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不准欺负小动物!
苏青安作为曾经两次都陷入剑心险些破碎状态的亲身经历者,很清楚剑心破碎的理由为何。
第一次的接近破碎,是对未来的无望与深刻到扭曲自我观念的强烈动摇。
第二次的险些破碎,是对竭尽全力却依旧赢得悲惨结局的自我怀疑,乃至几乎寂灭的意志。
简单来说,强烈到颠覆一直以来三观的认知与长久的负面情绪冲击,以及任何足够颠覆常规自我认知更新迭代范畴之外的【自我】崩塌,都足够让恍若半身的剑心在刹那的拉拽下趋于破碎。
江溶月也很清楚这一点,她曾被师尊教导过如何才能抵达太虚之境。
对于心境抛却掉那份残缺外最初就极为优秀的她而言,只要拥有清晰且稳定的自我认知便能自然而然地渐进至太虚之境。
若非这两人直接人间蒸发了五年的岁月,想来以她原先的进度如今已然进入太虚。
故此,少女也很明白剑心的意义以及它会破碎究竟代表着多么深刻的问题。
这意味着对李师师来说,江溶月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是她【自我】当中不可缺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简单来说,少了自己不能活。
而此刻蜷缩在江溶月怀中的李师师忍不住将脑袋埋在了胸前山峦的更深处,她的面色染霞,唇瓣轻抿,睫毛都不自觉的颤动了几下,显然是被这种当面分析自己心理活动的社死现场感到了极为剧烈的羞耻感与情绪波动。
可恶,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波三折且不提,为什么自己还在被苏苏公开处刑?
虽然很想一口气跳下来把某个人的嘴巴摁住捏脸,但她还是选择了忍辱负重的继续隐忍。
因为......现在要是不装了不就更尴尬了吗?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便只有继续装睡的道路,否则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逃避可耻但有用。
苏青安望着这人悄悄将脸蛋埋在江溶月胸前的模样,却还是眼尖地发现了对方染红的耳尖,心中不由感叹自己好长一段时间没被满足的恶趣味在这十几分钟里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身边能与之进行类同对话的,已然寥寥无几。
经历了两次重启后,以往的人际关系与友人都埋藏在时光上下的细沙之间,永久无法进行所有的交接和吻合。
若这个世界没有赤鸢,他依旧要过着禹禹独行的时日,等待着不知会以何等方式抵达的死亡。
少年想自己其实似乎越来越不贪心了,若是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必然无法接受注定会由于寿命而永久分别的相识相遇。
可事到如今,他经历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更明白这对于李师师而言却并非多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情。
这只是普通人理所应当应该去度过的完整的一生,只要过得幸福美满,百年的岁月便是短暂也足够编织出应有的意义。
生命与轮回莫过于此。
所谓的长生本便不应该是这个文明所拥有的常态,便是在上个纪元融合战士这般永生的技术也处于无法突破的瓶颈,固然可以使用一些方式增进寿命,可也至多不过数十载。
如果说无法长生便是一件叫人觉得悲悯的事情,那古往今来多少人要落入这个范围?
故此,苏青安决定任由她们自己来选择。
这是她们自己的人生,也只有她们自己才有资格去进行扭曲与改变。
无论是要绽放在这个独属于她们的时代,葬于太虚山之下;还是要选择以各自的方式迈入永生的道路,一同走向未来,去面对着崩坏的千军万马,都是唯独她们自己才可以去做出的决定。
现在的苏青安只认为自己有对符华任性的资格,对于其余亲近的人都会刻意不让自己的要素影响干涉对方对自己人生的抉择。
哪怕如今的江溶月迈入太虚之境后,便是不用登楼态都能在后时代抵达世界顶峰之列,使用登楼态后更是除却约束和终焉之外难寻敌手,是真正意义上千载难逢的良才美玉。
可少年依旧没有诞生出让对方作为太虚山上长存不死的势力成员的念想。
正是因为他深刻了解了江溶月那扭曲的性子,所以才更是连半点意愿都不想生出。
现在的苏青安毫不意外,只要自己问她能不能永生不死,一直陪伴在赤鸢身侧,对方就会不假思索的选择同意。
江溶月就是一个连自己死活都不在意,只在乎这份零星的爱与温暖的人儿。
但要是她真和李师师在一起了,这种选择就是连带性的裹挟,让人必须更加慎重的考虑。
为此,苏青安已经决定对此事绝口不提。
不过这依旧不妨碍自己在目前当月老就是了。
少年的面上不变,继续说道:
“你心中知晓便可,师师姐的面皮很薄,要是让她知晓了你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会觉得很不自在吧。”
江溶月:师公真善解人意。
李师师:呵呵,虚伪。
符华将这两人心中截然相反的心理活动收入眼底,唇瓣勾了勾,低垂着眉眼抬起望向不远处的拂云观。
偌大的云山雾海之间,这是唯一的家。
而在遇到苏青安起,这里似乎也恢复了很久很久之前才有的热闹。
她笑了笑,随着几人迈入了拂云观,氛围其乐融融,分外美好。
然而,这当中完全没人发觉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些什么......
...
...
同一时刻。
太虚山中的如游龙般摇曳的迷雾当间,袖珍模样的小女孩迷惘的坐在卷轴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朝前进发,她的小手里捏着快凉掉的肉包子,眨巴着一双蔚蓝的大眼睛,很是可怜兮兮。
小玄独自在山林当中飘荡着——因为完全追不上李师师的御剑飞行——从那肉包子快凉了也没将之吃完的细节来看,此刻的她估计不仅觉得很孤零零,还有些害怕。
就算其实自己很能打啦,也能理解李师师找了溶月太久,好不容易得到线索的激动,但怎么可以就这样把我丢下!
她整理了一会儿心绪,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吃了口肉包,生气的口胡道:
“武装人偶是身边一小时没人说话就会死掉的小动物,一定要让师师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嗯,这样愧疚的对方一定会买好多好吃的来补偿自己的!
小玄畅想了一会儿这样的未来,又觉得这次肯定竹篮打水的李师师估计在蹲在角落哭唧唧。
故此,她善解人意地决定在附近飘荡一会儿,再顺着对方先前走过的方向迈步。
而且说不定师师很快就回来找自己来道歉了呢。
于是小玄抱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在卷轴上任由自己开始睡大觉,进入待机模式。
然后,五个小时过去了。
月华垂下,银河倒悬。
在这寂静无垠的夜里,习惯性跑出来欺负小动物的白雀儿好奇地坐在卷轴里面,侧着脑袋望向依旧在呼呼大睡的小玄,想了想用爪子把对方的一绺发丝从滑嫩的肩头拽过来,然后反复将之晃荡在口鼻处。
旋即。
它像是害怕对方会打喷嚏一样提前振动着羽翼飞走,又是悄悄望着小玄被痒醒的模样,问道:
“小玄在这里干什么呀。”
小玄恍惚了一会儿,望着那只唯独羽翎尾端才有些许赤红的白雀儿,以及那宣告着时辰已晚的夜色,只觉得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事态,只是下意识的回道:
“是小汐呀,我在等师师回来找我呢。”
苏暮汐疑惑地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她比小玄要大只很多,当下很自然地将之抱在怀里,眼底流露出几分疑惑,笨拙地撸了撸她脑袋上光滑的发丝,却又十分天然地用着冷淡软糯的声线说出了极为残忍的话语:
“小李姐姐好像把小玄忘记了哦。”
她想了想,板着手指头数数一般说道:
“小苏和小符也是。”
“小江姐姐也完全不知道你在太虚山哎。”
唉?赤鸢和苏苏已经回到太虚山了吗?溶月也被找到了?
我到底睡了几天啊。
此刻十分迷惘的小玄竟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这么多人遗忘的现实,腮帮子微微鼓起,觉得生气又有些泄气。
她悲从心来下,抱着小女孩,蹭着那还未发育的青涩平板,认真且感动地说道:
“还是小汐好,她们都是坏人!”
苏暮汐诚实地回应道:
“我不是出来找小玄的哦,我只是出来欺负小动物的。”
小玄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感到幻灭,还是去疑惑这孩子为什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
她在风中凌乱中忽略了这份感动的破灭,纠结了一会儿,幽幽道:
“太虚山里的小动物到底做错了些什么?”
苏暮汐瘪了瘪唇瓣,不开心的说道:
“因为小苏和小符不理我。”
小玄想了想。
人家还没结婚到想要孩子的时候呢,天天在一起恩爱的时候小汐你确实怎么看都很碍事哎,不理你也很对劲吧。
等等,所以这还是和小动物没关系啊......
但这只武装人偶还是对做出这般回答的苏暮汐生出了同命相怜的感触,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我们一起去欺负小动物吧。”
“嗯!”
很显然这个夜晚对于一些长得并不可爱的小动物并不友好。
...
...
次日。
一只斑白的老虎垂下大脑袋,一双灵性的兽瞳眨动,大爪子像是猫咪一般并排着搭在地上,本该深沉可怕的咆哮从喉咙里滚动出委屈的呼吸声。
苏暮汐化作白雀儿无辜地坐在它的脑袋上,在柔软白皙的皮毛间这只雪团子一样的小家伙,显得颇为适宜。
苏青安看着这只自家女儿带回来的“宠物”,末那识分辨着这只老虎某种意义上颇为哀怨的情绪,无奈地捏着小玄的脸蛋,不顾她眼泪汪汪的模样,幽幽说道:
“你已经是成熟的武装人偶了,怎么能陪小汐一起去欺负山里无辜的小动物呢?”
小玄的腮帮子被拉着,本来凶巴巴的口吻都被迫嘟囔起来,控诉的十分无力:
“都是苏苏和赤鸢不好嘛,还有师师也好坏,都把我给忘记了,都是坏家伙。”
苏青安有些心虚,但他认定这口锅应该是由李师师来背的,自己和赤鸢刚回到人世不久,江溶月也是才复活,几人当中知晓小玄那时也在太虚山的除却李师师外就别无他人。
偏生这人见色忘友,又忘记对旁人提及,要不是小汐出门玩,恐怕这只武装人偶还在山间睡大觉。
李师师一大早毫无心理负担地被江溶月带去云龙瀑泡温泉了,顺手吃完了早饭,还带着一盒水果捞,大抵由于剑心差点破碎的后遗症,她真当是把小玄给忘得彻底,潜意识里说不定还觉得这只武装人偶还在其他地方待着,毫无牵挂的必要。
这番做派就是明显的罪魁祸首。
故此,少年放开了捏着对方脸蛋的双手,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都是师师姐的错啊,我和华完全不知道你在太虚山嘛。”
小玄一双蔚蓝大眼睛狐疑的望着对方的脸蛋,又是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蛋,拽住了问题的核心,质问:
“这就是你们在太虚山吃好喝好,完全没有想起还有一只武装人偶等了你们五年的理由?”
一旁觉得有些好笑的仙人将袖珍的女孩提溜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却是指了指桌案上色香味俱全的早点,摸了摸小玄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啦,别闹别扭了。”
“师师昨天的剑心险些碎去,小玄也别怪罪她,来尝尝青安做的早点吧,这只小笼包里还有蟹黄哦。”
少女葱段般的纤指拿起筷子,夹起一只模样小巧的汤包沾了沾色泽清冽的米醋,又是送递至了小玄的唇边,成功投食。
小玄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这显得自己太好搞定了一点威严都没有。
那样怎么可以!
但第一次被赤鸢这样投食实在有点叫人觉得迷迷糊糊,还是一不小心上了当。
她暗自下定决心吃完这只小笼包就要对赤鸢发出控诉。
可在薄而嫩的外皮被牙齿咬碎之后,迸发出的鲜美汤汁卷入口腔,逸散而出的肉沫和蟹黄挥发出各自的口感与魅力,又有米醋的清香作为味道的基调防止腻味,综合出了极佳的体验。
——为什么这么香啊?
她咀嚼着汤包,心里那点零星的悔恨几乎很快就被对美食的欲望冲刷的一干二净。
小玄内心残留不多的尊严和坚持还在勉强作祟。
她想了一秒的瞬间,决定再吃一个就翻脸!
这只武装人偶这样想着,就自己主动拿起了筷子对着桌案上的汤包伸出了小手。
于是。
等到小玄将桌上的汤包吃完后,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雄心壮志,沦为了美食的俘虏和欲望的信徒。
至于那点仇恨,则被践踏在脚底下,再也看不见了。
仙人对这般大型真香现场毫无意外,只是默默地递过一杯甜口的豆浆。
苏青安望着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事情是不是有些歪楼了。
自己本来不是在试图教育对方不要这样陪着小汐乱来,随便纵容对方的坏习惯吗?
为什么现在就变成自己在道歉,还搭进去了自己没来得及吃的汤包?
这样子教育的意义不是瞬间就没有了吗?
少年瞥了眼赤鸢眼底的笑意,严重怀疑这是在纵容溺爱,当下将视角转移至了某只罪魁祸首上。
只见本来还在打滚儿的白雀儿念此徒然安分了起来,它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可爱的模样,此刻歪着脑袋,一副自己半懂不懂的懵懂,小爪子则拽了拽身下动物的皮毛,暗含让虎无法忽略的威胁之意。
本来委屈巴巴的大老虎瞬间恢复了自己身为山林之王的威严,从喉咙里滚出的声线也趋于正常,只是隐约还能分辨出一丝悲哀的意味,眨巴的兽瞳垂了下来,身后尾巴一扫一扫,看起来颇为喜感。
苏青安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只觉得有些脱力,无奈地问道:
“小汐,它说你老是拽着它脑袋上的王字,逼迫着自己在太虚山上追着蝴蝶和云崖海的支流玩,是不是真的?”
苏暮汐悄悄挪了挪小爪子,身下的大老虎颤抖了一下,却是连喉咙都不敢发出声音了,她转为小女孩的模样,就这样骑在这只大猫猫身上,两只幼嫩的手拽着老虎的耳朵,认真说道:
“我想和猫猫玩,可是太虚山没有猫。”
她有些不开心,显然是觉得这么大只的猫猫不够可爱,所以心怀不满:
“所以只能选大只一点的了。”
苏青安沉默了一会儿,这孩子怎么有点答非所问,自己明明问的不是这个问题啊。
他语重心长:
“那也不能就这样欺负人家啊,小动物也有自己的生活,你看它多委屈,本来很威风凛凛的样子,现在就和放大的猫猫没有区别。”
苏暮汐拍了拍大老虎的脑袋,它连忙从咽喉中吼出颇具威严的音浪,不知为何十分听话,她满意的颔首,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看,小白还是很厉害的,比普通的小猫厉害多了!”
这只被唤作小白的老虎闻言颇具灵性地多吼了几声,然后被男孩冷漠地拍了拍脑袋,顿时委屈的将音浪吞没进喉咙里,仅存一阵哀怨的余音。
这里就没有自己能惹得起的两脚兽吗?
为什么一个一个看起来都这么可怕?
苏青安浑然没有自己也欺负了一下对方的自觉,只是诚恳的说道:
“你不能用武力让人家屈服,要以德服人知道吗?”
苏暮汐眨巴着眼眸,面上寡淡的表情叫人看不穿心中所想,就这样撸了撸小白的大脑袋,揉着柔软的皮毛,说道:
“可是它就是很乖啊,我完全没有欺负它,小白都是自愿的,对吧。”
这只看起来很聪明的白色老虎闻言垂下兽瞳,点了点大脑袋,两只并在一起的爪子看起来很是乖顺。
苏青安幽幽无语。
若是一般的家长可能会开始纠结,最后选择放过。
毕竟完全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小孩子说话语序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对方在为了避免说教而开始装傻。
可作为与末那识链接着意识的苏暮汐来说,她在某人面前完全毫无遮掩的余地可言。
少年望着她因为面无表情从而毫无破绽的可爱脸蛋,伸出手掌开始像揉面团一般将之拉回捏来捏去,然后淡淡的判断道:
“说谎。”
“你是在昨天晚上揍了小白几顿后对它的灵魂进行了支配,因为它没成功抓到完好无损的活蝴蝶还揪了一会儿它的耳朵,还喜欢拽起它的尾巴来打草地,是坏小孩。”
苏暮汐变回白雀儿的样貌,逃脱出了对方的魔爪,她躲在仙人的脑袋上,原本有些空虚的气势顿时充足无比,当下便是理直气壮的说道:
“明明是小苏教我的,我才不是坏小孩。”
苏青安有些迷茫,自己什么时候教过对方欺负小动物了,他怎么不知道?
然后,末那识很快回馈给了自己有可能与之相关的答案,由此曾经的话语落入耳畔。
【小汐不能通过索取与恳求来抵达自己的目标,你要记住等价交换的原则。】
所以......
“那你到底和小白等价交换了什么啊?”
苏暮汐想了想,认真道:
“它获得了最宝贵的智慧!”
“要是一般的笨老虎,肯定会忍不住哈小苏了,但你看小白就很聪明,它一眼就看出来它谁也打不过,就很老实,是好孩子。”
苏青安闻言瞥了眼那只哪怕获得了自由,也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跑路的老虎,大抵认同了这个说法,一般的动物所能拥有的危机本能不可能看穿这具孱弱躯壳之内的本质为何,在这种前提下自己的体格在对方眼中应当不具备威胁力。
可前面拍它脑袋的时候却还是很乖,这只能说明这头老虎奇妙的拥有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能通过苏暮汐对其他人的态度变相排列出一套危险度排名,由此才会变得十分安分。
但很明显,正常的猛兽无疑不具备这般知性的判断力。
可苏暮汐什么时候拥有了给小动物赋予智慧的力量了?
最开始苏青安只觉得这孩子对这只老虎用了灵魂支配,因为这并不奇怪也并不困难,原理无非是利用精神侧上的震慑与压迫,使得一次性抵达甚至远超驯兽师多年训练与培养的结果。
但现在看来,大抵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一种能力。
至少可以确认,在上个纪元她刚初生的时候并不存在这种技能。
那大约就是因为汲取了一点末那识的性质,所以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进化和改变。
但这也并不值得意外就是了,苏青安那时就认为这枚羽毛会在末那识当中获得类同进化的好处。
可记忆逐步恢复与“女儿”蹦出来的现实则让他对此并无细究的兴趣,却不曾想会在试图教育的时候将这个事情变相拽了出来。
少女忍不住戳了戳白雀儿的侧面,让它耀武扬威的模样顿时倒塌,在绸缎般冬灰色发丝间滚落至了她的手心里,一团雪球般的蜷缩着,很是乖巧。
她唇瓣微翘,说道:
“就知道狐假虎威。”
“青安说的没错,不能随便欺负小动物哦,丹朱当年都没你这么过分。”
白雀儿晃了晃小脑袋,振振有词:
“这是等价交换!”
苏青安幽幽道:
“那在小白没这么聪明之前,你怎么和它商量如何交易呢。”
苏暮汐认真道:
“我先是和它讲道理,然后讲不通,只能让它好好听我说话。”
男孩从少女的手里毫无障碍地拿过了白雀儿,戳了戳它,问道:
“所以你揍了它四顿?”
白雀儿想了想,道:
“是这样。”
“然后我就和它签订契约啦。”
苏青安迷茫了一会儿,签订契约是什么鬼,这孩子到底是真获得了意思就是这个的能力,还是以前总是和卡萝尔和时雨她们看一些设定复杂的动画片啊。
少年按捺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问道:
“那你们之间的契约内容是什么?”
苏暮汐挪了挪小爪子,回答道:
“很平等的契约哦,我让小白变聪明了,它要一直陪我玩。”
苏青安总觉得这个玩的定义若是细究起来,大概就和中世纪的奴隶主没什么区别,但当下又觉得要是小汐一直没人陪着玩,老是待在自己和华身边也挺麻烦的,要是能天天骑着小白去山里野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
少年做出了选择,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那只大老虎,流露出几分怜悯的叹息,说道:
“那你以后不能一直欺负它啊,让小白一直追着自己影子跑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别干了,太缺德。”
苏青安纠结再三,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以后你的饭都给小白吃这种魔鬼的话来。
虽然小棉袄有时候是黑心棉,眼泪汪汪的模样也很可爱,但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苏暮汐有些半懂不懂。
但家长都允许自己养小白这件事情,她听得很明白。
当下白雀儿便是开心地蹦回老虎的脑袋上,耀武扬威地用小爪子拽着那个可怜兮兮的王字,指挥着小白朝着观外跑去,倒是比当初在心象世界里骑着海鸥的模样更像是小将军。
“好耶,那我出去玩啦。”
苏青安望着对方欢脱的背影,一时心绪难言。
这种情感很微妙,像是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以后一身轻松,又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且担忧的父亲做派。
少女抿了口还未凉的豆浆,她以前早晨的饭菜大约都是咸菜配白粥,做饭的人不是自己便是小玄,到底是没有某人来以后这样丰盛。
这些食材都是【朝仙】的人从山地下送上来的,否则五年没住人的拂云观确实没什么能用来做早饭的材料,再看看拂云观旁边连通着出云阁的新桥,组织的意义还未彻底显现,便已然露出了几分好处。
否则按照两人飞来飞去的做派,怕是待到地老天荒也想不起为之建造出一道新桥。
小玄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她倒是不生气了,却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这两人为何一走就是五年,当下便拽着仙人的衣袖,开始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
不过两人也唯有在【浮沫】世界所经历的光怪陆离可以能拿来说道说道,真当进入【异闻带】的故事除却描述一下那个世界泡内荒芜之外,便只能陈述一下出来的过程和经历,几乎用个几句话就能总结个一干二净。
小玄听完有些后怕:
“这么说,赤鸢你和苏苏其实在里面就待了几个时辰?连一天都没到外界就过去了五年?”
她觉得这个时间的流速差实在是有些不讲道理且离谱:
“那你们要是真待个十天半月的,是不是真能把我重新拖到没电啊。”
“怪不得走前的时候说时间不确定呢,【异闻带】什么的也太可怕了。”
苏青安有些心虚,理论上没有自己这档子事就不会发生,尤其是作为罪魁祸首的他也不能完全确认是否还有其他的【异闻带】存在。
如果存在,那为了杜绝伏羲的诞生可能,无论如何都要将之消灭。
其实问题还是在于这次的【异闻带】背后所引申出的扭曲历史过于特殊了,硬生生让一道体积颇大的世界泡以及一道量子之海的支流融入了本征世界,否则完全不会这么棘手。
这次事件如果抛却掉时间流速的问题,两人将之拔除的过程当中其实也没遇到多少困难的事情,真正意义上耗费的时间也不到一天。
实际情况上,对全盛时期的符华和残血但还是很强的苏青安而言,这个世界确实也无法给予太多难题。
哪怕是对于崩坏意识来说,捡柿子挑软的捏这个道理也并非不会懂,一如当初伏羲一来,祂便马上跑路一个道理。
虚数之树上的叶子世界何其繁多,何必逮着一只硬苦头摁啃?这已经超过清道夫的权限范围之外。
苏青安在回答完对方的问题后,开始反过来对着小玄问询起诸多五年来的事项。
哪怕两人都能在用各自的手段得知很多外界的信息,可是必然有很多事情是外界所不知晓,只有小玄这位参与者才能知道的东西。
而两位当事人昨天又是那样的状态,总归不好多问。
毕竟在江溶月和李师师的视角里,创立【朝仙】完全就是独断的个人行为,并没有经过赤鸢仙人的首肯,便是做的再好,势力发展再优秀,也并非是值得夸赞的事情,反而可能是会被做责问的地方。
故而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心虚,几乎是提都不提这些,饭桌上也只愿说一说无关乎【朝仙】的见闻和出游时的感想。
虽然这些苏青安和符华也不是不愿意听,但相较之下,还是其余的东西比较诱人。
很显然,小玄对此就毫无顾虑可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两人遮遮掩掩的东西如竹筒倒豆子般一次性说了出来。
比如李师师说是要走遍神州,可真当去旅游以后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一个隐性路痴,天生方向感极差,每次都要依靠小玄来定位,否则总能偏移自己最初的目标来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比如江溶月是一个放在上个纪元也极为恐怖的加班狂魔,基本一天有18个小时都在处理关于【朝仙】的各种工作,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还恳求过自己来当会计,在门内的声望极高,号称是算无遗漏到能够胜天半子的女人。
故而在她离开之后,便是留下了极为多的资料和未来路线,都依旧引起了门内的一阵哗然和气势低落,乃至核心人员的恐慌不安。
后续是李师师这个表面上的门内武力担当,被包装起来的【一剑沉江】出来稳定了一下人心,并给出了一个江溶月消失的理由。
——门主为了【朝仙】的发展使用了禁忌的术法一次性窥探了诸多关于【朝仙】的未来,由此受到了重创目前正在养病当中,并且此生无法再动用演天术这般手段,彻底回归凡俗。
最后一句话显然包藏私心。
那时候的李师师大概已经猜出江溶月的【预知未来】究竟要付出一些代价,当时就决定堵死这个人以后乱来的后路,也顺势破除了这个门主给予【朝仙】的强烈安全感与无需自己思考的怠惰氛围。
对于【朝仙】这个势力来说,江溶月消失的这两年与掩饰她失踪这个说辞,某种意义上刺激了门内的成员,让风气发生了改变,使得让这个组织蜕变到如今能自行运转的地步。
至此她依旧是门主,却不用再承担以往那般如滚雪球般被赋予强烈期待的重担,从这方面看,这一次重生倒是有些金蝉脱壳的意思。
小玄显然对李师师将自己忘记这件事情十分记仇,开始不断说这个小姑娘自己踏出江湖的种种糗事,听的苏青安就很想记笔记。
自从烛九阴那次事件彻底发酵以后,李师师每次出门都很是小心翼翼,完全不敢叫人知道自己是那个天下第一,这个人对自己的实力很有逼数,生怕有个实力不弱的愣头青上来说一声请赐教,然后被穿了帮。
故此,这个江溶月想让之游历变得顺利的名声,反倒成为了一种叫人感到压力极大的累赘。
因为李师师觉得【天下第一】,【一剑沉江】这种江湖诨号难听得紧,完全不符合她的美学,甚至会戳中她心底的尬点。
少女每次在不得不和人应酬的时候,表面高冷,脚趾却都快忍不住打架,长久要保持极端羞耻的状态,偏偏必须得撑起这个花架子的场面,不能流露出分毫破绽,让旁边的小玄看得忍不住一直笑。
久而久之,她对这个名号倒是趋于麻木。
但谁都知道江湖人最喜欢给人取雅号,李师师不仅是天下第一,还是曾经名满京城的花魁,属于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要是一直待在朝仙城或是太虚山也就罢了,可偏生这个人又喜欢去到处逛,那就不得不品尝一下各自江湖圈子另外取的一堆雅号质量如何,简直人生折磨。
可在知晓详情的旁人看来,就除却哈哈哈之外,就只想笑了。
少年忍不住想,这个时候奥托以前的做法就很值得提倡,李师师昨天经历的叫什么社死现场?
他以前和符华走出魔都火车站看到的满城广告和红色横幅才是真正的社死现场,纯度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哪怕至今都会在回忆的某个角落彰显出鲜明的存在感。
而到了现在,苏青安对奥托的看法成分还是很复杂,其实仔细算起来两人没仇,后者只是陈述了九幽之下有可能存在的危机,而前者只是顺着内心不好的预感前去罢了。
没有逼迫也没有诱导。
九幽遗迹与蚩尤本身都并不是人工的安排。
即使是那通打断了表白的电话也是由于符华身负着A级女武神的职位,又恰巧是距离琼华市不远,在这个辐射范围内的女武神都会受到指令,这也并非针对。
那位天命的大主教或许在彼时确实心中有所算计,可苏青安相信关于九幽的任务,他并未动什么手脚,除却选择了旁观之外,并无值得细究的地方,反倒是还免费赠送了一套仿制的弑神装甲。
但想来从符华的视角来看,就这个人就很可恶。
否则,苏青安觉得华也不会这么快就生出要建造势力的念头。
可估计以赤鸢的性子也不会对这个条世界线的奥托进行报复。
哪怕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是反派角色,但没了奥托就没了天命这个能统合起整个世界的大型抗崩坏组织。
而在苏青安并不愿意担任这个角色的前提下,对于这个时代,他的存在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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