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半张照片 5k
张杉大叔收获了满满的故事素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十几秒后就不见了踪影,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天空不见星月,一阵风吹过,便开始洒落起了细如牛毛的雨丝。
雨丝经两侧山中冷空气的浸透,带着一种寻常衣衫难以抵挡的寒意。
似乎担心陆以北在冷风细雨中待久了,会冻坏身子,外套蠕动了一阵,袖口和衣服下摆收紧,在内部散发出了一股暖意,恍惚间让人有一种,躺在温暖被窝中的错觉。
外套作为陆以北在女魃权能状态下签订契约的眷属,虽然没有像杜思仙那样,对火属性咒式表现极高的亲和力,但是略微发热这种小事儿,还是能够做到的。
外套,“……”
我可真是个贴心的小外套呢!
٩(๑>◡
透过眷属印记,感受到外套乐得像个傻狍子似的,陆以北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轻抚了一下领口,继续沿着寂静无人的小路,向前奔去。
此刻,山腰已然开始有了朦胧的雾气,半山小学隐约可见的轮廓,在缭绕的白雾中,仿佛随时都会在山间隐去消失似的。
“雾好像越来越大了?看样子,得加快些速度才行了,要是迷路就不好办了。”陆以北喃喃自语道。
虽然她没有探知到周围有怪谈存在,但是这个半山小学处处透着诡异。
学校在浓雾中突然消失这种事情,可能真的会发生。
更何况,在心中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陆以北就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藏在山中的东西被惊醒了,向她投来揣度的目光。
前行着,越临近山腰,陆以北越觉得之前让张杉大叔离开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山顶矿场塌方引起的山体变形,让环山的公路越是靠近山顶,损毁得就越是严重,路面裂痕满布,最宽的地方宽度超过一米,再加上连年风雨侵蚀,有些路段,在下过几场雨之后,几乎变成了一片泥潭。
山中雾气渐浓。
待到山脚路灯所能带来的最后一点光亮,也被大山和浓雾吞噬了,眼前的景物顿时陷入了一片蒙昧不清之中。
见状,陆以北暗叫一声糟糕,正准备掏出一枚炼金脏弹用来照明,这时脚下转过一道急弯,紧跟着,在眼前一阵恍惚后,她愣在了原地。
山间的浓雾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半山小学的大门前方的空地上。
“这……”
陆以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看了看百米开外的校门,又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眉毛拧成了一团。
这不对劲啊!刚才明明都还只能看见一点学校的轮廓,目测还有一两公里的距离。
怎么才转过一道弯,就到校门口了呢?
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我刚才给张杉大叔讲的故事里那样,学校自己朝着我跑过来了一样。
陆以北想着,默默地掏出了一枚炼金脏弹握在手中,在照明的同时兼顾防身,然后一边用Z国传统艺能“来都来了”克服想要掉头离开的情绪,一边放慢脚步向前走去。
于是,片刻后,陆以北来到了半山小学的大门前。
这所学校已经荒废许多年了,门上的牌匾断了一半,满地尽是残垣断瓦,就连四周的围墙也被疯长的草木所遮掩,看上去异常的荒凉。
此刻正是午夜时分,山中静悄悄的,偶尔几声仓促的鸟鸣响起,渗人而诡异。
那不会是乌鸦吧?
陆以北又想起了刚才自己给张杉大叔讲的故事,脸色有些难看。
我™为什么要多嘴,给他讲那种故事呢?
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她腹诽着,皱眉朝着学校里看去。
因为疏于打理,绿化带里满是荒草,很多树木也长得歪歪斜斜的,隐约间,还能看见在那些树木下立着几座没有墓碑的孤坟。
远处,在门窗破损,漆黑一片的教学楼前,矗立着一棵根系异常茂盛的榕树,粗壮的树干加上驳杂的气生根,数人方能合抱。
在榕树的枝丫上,挂着几件没来得及收走的旧校服,随风摇曳着,就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归来一样。
风雨中,老榕树的树叶沙沙作响,树干上垂下的,已经腐朽的秋千轻轻摇晃,仿佛上面正坐着一位肉眼看不见的姑娘。
“嘶——!”
半山小学里阴森森的景象,陆以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就这种鬼地方,跟怪谈度假山庄似的,没有怪谈出没,就™离谱,就不对劲!
要是给那些在杜思仙领导下的怪谈们放个假,组织它们来这里团建、疗养,它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家伙,妥妥的宾至如归!
思索间,陆以北足尖猛地一点地面,一跃而起,翻过大门,正式进入了半山小学当中。
这里的占地面积,一眼望去,整个学校尽收眼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泥地,大概是操场一类的地方,上面已经长满了荒草。
操场尽头,老榕树旁的两层小楼,便是教学楼。
这里似乎因为矿场塌方引起的山体变形,对建筑物造成了不少的破坏,墙体上明显能看到一些开裂,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教学楼一旁是一排低矮的平房,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陆以北推测,可能是老师办公室或是宿舍一类的地方。
端详了一下学校里的环境,陆以北并没有,急着进入教学楼或是低矮平房中查看。
她从肩上的金属匣子里取出了一枚枚炼金脏弹,间隔一米左右,埋在了学校大门和大门周围的围墙下,然后仔细地布置下了触发型引爆咒式。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还没有探知到半山小学中有灵能波动存在,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小心行事。
不提前做好准备的话,深入学校之后,万一遇见了什么危险,同时学校外面又有来路不明的敌人杀进来,到时候岂不是进退两难?
不管有没有敌人,咱们先假定有敌人存在嘛!
反正埋炼金脏弹用不了多久,不碍事儿的,大不了到时候用不上,再挖出来带走就是了。
陆以北想着,埋好最后一枚炼金脏弹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教学楼走去。
小雨淅淅沥沥,冲刷着泥土,很快就掩盖了土壤被翻动过的痕迹。
————
靠近教学楼之后,陆以北先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周遭的野草,围着这栋年久失修的危楼饶了一圈。
确认教学楼周边没有埋伏,并规划好了两条上佳的撤离路线,她走进了教学楼侧门的门洞。
黑漆漆的走廊,两边房门全都开着,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桌椅板凳都被搬得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教室里落满,地面散落着泛黄的纸张,陆以北甚至还看见了一张被篡改过分数的试卷。
“好家伙,18分改成九8分?”陆以北皱眉道。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那年夏天,这张试卷,一定给你留下了惨痛的回忆吧?”
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来到教学楼的正门大厅附近,陆以北发现了一样有意思的东西。
在正门旁的墙壁上,有一面用油漆刷黑,用来当做公告黑板的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粉笔字,但并不是什么公告,而是一段段留言,似乎是当年的学生们离开前留下的。
那粉笔字,其中大多数都在漫长的时间里变得模糊了,不过还有少数一些可以勉强辨认。
带着一丝好奇,陆以北凑到墙边,搓了一道红焰闪用来照明,开始一句句的读了起来。
【李国庆,我爱你!】
陆以北,“……”
呃,几十年前的小学生就已经这么大胆了吗?前辈牛逼呀!
相比起来,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跟个傻子一样,就知道考虑,每天五块钱零花钱,是用来买零食,还是存起来买皮肤。陆以北想。
【王小宝,我rí你先人!】
这个就正常多了,不过,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哟!
擦掉,擦掉!
陆以北抬手擦掉了公告栏黑板上,某位曾经的小学生留下的粗鄙之语,正准备接着往下看,耳边突然就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只见她刚刚擦掉的那一行歪歪扭扭小字的地方,一个个粉笔字,正在一笔一划的浮现。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正握着一支看不见的粉笔,在黑板上书写那样,黑暗隐约中粉笔与黑板摩擦的轻响。
但,那个“人”,看不见身形,没有灵能波动,没有气味,没有温度,仿佛身处在另外一个无法窥视更触及地维度。
于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后,【王小宝,我rí你先人!】几个字,又重新出现在了黑板上。
几秒钟后,陆以北回过神来,一下子将灵觉探知展开到了最大范围,试图捕捉哪怕最微小的灵能波动存在。
然而,一无所获。
没有灵能波动,应该就不能用怪谈解释这种现象。
可是……
不用怪谈解释这种现象,我难道还会用科学解释吗?陆以北想。
大多数怪谈她是不害怕的,能够用科学解释的现象她也不会感觉到恐惧,可是这种不知道该用科学还是玄学解释的未知现象,一时间,竟让她有了一种初次遭遇怪谈事件时的紧张感觉。
她稍微定了定神,集中注意力,凑上前去,更加仔细地看了看公告黑板上的字迹。
而这一次,在不经意地看见了另外一行小字后,她骤然握紧了灵台净业,后退了两步,愣在了原地。
【陆以北,你不认识我了吗?】
在黑板的角落写着这样一行小字,字迹娟秀中透着一丝笨拙,让人感觉是某个呆萌的女生留下的。
四周安静地可怕,教学楼外,空无一人的学校里,冷风拂过,疯长的野草和榕树的枝叶齐齐摇晃,发出鬼祟细碎的“低语”。
恍惚间,她感觉到暗处仿佛有人在窥探似的,有些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四周,却是一无所知。
死寂中,陆以北再次看向那行小字,柳眉紧蹙。
那句话像是带着倒刺的荆棘疯狂滋长,牢牢地扎根在了她的脑海中,让她忍不住不断地猜想起来。
这句话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是在我刚刚分神的时候留下的,还是在十九年前祁南竹跟老爹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亦或是四十多年前这所学校刚刚废弃的时候?
留下这句话的人,会是祁南竹吗?
如果是的话,她想表达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是想确认我是否还记得她,还是想某种无声地威胁呢?
……
“咚咚咚——!”
突的,一阵脚步声从上方传来,像是有人在二楼的楼道中快步走过似的。
沉闷的脚步声和隐隐传来的灵能波动,让陆以北的心神从纷乱的思绪中脱离了出来。
这学校里有别的人!
陆以北眼皮跳了一下,在短暂地紧张过后,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察觉到对方有灵能波动,她反而不害怕了。
未知的东西才会让人感觉到害怕,而已知的则不会。
有灵能波动,就意味着对方是灵能力者或者怪谈。
灵能力者和怪谈有什么好怕的?谁还不是呢?在花城范围内,他们该怕我才对!
陆以北自我安慰似的想着,抬头开了一眼天花板,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提剑朝着楼上走去。
刚一来到二楼,漆黑的走廊被红焰闪的光芒照亮,走廊上,一串积攒的灰尘上留下的脚印便映入了眼帘,从楼梯口延伸到走廊尽头的黑暗中。
陆以北循着脚印延伸的方向一路前行,沿途两侧的教室依旧开着门,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地方可以藏人的地方。
刚才引起脚步声的家伙,好像突然之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穿过布满灰尘的走廊,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教室前,看着整个教学楼中唯一一间上锁的教室,陆以北皱起了眉头。
这间教室的门上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上,一把锁死的挂锁,似乎已经跟铁链锈死在了一起。
“……”
会不会是……
注视着那把挂锁,陆以北沉吟了两秒,然后默默地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里,握住了那把扭曲的铜钥匙。
虽然这样一扇普普通通的铁皮门,她只需要一剑便可以轻松破开,但是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在取出钥匙之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用力将它拧直,然后尝试着插.进了挂锁的锁孔。
似乎是时间太久,挂锁已经锈蚀得很严重的缘故,陆以北刚插.进去了半截便卡住了,用力往前推了推,锁上被露水润湿的铁锈,将她的双手染成了一片锈红,然后“咔!”的一声,钥匙一下完整地没入了锁孔之中。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凝视着挂锁,陆以北无声地做了一次深呼吸,用力地左右拧动了一下钥匙,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轻响,挂锁,开了。
“!!!”
竟然真的打开了!
这把钥匙被老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扇门后面,就藏着我想要找的人或者东西呢?陆以北有些激动地想。
然后……
她突然后撤了两步,运转起体内的灵能,施展《太和君子剑图说》里的剑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铁门挥洒出了一片璀璨剑光。
刹那间,金属撕裂地刺耳声响迸发,铁皮门碎成了十几块,飞进了教室里。
虽然用钥匙开了锁之后,又用剑斩开大门,显得有些像个神经病。
但是……
一来,陆以北用钥匙开锁,又不是为了进去,只是为了印证,陆鸣保存的钥匙跟这把挂锁是否匹配而已。
二来,万一刚才在楼上走动的那些灵能力者和怪谈就藏在门后埋伏,直接推门而入,岂不是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所以,陆以北就是要先开锁,让他们以为她会推门而入,然后再暴力破门,连门带门后藏着的家伙,一起斩于剑下。
不过……
这一次,算她想多了,门后的教室里并没有任何灵能力者或怪谈存在。
随着铁皮门被灵台净业破开,门上积攒已久的灰尘四处纷飞,扑了陆以北一脸,仿佛是在责斥她暴力破门的粗略行为一样。
“咳咳——!”
轻声咳嗽着,用手在面前挥了挥,荡开灰尘,陆以北定神朝教室里看去。
不同于之前那些空荡的教室,不知道这间教室里,当初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满地都是桌椅板凳的残肢断臂。
那些破损的桌椅堆积在一起,形状有些扭曲,隐约感觉得出,是有人刻意那样摆放的。
不过,就在残破的桌椅簇拥下,教室的正中央竟然放着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椅子上面还有一本蒙尘的册子,封面上写着“纪念册”三个字。
陆以北抬头看了看那张椅子上方的天花板,确认过那里没有可以让人上吊的地方,椅子也不是上吊用的工具后,才靠上前去,隔着一米远的距离,用灵台净业翻开了椅子上的那本纪念册。
然而……
“诶?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呢?”看着一篇空白的纪念册,陆以北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老实说,在这种鬼地方,出现了一本纪念册,里面要是记载着什么直指邪神的经文,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可要是,什么都没写,反而让人生疑。
怀着疑惑,她又用灵台净业挑动纸张,翻了几页,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微光突然闪过,一张夹在纪念册中的照片,飘然落在了地上。
准确的来说,那只是半张照片,照片上映着一个面容绝美的女人,而另外半张……
陆以北皱了皱眉,取出了从自家老爹的遗物中找到的那半张照片,只是远远地比对了一下,就能够看得出,两张照片的撕裂处,几乎完全吻合。
那半张照片上的女人,是祁南竹吗?
这张照片,难道是她和老爹的合照?
陆以北想着,手握着半张照片,一点点靠近,想要更仔细地比对一下两张照片的撕裂处,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跟着,便听见了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巨响声,让陆以北吓了一跳,身子一颤,一个不留神,手中的照片飘然而落,然后像是被地上那张照片吸引了似的,飞了过去,弥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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