楚他到底在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侦探叹了一口气，感到有些失望，但他本来也没打算真的能从这些人的嘴巴里撬出惊天秘密。宏式先生能在这个团体里发展出自己的帮手，还一直蒙混到现在，一定是有手段的人。
“我们是不知道，但是，他不会好过了。他是背叛者，没有人喜欢背叛者！”这些人大喊到。
“如果真的可以证明他是背叛者的话——”侦探装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过，他心知肚明，因为两个疯女人跑掉了，所以这还真的可能发生。但眼前这些人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境况，侦探让他们亲眼看看死去的壮汉，就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其他人都死了。
“你要杀了我们？不！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违法的！你是侦探，不是凶手！”那些人恐惧地大叫起来。
“不，还有人，还有三个新人离开了。如果我们都不见了，长时间没有联络，他们会起疑心，甚至连上头都会追问，你和宏式蒙骗不了太长时间！我们对你还有用，你能和宏式合作，也能和我们合作，对不对？”有人连忙说：“你是侦探，你肯定不会相信宏式的一面之词，我保证，他就是个满嘴谎言的家伙！等他的精神病发作了，他就是个怪物！你需要有人牵制他！”
侦探没有说话，他看向一侧，其他人见了，也不由得把目光转过去，就看到一个男人在树荫下，透过树梢的细碎的光洒落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是在脸上。他的脸藏在阴影中，在众人的视野中显得模糊不定。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在这里的，侦探也是刚刚才察觉到。
这位来者自然就是宏式先生。
“看来当事人全到场了。”侦探笑着说，但他的心中可不如表面上那么放松。
“混账！你这个叛徒，宏式，你就等着接受组织的惩罚吧！”那些人穷凶极恶地喊道，即便被剥光了衣服，捆得如同死猪般，也不减他们叫嚣的气焰。
“嗯……”宏式先生似乎在考虑什么，从树荫中走出来，让所有人都能看清他若有所思的脸。他没有理会那些人，转而向侦探说：“看来你出了纰漏？”
“如果你很在意的话，确实。”侦探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也不打算隐瞒，“虽然有些风险，但只要处理好这边，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反正，这些人不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走法律途径，对吧？”
两人就这么当着被捆绑的几个成员谈论此事，让这些人微微有些变色，他们就算只读过故事，也都清楚当敌人正大光明地交代自己的谋划时，要不是敌人的死期，就是自己的死期。
“确实不会，它们很聪明，也很博学，但并不喜欢用人类的方式和人打交道，它们有自己的习惯、法律和风俗，并且往往以自我为中心。”宏式先生说。
这个回答不出侦探的意料，这些家伙果然极为蔑视社会交际。掌握了一系列奇特技术的他们，更像是热爱实验室，讨厌处理人情道理的疯狂科学家，而且，是一群有组织的科学家。这么一群人纠集在一起，就是臭味相投，他们得到了解放，资源被重新整合，自然也能够取得一定的研究成果——侦探甚至坚信，这些人也必然坚信自己的发明必然能够改造这个世界，故事大体上都是这么发展的。
所以，他们制造了怪物，但不满足于此，从宏式先生的说法来看，这个怪物对那些疯狂的科学家而言，也只是“废物利用”罢了，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价值。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侦探再一次问到。
“不清楚，它们和我们不同，也许它们只是习惯性想要做点什么，所以就随便选了个课题，正好有不错的环境支持，但它们既没有明晰的期待，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整体性的目标？其实我希望它们有期待和目标，这对我是一种尊重。”宏式先生平淡地说，“听着，我被抓住了，还被研究了，如果它们对此毫不在意，那我对它们而言就毫无意义，仅仅是我不走运，这太令人悲伤了，不是吗？”
侦探有些迟疑，这位宏式先生的话在他听来有点怪怪的，明明他是受害者，却期望自己对加害他的人有意义？说到底，这种期望又有什么意义呢？换做是他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哲学，而是更加粗暴直接地肢解对方所有的行为和谋划，而不是有这闲工夫悲春伤秋。
“好吧，如果你觉得应该悲伤的话……”侦探不接这话，转而问道：“这些家伙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嗯哼……”宏式先生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些个猪猡般的男人，这些人顿时如蔫了的花朵，噤若寒蝉。侦探不明白，刚才这些家伙还破口大骂，现在怎么就这么没精神了？
“如果你有办法处理，你可以随意处理，但最好别再出纰漏了。”宏式先生对侦探说：“如果你没有好办法，也可以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他们无法再讨论此事。”
“你要杀了他们？”侦探凝声问到。
那些人的脸上浮现恐惧，一个劲地向后蹭。
“啊，不是不可以，但我不喜欢这么粗暴。”宏式先生笑起来，那抽搐的眼角和嘴角一如既往地不自然，很有一股神经质的味道，令人害怕，“反正你也要帮我找猫，对了，你的助手也在帮我，你听说了吧？”
侦探沉默地点点头，这就是他所担心的，自己和助手全都陷入到这位宏式先生的节奏里了。但对方掌握了大量的情报，谁也不舍得放弃，这才是问题所在。
“我指导了你的助手，但他有些年轻，就像是一只脱离牢笼而放纵的小鸟？”宏式先生盯着侦探说：“但你和他不一样，你更加喜欢条理，也不反对捷径，能听进良善的谏言。这从之前讨论那个怪物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所以——你要不要跟来看看，我是怎么处理这些家伙的？反正，你也在追查噩梦，也许我能让你做噩梦，这种事情不试试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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