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珊瑚宫心海,兵戈梦去春未来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
照亮了大蛇那宛如灯笼一般，泛着血光的眼睛。
没有人会想到，这只大蛇复活之后首先杀死的，居然会是海祇岛的子民！
“疯了...疯了...”
众人口中喃喃。
魔神...不，应该已经不能称之为魔神了，这已经是由纯粹的祟神力量而产生的污秽！
魔神是不死的，但其散去的意志，被怨念侵蚀数百甚至上千年之后，当再次重新凝聚时，还是原来那个意志吗？
而污秽本身就是混乱的，除非在凝聚的过程中小心再小心，但此刻被愚人众用特殊的手法唤醒，显然不具备这种因素。
此刻的奥罗巴斯，纯粹是被散兵控制的战争兵器！
哗啦啦~~
大雨倾盆。
于浓浓雨幕之下，众人看到一道娇柔的身影踏着水花走向天空。
“奥罗巴斯...”
珊瑚宫心海抬起头，目视这令人战栗的巨物，口中低声喃喃。
魔神奥罗巴斯。
这是每一个生活在海祇岛上子民信仰的神灵，尊称为海祇大御神、远吕羽氏尊。
其为国之海祇，与鸣神之名有着相当的地位，都是被子民崇敬之神。
然而，这份崇敬早就止步于当初的那一场战争之下，被无想一刀斩杀的神灵，其身陨落在八酝岛，力量与意志化作常年不散的气息，影响着无数人。
自那以后，海祇岛的人依旧信仰奥罗巴斯。
但这份信仰，就宛如影自以为追求的永恒一样，早就变成了自己的东西。
他们疯狂，他们执妄，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所信仰的神迟早会注视自己。
甚至于，它更像是一种催眠自己的‘魔咒’，将所谓的神灵当成是支撑一切的信念，自以为神的无所不能才是他们需要的，生活如意，那都是因为神不在了。
神为什么不在？
因为被幕府的神斩杀了。
如果不是这样，海祇岛一定会更加美好！
当信念变成了执念，成了执妄，就化作比事实影响更加可怕的仇恨。
珊瑚宫心海从小听得最多的，就是长辈们的叮嘱教导，唯有以尊崇海祇大御神之名，才能给岛上的人带来幸福。
这份执念沉淀太久了，也太过可怕了，可怕到这小小的海祇岛，已经无法再承受，唯有将仇恨化作武器战斗，才能让压抑在众人心头的情绪释放，否则海祇岛只能走向灭亡。
但，战争本身就代表着毁灭。
所以这是一条从毁灭之中寻求新生的路。
而带领大家踏上这条路的，就是珊瑚宫心海。
现人神，以人类之身成神，代表着海祇岛政权下的最高统治者，她的一言一行，都被岛上所有的人监督着。
“心海，当你被赋予‘现人神’的称呼，就同等于背负上了这份荣耀带来的使命。”
“你要记住！珊瑚宫血脉的延续，就是为了保证海祇岛代代子民的幸福生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去想！”
那久远的声音，时刻在心中敲响，提醒着她要做的事情。
年少登高位，对许多人而言都是莫大的幸运，可对心海来说，越在高处，越是如履薄冰。
想要从那些拥有权势的大家族中夺取说话权，就必须拿出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让人承认你的强大，然后服从你。
珊瑚宫心海走的是另一条路，让他们信服的同时，也让他们认为她是代表着他们利益而战的。
唯有掀起战争，才能将岛上的声音暂时统一，才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听从命令去战斗。
战斗，直至毁灭，然后从毁灭中寻求生机。
但这件事对于现在的海祇岛来说太难了，在正面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战败者没有任何能够谋取权利的机会，如果仅仅是战斗然后毁灭，为了战斗而战斗，那么这场战争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要在绝对劣势之下创造优势，谋取这场战争的正当性，在拥有足够的筹码之后以此来获取想要的一切，这就是珊瑚宫心海所有计划遵循的理念。
战争是一场棋局，而在这其中，无论是敌人还有自己人，甚至是她自己，再加上神灵，都要当做棋子来战斗，毕竟她手上的筹码太少太少了。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直迎着伟大之物的珊瑚宫心海，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对于那些反抗军的死亡也没有任何的悲悯，现在的这一幕，早就已经是在预想过无数次的可能性。
而那些人死亡，也是迎上成功的最后拼图。
这场战争，她赢了。
是的，走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赢了。
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是在她的计划之内。
包括她有可能会死，但海祇岛不会，因为神爱世人。
吼！——
灭杀反抗军之后似乎激活了奥罗巴斯沉寂已久的血性，这条大蛇仰天发出咆哮，顷刻之间庞大的力量从它身上爆发出来，将下方八酝岛的表层地面震得粉碎。
江辰顶着气浪跳上一个高坡。
放眼望去，只见此刻八酝岛上一片狼藉，矿洞倒塌，山崖崩裂，草木被魔神的力量夷为平地，露出光秃秃一大片的土壤。
昏暗的天色沉积下来，哗啦啦的大雨浇灌在身上，宛如冰水一样令人寒栗。
随即他抬起头，看到那不断朝大蛇走出的身影。
“那女人疯了吗！？”
江辰眉头一皱，现在的情况毫无疑问是被愚人众掌握了局面，以散兵本体作为驱动奥罗巴斯力量的核心，怎么想都知道眼前这条大蛇不可能再是以前的那个海祇大御神。
不如说，当大御神的意志散去，如今留下来的是千年不灭的怨念与力量，被散兵用特殊手段聚集在一起后，其晦暗的一面将会驱使它毁灭眼前的一切！
他并不在乎珊瑚宫心海的死活，但他知道，这女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那里。
江辰所能设想海祇岛最好的结局，就是等这里的一切事情结束后，他代表幕府与对方谈判，条件基本上就跟九条裟罗的上次谈判差不多，想要八酝岛？不可能。
他不是老好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海祇岛的生活很难，他知道，但别人的困难没有理由要求他们付出代价、毫无底线的去帮忙。
最后的结果就像影说的那样，他会提出容纳那些海祇岛的子民，以稻妻子民的身份生存下去，当然这个提议肯定会受到海祇岛那些激进分子的反抗，但这些都是珊瑚宫心海需要解决的事，而不是他应该考虑的。
但如果现在珊瑚宫心海死掉的话，和谈恐怕就很难进行下去了，没有了心海的压制，海祇岛的内部混乱很可能会上升一个台阶，到时候他就只能考虑用暴力碾压这个手段。
“你tm想死也别这个时候死啊！”
话音刚落，只见珊瑚宫心海身上突然绽放出一道天蓝色的光芒。
这道光芒在此刻昏沉的天色下显得尤为醒目，如同碧海之蓝般璀璨夺目，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连奥罗巴斯，此刻也被光芒吸引，转去了头颅。
蓝光开始朝四周扩散，就像是碧波湖面散发出的波纹一样，夹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让奥罗巴斯眼中的凶光也淡了下来。
月浴渊之钥。
这枚由奥罗巴斯精血凝聚而成的宝物，此刻在珊瑚宫心海的手中绽放着神性的光辉。
“就让这最为纯正的血液，化去奥罗巴斯大人身上的污秽吧。”
珊瑚宫心海将渊之钥抛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落在奥罗巴斯身体上，而后居然神奇般的融合进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奥罗巴斯体内发出。
“女人！女人！你在做什么！住手！！”
那是散兵的声音。
作为驱动魔神力量核心的他，可以说奥罗巴斯的行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的意志，那最后一抹残存的意识如今融入了魔神力量当中，从奥罗巴斯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奥罗巴斯！
但现在，渊之钥的力量驱散了邪祟，化作最为纯正的能量融入奥罗巴斯身体中，如果说被愚人众唤醒的奥罗巴斯只能算是失去了意志的魔物，那么通过这枚精血锻造而成的宝物，相当于给其点缀了最后的神性一面。
而继承了珊瑚宫血脉的心海，其身体已经与这枚奇物定下了古老的契约，此刻的她，就代表着奥罗巴斯的意志！
“吼！——”
魔神仰头嘶吼，将散兵最后的一点声音淹没，而后珊瑚宫心海步履轻盈的踏上蛇身，稳稳的站在上面，竟然没有被奥罗巴斯攻击。
掌控魔神之人？
江辰脑海里冒出来一个离谱tm给离谱开门的想法。
这一刻所有的谜团都清楚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珊瑚宫心海有底气那么做，为什么她会隐瞒所有人与愚人众合作，为什么她不会害怕奥罗巴斯的苏醒给海祇岛带来危害。
因为，她早就在策划这一步，通过奥罗巴斯的精血锻造而成的奇物来消除里面的怨念，从而阻断愚人众对其的控制效果。
那么接下来——
如江辰所料，在他的注视下，这只大蛇挥动尾巴猛的朝愚人众所在的地方砸下去！
轰隆！！！
地面发生剧烈颤动。
“该死的！我们都被那个女人骗了！”
“她暗算了散兵大人，现在这条大蛇听从她的命令！”
“快逃！！”
幸存的愚人众成员驱动邪眼的力量开始逃窜。
没得打，完全没得打。
就算奥罗巴斯的力量没有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也已经超越了他们太多太多，其本身力量来源于散兵外加一大堆邪眼提供，以及这四溢在八酝岛上的魔神力量，此刻的奥罗巴斯，如非神灵，谁能抵挡？
轰隆！！
又是一击。
如同拍苍蝇一般，大蛇挥舞着巨大的尾巴，将试图逃跑的愚人众一个个拍死。
咕噜~~
北条佑一等人纷纷咽了口唾沫。
凡人仰望神灵，这份无力感太过真实了！
雷电将军虽然强大，但她的意志本就是保护稻妻子民，虽有威严，但不至于让人恐惧。
可现在，谁能说这条发疯似的大蛇，曾经也是守护一方的神灵呢？
只能说，落魄了。
但即便落魄了，属于魔神层次的力量依旧还在，那些岛上的愚人众，无论是之前守护据点的，还是通过邪眼去破坏镇物的，都被珊瑚宫心海控制一一斩杀！
“这tm根本是个狗屁的信仰。”
江辰暗骂一声。
但不得不承认珊瑚宫心海的果断狠辣，她把幕府当成棋子，把反抗军当成棋子，把朋友当成棋子，把自己也当成棋子，甚至到现在，连当初守护海祇岛的神灵，也成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
或许，这位巫女从一开始就不像海祇岛的那些居民一样信奉奥罗巴斯。
又或许，对于珊瑚宫心海来说，比起信仰，她要争取的东西更加重要。
等到那震动不再响起，等到八酝岛变得满目苍夷，大蛇终于停了下来，珊瑚宫心海站在巨大的蛇头上看着下方，她的目光与江辰对视上。
“江辰大人，试图扰乱稻妻和平稳定的愚人众已经被我杀死，反抗军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幕府没有勾结愚人众破坏上次和谈，这一切都是愚人众的阴谋，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吗？”
少女露出微笑看着江辰。
这份笑容虽然很美丽很迷人，但却让江辰头皮发麻。
无法想象一个上次见面还差点被你杀死的人，现在见面，不仅不对你表现出任何敌意，甚至还对你露出温和的笑容。
江辰知道这份笑容并不是对他的友好，而是代表了一种态度，一种反抗军想要与幕府达成和谈条件的态度。
至于愚人众，则成为了这次和谈的‘献祭品’。
当然江辰不清楚，被献祭出去的还有其他人。
而此刻的反抗军，是名义上平定了稻妻外患的‘英雄’，于情于理，幕府都应该接受和谈的申请，至于谈不谈得来那另说。
这女人，真是步步都在算计啊。
江辰踩踏这雷电走上半空中，目光平静的看着珊瑚宫心海。
“你想怎么谈？”
珊瑚宫心海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关于上次和谈，想必九条裟罗已经跟你说了吧？”
“是的，所有条件我都看过了。”
“那么，就在那些已经谈妥的条件基础上，再加上我个人的请求。”
“哦？是什么？”
江辰不动声色的问道。
心海特地强调了‘个人’这个词，让他有些在意。
难道对方代表的不就是反抗军，不就是海祇岛吗？
“我想...在保持海祇岛独立性的前提下，让幕府帮忙解决岛上的环境问题，必要时候请雷电将军亲自出手。”
“嗯？”
江辰眉头一挑。
他本以为，珊瑚宫心海会提出八酝岛归属权的事，毕竟上次跟九条裟罗和谈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而谈崩的，那么现在手中掌控魔神级力量的珊瑚宫心海，理所当然会以此为筹码进行谈判，但...
真聪明啊。
江辰心里暗叹。
很显然，上次珊瑚宫心海根本就没打算和谈。
她的目的就是利用和谈来维持反抗军的存在，因为表面上是被愚人众搅和的，反抗军并没有明确拒绝和谈，所以现在依旧可以看做是和谈期间，也就是雷电将军之前所说的‘缓冲期’。
在这个缓冲期里面，反抗军的存在都是具有‘正当性’的，心海想要保留的就是这个正当性，从而执行后续的计划。
而现在，她同样很清楚，即使拥有了大蛇作为筹码，如果试图破坏雷电将军追求的永恒，那么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刀下去，再多一个无想刃狭间罢了。
但如果单纯只是要求保持海祇岛原有的独立性，解决海祇岛的环境危机，雷电将军还真有可能答应。
现在海祇岛的问题，恐怕只有神灵的力量才能解决，珊瑚宫心海所做的一切，都是来换取神灵出手的一次机会。
见江辰不说话，心海再次开口道：“我可以代表海祇岛承诺，这次和谈之后，海祇岛不会再出现以任何军事力量反抗幕府的情况，也不会再有那些激进的言论。”
江辰沉默了片刻，问道：“要是将军大人不答应呢？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存在本就是她仁慈的结果。”
“是的，神爱世人，我希望雷电将军能够将海祇岛看做稻妻的子民，虽然这个要求很荒唐，但我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了，海祇岛的独立性需要保持，至少我还在，珊瑚宫还在，它就一定要在。”
“江辰大人，雷电将军可能不会答应，但被允许秉持雷霆神威的你，是有可能说服她的不是吗？”
这就是珊瑚宫心海一定要让江辰来这里的原因。
她算计愚人众，名义上是帮助他们对付江辰，给女士报仇。
但实际上这一场战斗必须要由江辰来见证，无论是九条裟罗还是其他人，珊瑚宫心海都不觉得他们有这个资格。
因为只有江辰这个执掌雷霆权威的人，才能说服雷电将军。
“你可真聪明。”
江辰轻轻摇头，“聪明到，让人感到害怕。”
珊瑚宫心海轻声说道：“我就当是江辰大人的夸奖了。”
“如果...江辰大人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带着奥罗巴斯的力量隐藏起来，不会让海祇岛的人知道，并且发誓此生不会再踏出岛屿半步，直到这个秘密随着我的生命一起终结。”
江辰微微沉吟。
“我可以帮你转达这份和谈的内容，但将军的意志，不是谁都可以影响的。”
“我知道，这就足够。”
“不过我很想知道，如果最后将军还是不答应这个条件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珊瑚宫心海面色平静，“那我只能以珊瑚宫之名战斗到最后，只是希望江辰大人能留岛上之人一命，他们想要的只是平静安稳的生活，珊瑚宫血脉不在，他们不会再抱有任何反抗的侥幸，坚持的信仰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每个都会是遵守纪律的人，我向你保证。”
“原来如此。”
联想到之前反抗军的引导行为，江辰顿时明白了。
可怕的女人。
“助你好运吧。”
江辰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雷电将军、在影手上，他不过就是个传话的。
“谢谢，那么，我...”
轰隆！！！
一道漆黑的闪电落下，砸中了珊瑚宫心海，将她从奥罗巴斯身上击飞下去！
吼！——
大蛇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巨大的身体在高空上疯狂扭曲起来，仿佛是受到了无法忍受的苦痛一般。
紧接着，一道冰冷如同机械般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释放——”
“二重限制解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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