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重振旗鼓
铁造才三气喘吁吁地爬回老屋，一屁股坐在门槛边上。他对明日花三人的决定感到失望，也很生气，更有些自责。
之前好不容易从古德拜手中死里逃生，他早就遍体鳞伤了。痛到昏迷后还做了噩梦，偏生醒来了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他现在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招了。
寄生在体内的伊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得必须忍受对方突然就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
总而言之，这几天真是什么好事都没有发生。也兴许是这些坏事太多了，多到让人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加上身体又痛又累，心想着生气有什么用呢？一直顶在心头的脾气就一下子就泄了个干净。
铁造才三现在什么都不愿想，沉默地坐了好一会。
有人走进巷子里，顿了顿足，铁造才三下意识朝那边张望过去，脸上也浮现惊讶之色——来者是他的老师兼老板智波佐助。
“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我才要问你小子呢，你怎么坐在这里？”智波佐助快步上前，盯着他打量了一番，“看起来真是失魂落魄呀。”
“没这回事！我只是有点累，歇歇脚罢了。”铁造才三立刻否认。
“所以，这间屋子是什么情况？”智波佐助没有进门，只是朝屋内张望了一下。屋内的浑浊和恶臭熏得他不由得捂住了嘴鼻，他当然也看到了屋内的大坑，料想地基已经完蛋了，不由得啧啧出声。
“看起来不太妙啊，没人住这里了吧？”
“这家人都搬走了，现在是明日花她们在下边。”铁造才三如实回答。
“明日花她们？她们是什么情况？”智波佐助也不由得愕然，但在铁造才三回话前又说，“算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喜欢找刺激，我也管不着。不过，既然你一脸蠢相地坐在这里，就代表她们没问题了吧。”
“也不能说完全没问题吧……”铁造才三有些纠结地将地穴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你这是在尾随她们？”智波佐助却是失声笑出来，“看你这傻样，被嫌弃也是理所当然吧。”
“这是老师该说的话吗？您就不能表扬我一下吗？”铁造才三撇撇嘴，郁闷地说。
“搞清楚点，落到这个地步，不是你自找的吗？”
“要不是那个古守花音，我为何要跟自己过不去啊！”铁造才三争辩道。
“但古守小姐也是你自己找来的外援吧，你都不懂她是什么来路，就让明日花三人跟着去——小子，你犯了最基本也最幼稚的错误，还敢跟我还嘴？如果事务所的其他人知道了你的情况，不扣你工资都算你命好了。”智波佐助讥笑一声，“他们如果要罚你，可别怪我这个师父不帮着你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唉，烦死了！”铁造才三用力挠了挠头发。
看到这个年轻人一副抓狂的模样，智波佐助的表情柔和下来。自从铁造才三退学后加入侦探事务所，就一直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的情感早就如真正的家人一样亲密，他也亲眼见证了这个年轻人的成长。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铁造才三的表现实在令人惊艳，亲手侦破了诸多令人称奇的案件，变成了一个稳重可靠，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只不过有些时候，智波佐助也会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稳重有些太过，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该有的表现，因此私下里反而会有些担心，经常反思，是不是因为太过投入工作，而导致对方情绪上的压抑。
——太顺利了也不是好事。
他的心中一直隐藏着这样的想法。
现在看到铁造才三垂头丧气的样子，反而让他放心了。他可完全不担心这个亲如家人的子侄会一蹶不振。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智波佐助问。
“还能怎么办呢？我暂时也没什么头绪，那家伙——”铁造才三已经清醒过来了，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礼貌，连忙改口：“古守小姐的话术太厉害了，又是漂亮的女性，只要她不出重大的错误，我可没办法将明日花她们拉回来。”
“如果她出了很严重的错误，明日花她们就危险了。”智波佐助说。
“我实在无法理解古守小姐做事的方式。一个专家完全凭感觉行事，你敢相信？”铁造才三很不服气地说。
“你知道她的履历吗？她失败过多少次？”智波佐助反问。
铁造才三闻言又是一段沉默，因为在可以调查到的情报中，那位古守花音确实不同凡响，用简单一句话来形容：她是能办成事的人，也好似从未失败过。
“过程无法理解，但结果是好的，对吗？这样的人其实也挺常见的。”智波佐助也在门槛边坐下来，掏出香烟分了一支给铁造才三，“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奇妙的人和事，你年纪轻轻，又能有多少见识呢？这一次，你完全是败给了自己的知见障呀。会被对方的话术干扰，你的逻辑也强不到哪里去。”
“我可没有被她干扰！”铁造才三不服气地说。
“真正强大的逻辑是可以征服情绪的。那位古守小姐用话术调动的感性，压倒了你用理性拼凑出的逻辑。说到底，依旧是你也被她调动了情绪，导致无法将理性发挥出来，逻辑就变弱了。”智波佐助一边抽烟一边说，“说到底，理性和感性就在天平的两端，哪边的份量更重，就会更让人在意。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铁造才三无话可说，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对峙的古守花音的时候，情绪确实一直很激动。
“当你情绪上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有逻辑，但别人听到的，更多的是你的情绪。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想必你的声音，你的表情，你的姿态，全都在传达自己的弱势。”智波佐助笑了笑，这么说到，“弱者的逻辑很难引起共鸣。”
“……抱歉，是我的不成熟，让您失望了。”铁造才三闷着声音说。
“有什么好失望的？”智波佐助哈哈大笑，“你才二十出头，已经做得很好了。”
“古守小姐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那是女人，女人的外表最会骗人了。”
“那马恩先生呢？他也没比我大几岁。”
“你为什么硬要跟怪物比呢？”智波佐助惊奇地看着他，“你该不会觉得自己也是天赋凛异吧？”
“难道我就没有一丁点才能吗？”铁造才三一脸认真的表情反问，“虽然这次失误了，但平时做得还不错吧？”
“也就是不错。”智波佐助敲了敲烟灰，“在正常标准里，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但要真正成为好手还早着呢。算是大器晚成的类型吧。”
“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铁造才三叹了一口气，他真想把伊斯的事情也说出来，听听老师的评价和建议，但是，只要伊斯不愿意暴露自己，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看似自由，其实已经成为了囚徒，处境比孤身一人时还要艰难。明日花她们觉得他不懂她们的感受，但他其实都明白。
“你想听我的建议？”智波佐助看着他说。
铁造才三微微点头，脸都红到了耳根。
“我才不给呢，你就自个儿困扰着吧。”智波佐助用力搓了搓年轻人的脑袋，“还是现在的你可爱。”
“滚蛋！”铁造才三拍开他的手，脸依旧涨红，却是被气的。
“说得好，我是该滚蛋了，反正我过来就是瞧瞧你这低三下四的模样。”智波佐助乐呵呵地站起来，“对了，明日花她们这一次是找到猫了吧？”
“我不知道。”铁造才三没好气地说。
“看来你也觉得她们能找到，你对猫没有兴趣吗？”智波佐助问。
“没有兴趣。我只要知道猫能被找到就足够了。”被智波佐助这么一番闹腾，铁造才三反而没了之前的丧气，情绪也平静下来了，“我有其它切入的角度。”
“是吗？那我就期待一下吧。如果实在干不下去了，回来继续当我的助手也没关系。”智波佐助笑着说。
“老师，你的调查进度到哪里了？”铁造才三问。
“我已经明白了噩梦的源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我不打算追下去了，没有意义。”智波佐助没有将自己已经进入噩梦的事情告诉铁造才三，因为从亲身体验来说，那确实是普通人很难存活过一个晚上的奇异之地，而且，一旦死了，关于噩梦内容的记忆就会被清空。
“才三，你要记住，只有击败心中的恐惧，才能找到真相。”他如此嘱咐道。
“……老师是遇到了什么吗？”铁造才三隐隐有所察觉。
“秘密。”智波佐助乐呵呵地说，“等什么时候你决定回来继续当助手，我才告诉你。”
“别小瞧我呀，老师。”铁造才三闷哼一声，“我的进度肯定是最快的。”
“那就走着瞧吧。”智波佐助朝巷子的另一处屋子走去，背着他招手告别，“你不是奇怪我为何来这里吗？你们这间屋子的事情，这边屋子的主人肯定清楚，想要找猫，也根本不用费这么大的劲，又不是所有的猫儿都走丢了。”
铁造才三恍然大悟：“玉子婆婆？”
智波佐助敲门后，很快被屋子里边的人迎了进去。
“晴子小姐，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智波先生真会说话。”
这位名叫“晴子”的家政妇打扮的丰润佳人走到门边，朝外张望了一下，看到呆呆注视这边的铁造才三，露出矜持的微笑，点头示礼，复又缩回身，把门关上了。
铁造才三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深坑，又揉了揉酸痛的手臂，猛地一拍大腿：“我真蠢！”
在噩梦事件刚刚浮上水面的时候，玉子婆婆一直是情报的重要提供者。也是因为玉子婆婆的预言，他们也才会和马恩先生，以及明日花她们搭上关系。也许在后来每个人遇到的事情中，玉子婆婆的存在感并不强，但作为众人之间的连接点，玉子婆婆一直没有退场。
如今自己等人所在的这条街，这条巷子，也是用玉子婆婆的名头来命名的。
这里明摆着就是玉子婆婆的地盘。
有这么一个奇异的能人在，自己竟然从未想过去求助，明明都来到新宿了，也没想过去拜访。
但凡自己早一些带明日花她们来新宿拜访玉子婆婆，也许现在就是不同的局面吧？
想到这里，铁造才三不由得按住额头，为自己的一叶障目而苦笑。
“你的情绪波动太大了。”伊斯的声音从他脑海中钻出来。
“是是是，我心智不成熟。”铁造才三敷衍地说。
“她们找到猫了，没想到她们之中竟然有可以和猫交流的人。”伊斯没有理会，只是平静地述说地穴内的情况。
“这会给我们的行动增加麻烦吗？”铁造才三反问。
“那倒是不会，猫是情绪化的生物。”伊斯说。
“看来你已经有目标了？”
“是的，我们先离开吧，现在不适合和猫接触。”伊斯的说法让铁造才三感到意外。
“不趁热打铁吗？”他问。
“猫是热情的，但也是健忘的，更是懒惰的。它们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同一件事情上，除非已经养成了习惯。”伊斯平淡地说，“我们和它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可能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它们身上，如果能在关键的时刻得到它们的帮助，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的意思是，把可能仅有一次的机会，留在最关键的时候？”
铁造才三等了好一会，伊斯都没有再开口。
“我还得等等，否则她们想爬上来还是挺困难的。”铁造才三又说。
“没必要，她们能和猫沟通，证明她们和猫有很深的关系。她们出来的时候，走的肯定不是下去时的路线。”伊斯又说话了，“猫的路线很诡异，你等不到她们的。”
铁造才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他愈发觉得，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膈应自己。
“行了行了，我走，我这就走。”铁造才三将烟头扔下，用脚狠狠碾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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