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夫君啊,我的夫君! 5k
陆以北坐在床边,看着地上的灵台净业,眉毛几乎拧成了二维码,心情异常沉重。
直到现在,回想起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李轩的身影,他还是觉得非常不适。
虽然抛开对李轩这个人的抵触情绪不论,他的样貌也算是有几分古风美男的味道。
但是刚才陆以北所见到的,那副狰狞扭曲的表情,已经算精神污染了属于是。
还有那股令人窒息的挤压感,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这么看起来,现在也只能那样了吧?”
陆以北喃喃自语了一句,俯身将灵台净业拾起,放平在膝盖上,集中精神,向其中注入了灵能。
想要了解有关大纯阳宫的情报,就得跟老祖宗取得联系。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实在不行……对不住李干员,如果不能避免恐惧,我只能想办法战胜恐惧了!陆以北想。
……
流光在剑身上晕开,剑锋轻颤,发出悦耳的嗡鸣。
就在眼前出现些许恍惚的瞬间,陆以北毫不犹豫地中断了灵能运转。
等待了几秒,故技重施,然后再次中断灵能运转。
如此循环往复大约六十几次,每次增加零点几秒持续时间。
就好像是试洗脚水温度时,从脚尖过渡到整个脚掌,然后一点点增加浸入水中的时间那样。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和李轩的身影没有再度出现,陆以北才略微松了口气,放空精神,放心大胆地向灵台净业中注入了灵能。
于是,伴随着剑刃长鸣,他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天空黑得宛如墨染,凉风在钢筋混凝土丛林中飘荡。
高耸入云的大楼顶端,破败倾颓的天台上,天台边缘,一名面容清秀儒雅的男人,举头望着那风雨欲来的天空,侧影中透着几分沧桑,沧桑中带着几分孤独。
“忙,孩子忙点儿好啊!”清霁自言自语道,说话间无声地叹了口气。
突的,灵能波动毫无征兆地袭来,空气震颤,荡开无色涟漪。
察觉到灵能波动中,那股熟悉的气息,清霁面露喜色,眼眸中尽是期待之色,但很快眼神就阴沉了下去。
哼!臭丫头,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是当我这老祖宗已经死了吗?
呃,我好像的确是已经死了……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待会儿断不能给她好脸色看!清霁狠狠地想。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绝大多数空巢老人一样,既期待着子孙后辈的关爱,又愤怒于子孙后辈的长期冷落。
跟奶奶嘴里的数落喋喋不休,做菜的双手却没有半点停歇一样。
然而。
就在清霁盘算着,该如何教训那不肖玄孙媳妇时,空气中荡漾的那股灵能波动,突然间消散了。
“咦?没了?”
轻呼了一声,清霁转过身去,看着破败空荡的天台,脸上佯装出来的怒意淡去,双眼浮现起一抹失落之色。
呵,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看样子是我想多了。
也罢,从气息上判断,她的实力似乎又强了不少,向来应该过得不错。清霁想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就像是大多数老人一样,虽然见不到子孙后辈心中免不了落寞,但只要有一个电话报平安,知道他们过得好,便足够了。
下一刻,空气中的灵能波动再度强烈,熟悉的气息袭来。
清霁黯然的双眸刹那间恢复了光泽,紧跟着灵能波动又一次消失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那股熟悉的气息,出现,消失,再出现,足足重复了六十七次。
打一个“电话”可以算是报平安,连续打六十七个“电话”,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
看着那空荡破败的天台,清霁沉默无言。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期待或是生气了。
他的心中,只有一片无悔的杀意。
他只想着,自家那玄孙媳妇儿,何时才能出现,然后他好亲手打死那个孽障!
————
意识像是沉入水中一样,不断下沉,缓慢地溃散开来,又迅速地凝聚。
待到一阵凉风拂过面颊,陆以北睫毛轻颤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的朦胧还未散去,一股强烈地危险预警,便笼罩了她的意识。
【好快的剑!】
陆以北,“???”
什么鬼预判念头?这是已经放弃治疗了吗?
“噗——!”
几乎就在预判念头闪过的同时,一股灼热自后背升起,陆以北眼睁睁地看着三尺青锋,穿出了她的胸膛。
“六十七……”
清霁的声音传入耳中,陆以北眉头微蹙,疑惑在心中悄然升起。
我这么久没来看老祖宗,他老人家生气,刺我一剑可以理解。
反正也死不了。
可是,这个“六十七”是什么意思呢?是某种我没学过的剑招吗?陆以北想。
就在她疑惑之际,清霁的声音再度响起。
“……六十六、六十五……”
陆以北,“……”
伴随着一个个数字从他的嘴里不断蹦出,他手中模拟百臂巨人权能凝聚的光剑,激射而出,疾如雷霆。
剑剑避开要害,哪里最疼扎哪里。
有那么一瞬间,陆以北仿佛看见了光,在光芒中,她老爹正挥舞着七匹狼。
终于,她承受不住那愈演愈烈的疼痛,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夫君,我苦命的夫君陆以北啊!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在清霁数到“五十五”的时候,她便已经回过味来。
她刚才尝试了六十七次,老祖宗便要捅她六十七下。
紧跟着,在要不要节操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大概三下左右,她选择了要节操。
然后默默地下调了节操的下限。
听到陆以北的惨叫,清霁嘴角一阵抽搐,想起那素未谋面的早夭玄孙,心一软,剑也慢了下来。
很快,模拟百臂巨人权能凝聚的光剑,便化作点点微光,溃散开来。
事实证明,女人,真的会妨碍出剑。
————
片刻后。
清霁端坐在天台的护栏上,看着跪在面前,双手揪着耳朵的陆以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错没错?!”
“错了……”陆以北弱弱道。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清霁翻了翻白眼,紧跟着见陆以北想要站起身来,又厉喝了一声,“等等,谁让你起来了?”
“哦。”陆以北应了一声,重新跪回了地上,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耳朵。
乖巧得像是一只刚挨过揍的小奶猫。
就很委屈,她也不知道往灵台净业里注入灵能,老祖宗就有感应啊!
“哼!”清霁斜眼看着陆以北,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这死丫头,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这次打算让我帮什么忙?”
虽然老祖宗下手的刀子很快,但他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位玄孙媳妇儿的。
“误会了,天大的误会。”陆以北急忙道,“哎哟老祖宗~!人家只是想您了,特地来看看您嘛!”
老年人,跟小孩子一样,需要哄的嘛!
说话间,她眨巴着那一对桃花眼,扭动着纤细的腰子,往清霁身边靠了靠。
“哦?”完全无视了陆以北的撒娇卖萌,清霁眉毛一挑,幽幽道,“那现在已经看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装,继续装!
我见过的女妖精,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一眼就看出你的小算盘了!
相处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这……哈哈。”陆以北面无表情地发出两声干笑,用手指比划着说,“其实,还是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想请老祖宗帮忙的。”
“哼,我就知道!”清霁翻了翻白眼道,“说吧!这次想学什么?事先说好,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我可不能教你,上次教你纸蝉仙,已经破例了。”
“我就说您误会我了嘛!”陆以北嘟了嘟嘴道,“人家真的不是来找您学东西的,我只是想……想……”
“想什么?”
陆以北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想问问您,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大纯阳宫而已。”
“不知道。”
“诶?怎么会……”陆以北欲言又止。
您老人家,不是经常去“借”东西吗?溜门撬锁、飞檐走壁、穿墙闭气什么的应该很熟练才对吧?
“自出师以后,我都是大摇大摆走进去的。”清霁淡淡道。
反正,无论是护院弟子,还是镇派长老都拦不住我,性质上跟大摇大摆走进去也差不多。
陆以北,“……”好嘛,本来以为是窃,结果是明抢是吧?
“怎么?”见陆以北不说话,清霁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阵,语气严肃道,“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是鬼主意,不是鬼主意。”陆以北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偶然间得到消息,灵台净业的最后一块碎片,就保存在大纯阳宫当中……”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突然就哽咽了起来,双目失神,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花凋零了一般,然后转过身去,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唏唏!老祖宗,您知道的,这剑几乎可以算是我那已过世的夫君,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嘤嘤嘤……”
说话间,陆以北假象了一下自己挂掉的场景,越想越悲伤,险些情绪崩溃不能自己。
连自己都骗不了,怎么可能糊弄得了老祖宗?
“我心心念念的要将它补全,只不过想留个念想罢了,真的没有甚坏心思的。”
清霁,“……”
似乎不像是装出来的?
哎,我这玄孙媳妇儿,平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个痴情种?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可叹呐!
沉吟片刻,清霁轻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事儿说来也好办,有两个法子可以解决。”
陆以北,“……”诶嘿,计划通!
“其一,我将大纯阳宫的山门地图、阵法布置详细告知于你,你自然可以出入自如,只是时过境迁,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就不敢保证了。”清霁道。
“其二,你若能联系上张淮南那小子,只需告诉他一段口诀,他定然会拱手将最后一块碎片献上,只不过,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那小子是否还活着都两说。”
“活着的,活着的。”陆以北道,“我听人提起过。”
她清晰地记得,在汤城,她报出张淮南名号时,付辛夷的表情和态度的变化,那足以证明张淮南还活着。
“哦?”清霁像是听到了什么大喜之事一般,眼前一亮,微笑道,“算起来,那小子也该是虚岁一百二了,不错不错!”
“还记得,他那时候抹着鼻涕哭着对我说,将来总有一天要赢过我,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清霁话锋一转道,“现如今那小子恐怕已经是大纯阳宫的重要人物了,你想见到他恐怕有些困难。”
“……”
不只是困难,甚至有生命危险!
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老祖宗都挂了那么多年了,张淮南还卖不卖老祖宗的面子都是两说。
最可怕的情况是,张淮南对老祖宗依旧怀恨在心,我到时候把老祖宗给的口诀说给他听,搞不好就要当场暴毙了。
陆以北想着,冲清霁欠了欠身子,“困难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还请老祖宗教我。”
无论是地图还是口诀,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是先记住总是没坏处。
————
半小时后。
陆以北看着清霁在地上画出的,宛如孩童涂鸦的地图,瞪大了眼睛。
“老祖宗,冒昧地问一下,这个芝麻烧饼一样的不规则圆圈代表什么?”
“什么烧饼,这是护山大阵,那些点是阵眼,蠢!”
“那这个柯基呢?”
“什么柯基,那是麒麟!”清霁低吼道,“你是不是在质疑我的作画水准啊?”
那低吼,薄怒中带着几分尴尬,尴尬中又透着几分得意。
呵呵,终于也有你看一遍记不住的东西了?
陆以北,“……”不敢,不敢!
不过,饶是以她的记忆力,想要记住这种“地图”也有些费劲。
她甚至怀疑,往那地图里注入一点儿灵能,地图就会立刻跳起来,喊两声“歪比巴卜,玛卡巴卡!”
从地图上收回视线,陆以北揉了揉微微发胀的眉心,看向清霁道,“老祖宗,您还是先跟我说口诀好了,这地图我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
“哼!那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清霁微微扬了一下脑袋,朗声道,“太极浑沦,才开口,便分仁义。把清真支离,大道已废……”
等等,这口诀,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陆以北听到一半,微蹙了一下眉头,接着清霁的话音,脱口而出。
“……万物抽添明进退,神炉静默牢封闭。得一火,炼出个金刚,超天地!”
“是这个吗?这是您的灵纹的权能描述对吧?我记得您以前说过一次。”
清霁,“……”
打脸来得太快,不开心。
察觉到了清霁的微表情变化,陆以北阴阳怪气道,“老祖宗,您说句话啊?到底是不是啊?”
我承认,我有找回场子的意图在里面。
“是。”清霁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
“哦~!”
很好,果然是老祖宗画图水平有问题,而不是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陆以北点了点头,瞬间找回了,在那副地图上备受打击的自信。
————
陆以北蹲在地上,久久地盯着那副扭曲的地图,直到双眼发干,才勉强将其完整的记了下来。
说来也离谱,那副地图乱归乱,但乱中还附带3D效果。
也不知该说是画风清奇,还是天赋异禀。
记下了地图,略微休息了片刻,陆以北突然回想起了,早些时候华桑对她的那些提醒,便看向正闭目眼神的清霁,轻声询问道,“老祖宗,我最近灵纹有些不太对劲,您看……”
清霁眼睛也不睁一下,便打断道,“你别问我。”
不会吧,不会吧,堂堂一代宗师,竟然因为两句阴阳怪气怀恨在心?陆以北腹诽。
“这样啊?哎!那只能等见到张淮南,再好好求求他了。之前有人跟我说,张淮南治疗灵纹失控天下一绝来着。”
清霁,“……”
“夫君啊,我的夫君~!嘤嘤嘤!”
陆以北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看了一下清霁的表情,然后大失所望。
完全没用啊!老祖宗要是活到现在,一定是绿茶鉴定大师吧?陆以北想。
沉默中,清霁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那婊里婊气的姑娘,冷笑了一下。
“这事儿,你激我也没用,你既然记得我的灵纹权能描述,难道忘了我的灵纹是怎么来的了?”
怎么来的?陆以北微蹙了一下眉头,略微回想了一下,紧跟着眼角便是一阵抽搐。
她依稀记得清霁说过,他那几位师父穷得出奇,在给他绘制灵纹的时候,有啥材料就往里塞啥材料。
只有一个宗旨,毒不死人!
现在细细想来,清霁最后能够凝聚出谁也没见过的灵纹——【太极浑沦】,搞不好就是灵纹无数次失控加良性变异的结果。
他根本不怕灵纹失控,自然就不需要掌握治疗灵纹失控的手段了。
行吧,算你dio!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以北的心态出现了微妙变化,清霁收拾起了戏弄她的心思,表情得意道,“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像什么话?”
陆以北,“……”
啧,说得像是有办法一样。
还有,我这不是哭丧着脸,我只是面瘫而已。
我不听,讨厌你,略略略!
“虽然我没治疗过灵纹失控,但我猜得张淮南那小子用的是什么法子治疗,你可想听?”
“想!”
“嘿嘿!”清霁意味深长地一笑,“那你可知道,在没有灵纹之前,人类是如何获取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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