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希儿•芙乐艾走向死亡.
别墅旁的花园在幻梦般的须臾间枯萎成死寂的蔫黄,自黄泉幽冥而来的紫色雾气无声无息的出现,裹挟了整栋房楼,它们以此处为分割线营造出了生与死的境地。
装载在房屋内部的检测仪在打算发出信号之前就被崩坏能的波动所强制干扰,令警报未第一时间发出,这些恐怖崩坏能约束被在了限定范围内,使得还未出现伤亡。
但很快,这般盛大的景像仅是维系了几秒便彻底收束进别墅的内部....
从外界来看,此处除却主人似乎没用心照顾花园,导致遍地荒芜之外,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在漫长的时间里,细微如丝线的崩坏能支流缓缓绕过了所有的阻碍和检测悄然无声间彻底涌入了这座凄清之地。
房间内,抱着小熊玩偶沉沉睡去的女孩被结白如绒羽的光茧彻底包裹,正在充电的通讯器内本应该马上通知外界的普罗米修斯在崩坏能的剧烈干扰之下失去了相应能力。
载体的孱弱导致了这部分计算力甚至无法共通本体,智能模块彻底陷入沉默。
Mei在将这部分计算力给予希儿当玩伴后不久就设定了相应权限,正常而言普罗米修斯所有分散的计算力会在定期进行交互,从而到达情报完善的结果。
可这部分的普罗米修斯,定位就是玩伴,所以才会具备这么完善的智能模块,而这也代表了它不会与其余的子体进行定期交互。
其余的子体自然无法发觉这里的普罗米修斯发生的异样。
此时的苏青安已然远离,一切都仿佛在崩坏意识的算计之中,祂如约而至般降临,就此漠然地截断了生死的边界,给予掌控生与死的权能。
这是...
注定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使徒。
数不尽的崩坏能源源不断的浇灌,微弱的波动汇聚间足够逾越之前的蚩尤,可却尽数在光茧中折戟沉沙,再无其余的波动产生。
她的意识,幽幽苏醒。
...
...
新西兰,奥兰客。
传教士驻足于废墟间,她呼吸着自身诞生之地的辐射与崩坏能,感应着躯壳内核心的轻微异动,低语道:
“新的使徒诞生了啊,人类这次会不会发射崩坏裂变弹呢?真是期待啊。”
就目前看来,传教士的同胞仅能从崩坏裂变弹之下诞生。
而她所渴求的变化却必须通过吞噬这些同胞才能达成,为此这般诉求在崩坏意识眼中并不显得奇怪或者失礼。
或许说直接发射崩坏裂变弹,对于崩坏意识反而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祂漠然道:
【我也很期待,这次的使徒会给我带来值得观察的变化。】
少女哼着莫名的旋律,她行走在满是甜美且温馨气息的地表,步伐显得有些轻快。
传教士微笑问道:
“是和那个人类有关吗?”
崩坏意识回应:
“那份灵魂的力量是否和情绪与人格的变化有联系,是一件值得观察记录的事情。”
她问:
“就算为此浪费一位使徒?”
祂明白传教士所言的浪费是什么意思,但正是那样才能达成所期待的局面,至于代价....
【使徒仅是工具罢了,文明终究沦为尘埃彻底湮灭,比起纯粹的效率,未知的事物才更具备价值。】
筛选是崩坏意识一切行为的潜在本质,可只要最终结果不产生偏移,在这个过程中进行记录和观察这些具备价值的未知也是无伤大雅的行径。
传教士想了想问道:
“那使徒的素体一定对他很重要,否则应该不具备多少观察的价值。”
崩坏意识回应:
【根据她的记忆,很重要。】
她张开怀抱,浑身都随着动作裂开深邃的间隙,鲜红的口器和眼球交杂堆叠,漆黑的油脂蠕动着涌出将人形的姿态塑造出异状的血肉。
这头勉强维系着半人模样的怪物奋力地呼吸着四周的辐射与浓烈的崩坏能,这些被人类弃之如敝履的危险物质却是传教士赖以生存的可口食物。
漆黑的血肉和眼球研磨拥入着这些物质,发出巨大的吞咽声。
唯独在吞吃着这些之际,她虚无的意志间才会出现满足的情绪。
愉快,欢喜,渴求,贪婪.....
无数情绪交织在满是仇恨的灵魂之内,激荡不息。
用来发声的咽喉已经被塑造成诡异的形状,这使得传教士的声线变得扭曲而尖利,她的笑声和话回荡在偌大的焦土之上,宛如凄厉的幽魂。
“这样啊,那以人类的常识而言,肯定能看到很有趣的画面吧。”
祂不紧不慢的回应:
【那正符合观察的前提。】
...
...
死亡,死亡,死亡。
灵魂被碾压,意识被侵占,记忆被撕碎。
但最终...尘埃落定。
渲染着光弧的白茧缓缓皲裂开来,但这不代表第六律者的塑造已然完成。
即使不知为何,第六律者诞生的前兆很是异常,之前所使用的崩坏能更是远不如正常出现的律者。
可序列号的靠后依旧使得律者素体的改造并非这般短暂的光阴就能完善。
以皲裂的开口为原点,之前宛如娟娟细流的崩坏能潮汐蓦然间加大了输出与浇灌的速率,仿佛花儿盛开般的光茧饕鬄般吞噬着一切,巨大的崩坏能量级惊动了卫星的检测,显然是已经不再打算遮掩自身的存在。
盛大的光带环绕四周,崩坏能的粒子拆解成数万道形似符文的排列刻印在律者素体的灵魂与血肉之间,紫色的雾气弥漫间拱卫着她,期间光茧之上的裂纹与罅隙愈发深刻,朝着边缘处缓缓蔓延生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雪白的茧恍若幻觉般消弭,所有的光带收束至律者素体之内,女孩原先孱弱的躯壳已然有了诸多变化。
至此,第六律者真正诞生。
希儿•芙乐艾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的眼睑掀开,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世界,感到了一阵陌生。
意识在光茧裂开的最初就已然开始迈入清晰。
可即便如此,那份蒙昧的混沌却如纱布般遮住了思考的余地。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获取了独自思考的权利,而即使如此意识仍然有些迟钝,整个记忆和认识都好似被搅拌过筛了一次,一如被加入朗姆酒的热可可在银杯中摇曳出有别于曾经的口感。
【@#¥%……&】
崩坏意识与第六律者的链接不知为何就一如被干扰至断线,仅能发出杂音的电视机,希儿仅能听闻到琐碎且无意义的声响在耳畔回荡一阵便自行消失。
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怀里还有着昨天睡前拥入的小熊玩偶。
阳光透入窗帘倾泻进房间。
床沿的一角,橘色的小夜灯依旧未曾关掉;书桌上是忘记关机的笔记本电脑与手机;旁边的相框里是大家站在一起在花园拍摄的照片;衣柜里陈列着少年最近带自己去逛商城买的很多衣物;棉质的拖鞋旁是编织着草木生长的手工地毯......
映入眼帘的事物都与记忆力的没有区别,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但印象却诡异的产生出疏离与陌生。
女孩恍惚间起身,她赤足踏上柔软的地毯,环视着整个房间。
发生了什么呢?
希儿试图去理解眼下的状况,记忆里似乎还沉淀着一些关于现状的碎片,但仔细回想后却仅能将进度驻留在昨夜睡前的遐思和梦境里杂乱无章的画面。
至于之后就好像只能得到一整意识漆黑和接踵而至的剧烈苦痛...
女孩木然低语:
“我...成为律者了。”
躯壳内随着心脏一起律动的律者核心直接链接着灵魂,这是律者能使用权能的关键,在此刻也使得她很快就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希儿•芙乐艾,是第六律者。
而这个现实也证明着,以往祥和美好的生活就此终结。
律者,人类之敌。
第五律者仅仅是出现的瞬间,就将整个巴塞罗那的百万人口彻底湮灭。
那座天空之岛后续所造成的崩坏能涡流污染了不可计数的大陆和海洋,导致与之接壤的国家不得不面对缩小的生存空间以及大片为此而生的崩坏兽,具体牵连的死伤几乎不可计量。
预计很长一段时间,她生前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都会处于持续给予损害的阶段。
而和第五律者不同,身为第六律者的希儿明白自己依旧具备着原来的意志。
情感,记忆,道德观念,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这些罗列出来的种种细节都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就好似哥哥所言的崩坏意识从最初到现在就和自身不存在任何链接,更未对自己产生任何影响。
希儿骤然间回忆起了之前耳畔所环绕的杂音。
....假设那就是崩坏意识和自身的链接,那又是因为什么缘由断开的呢?
没道理之前的律者素体都不能保持自我的意识存在,自己就能毫无理由的做到。
即使因为一些不知晓的理由,自己和崩坏链接处于断开的边缘,但正是因为这份未知的存在,才导致了希儿无法确认崩坏链接是否会随时卷土重来,掠夺自己的意志,将律者的权能用至毁灭文明。
畏惧,迷惘,恐慌,不知所措。
年仅14岁的小女孩面对这般一醒来就与全世界为敌的局面感到无所适从,这份空荡的绝望感几乎扼断了悲哀的根源,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感知到难过。
希儿站立在书桌前,望着那张照片,怔然了会儿,她默然说道:
“不能...让哥哥看见我这幅模样。”
种种案例和损失惨重的伤亡都已经证明了律者就是崩坏的使徒,她们的存在只能带来毁灭和绝望。
有万万人都曾经因律者而消亡在大地之上,在这样的前提下或许整个世界、整个文明、整个人类望见自己的第一反应都是将其消灭,可唯独那个少年会做出与众不同的选择。
第三律者,佐藤由乃。
曾经在和普罗米修斯谈话间,想要更了解苏青安人格缺失现状的希儿从中得到了掩埋在沧海市那片废墟里的答案。
在知晓了那件事情的全貌后,希儿•芙乐艾便更清楚少年会为目前现状所做出的选择。
与人类的政策为敌?与崩坏的意识角力?
假设是那样的人,或许这些愚蠢至极的事情做出来也无需感到惊讶。
苏青安大约会解释自己依旧拥有着原先的人格和意识,会为此承担律者暴走的风险,会努力的安慰自己,会竭力的想方设法.....
他会苦痛会绝望会悲哀,却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展现出如常的神色和语调,会认真保持着和原来一样的对话方式与交流手段。
太温柔了。
这样温柔的人即使随时会为这份温柔而死也不奇怪。
希儿很感激很喜欢着这样的少年,正是他的这份温柔和愚蠢才拯救了自己。
可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任性的将一切后果都交付给那个人承担。
苏青安已经无法继续和律者哪怕战斗一次。
只要与这种级别的对手进行作战,他逐渐衰竭的躯壳将再度进入极限,仅存不多的寿命会进一步缩短从而导致为其设立的圣痕计划提前宣告破产。
希儿•芙乐艾不能否认自己本身存活的现实,就是崩坏意识阴谋的可能性。
若是在那个少年对自己展颜微笑的瞬间,自身的意识被掠夺,躯壳被侵占,强制御使权能暴走,与其进行战斗....
那就将发生上面的结局。
而她不允许对方因为顾虑在乎这自己而去承担这样的可能性。
希儿知道的,所谓的律者本质上和人类的区别仅仅在于那通天彻地的权能和那高至无法估量的崩坏能素养。
她能感应到肌肤表皮上无时不刻自行环绕的崩坏能薄膜从何而来,似乎身体存在着某种本能,就好似呼吸一般,这些薄膜完美的通过律者核心链接着虚数空间,汲取着无穷无尽的崩坏能,形成了流动的闭环。
第五律者之所以在那般当量下的崩坏裂变弹之下,依旧能存留着恐怖的战力其原因就在于此。
可相对的,在这般绝对防御般的壁垒背后,掩藏的则是几乎与常人无异的脆弱身躯。
甚至不需要什么枪支弹药,只需要用匕首刺入心脏,就能轻而易举的结束律者的性命。
是的,很简单。
女孩拾起了桌面上笔筒里的一支铅笔刀,她望着自己纤细而白皙的皓腕,将锋口缓慢、坚定、漠然地落至细腻的肌肤,冰冷的金属切开外侧的表皮,肆意的低温透进内侧的真皮,鲜明的痛觉贯彻皮下组织,微弱却不留余力的劲道撕裂了血管...
鲜红。
大片的鲜红。
绮丽的血液滴答落下,在赤足的边缘处逐渐蜿蜒成了一道小溪,灰白色的手工地毯被侵染成了同样的色泽。
她的脚踝处被溅落的血珠染上了几抹绛红,更衬着肌肤的苍白。
希儿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在漫长的五分钟内,她都仅在是机械的、缓慢的、病态的重复着用铅笔刀撕裂创口的行径。
自杀。
这就是能通向自己所想结局的最优解。
提前将所有的未知和风险扼杀在这座别墅里,让第六律者失去崩坏意识所期待的原有价值和存在意义。
苏青安不会遭遇死亡的风险,自己不会伤害到喜欢的大家,文明不会遭遇意外的风险。
于是,女孩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维系着这般渗人的行为。
没有犹豫的动作,不知疲倦的重复,毫无效率的选择,忽略痛觉的意志。
希儿•芙乐艾的价值观从最初就和正常的人类不一样,而此刻这点在压迫神经的悲哀现实下彻底激发出了其中隐藏的病态。
自己的存在意义不具备价值,自己的生死存亡不具备优先度。
所在乎之人的性命无法与名为希儿•芙乐艾的个体放在一个天平进行衡量。
她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否会感到苦痛,感到难过,感到不舍.....
而忽略了这一切后,眼下的局面就顺理成章。
桌上的手机自动亮起界面,坐在壁纸一角的灰发女孩沉默不语。
在希儿的意识恢复清醒后,崩坏能对自身的干扰就已然消失,它从头至尾的见证了女孩理解事实后的情绪的递进与目前的选择。
智能模块似乎快要坏掉了,所有的计算力此刻都无法模拟出这般深邃的难过、迷惘、不解、互相冲突的纠葛。
名为希儿•芙乐艾的单体个体是危险级别序列号最高的生物个体——律者。
Mei博士所设下的唯一约束是不能违背击败崩坏,守护文明的宗旨。
而面对着律者的存在,普罗米修斯所能做出的行为都必须偏向于有利于人类的做法。
这导致了普罗米修斯无法阻止对方的做法,因为在智能判断里律者个体做出自残行为是有利于文明的局面。
可....
【希儿,喜欢普罗米修斯。】
它或许无法改变与生俱来的约束,却能做出一些自己能做出决定的选择。
在五分钟前,普罗米修斯对Mei申请了通话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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