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01-圈内事件 12
三道影子走下山丘并消失在夜色里之后,索敌技能的效果使得他们橙色的游标依旧显示在视野当中。
我以前曾经遭遇过一次微笑棺木的首领PoH且与他交谈过几句,但见到他的两名心腹还是头一遭。这两人是有着小孩子态度与外表的毒小刀使以及穿着破烂衣服的刺剑使,而他们的游标上当然没有显示姓名。原本我为了慎重起见打算等一下跟修密特确认他们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下次和那些家伙见面时,应该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刻。将用剑互相残杀的对手之名,我实在不想知道。
因此,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已经到达索敌技能的极限距离而开始闪烁的游标。
罪犯玩家原则上无法进入由禁止犯罪指令保护的街道或村庄内,也就是所谓的“圈内”。当他们踏上这些地方的境界时,就会有强如鬼神的NPC守卫大举来袭。而各层的传送门都位于该层圈内的主要街道区,所以那三个人要移动到其他层时,就只有利用传送水晶将目的地指定为“圈外村”,或者使用高价的回廊水晶,再不然就是徒步由已经攻略完毕的迷宫区高塔来上下移动。
我想他们应该是用第一种方法吧,不过光是这样来回就得花掉六个传送水晶,对那些家伙来说应该也是笔不小的开销才对。即使内心为此而暗自感到痛快,但当三个游标从视野里消失之后,我还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的,竟然会有这种意料之外的恐怖对手冒出来。但这也就表示,那三个人早就知道修密特——圣龙联合的前卫队长,攻略组里拥有最高HP与防御力的男人,将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处。
而我们也马上就会知道这个情报是从哪边流出去的。
我把目光从笼罩在黑暗中的荒野那儿收了回来,调出视窗之后,迅速对应该带了十几个人往这里赶来的克莱因发了【微笑棺木逃走了,先在街上待机吧】的信息。
接着我又让修密特的左手握住从腰包里拿出来的解毒药水。看着这个巨汉用颤抖的左手举起它一饮而尽后,我便将视线移到稍远处的两个人身上。
身穿死神长袍的两名玩家此时脸上依然没有半点血色,但我还是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对他们搭话,不过其实这也不能怪我吧。
“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夜子小姐。还有……这应该算是我们初次见面吧,凯因兹先生。”
几个小时之前才在我眼前变成多边形碎片四处飞散的夜子,这时候抬起眼睛看着我,然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本来打算等一切结束之后要好好向你们道歉的……不过现在才这么说,你应该也不会相信了吧。”
“我相不相信,就要看你们请客时的菜色来决定了。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接受什么诡异的拉面或是大阪烧哦。”
夜子听见后吓了一跳,而她身边的男人这时也脱下了黑色长袍,露出朴实的面容。这位“圈内事件”的头号死者——凯因兹,随即对我低下头。
“初次见面——应该不能这么说啰,桐人先生。那时我们的眼神曾经对上过一次吧。”
他以沉稳的低音这么说道,这时我才想起来确实是这样。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那时候你不是快要死亡,而是准备在铠甲破坏的瞬间转移到别处去对吧?”
“嗯。那个时候我就有种预感,觉得可能会被这个人识破假死的手法。”
“那你真的太抬举我了,我完全被你们骗过去了。”
这次换我露出了苦笑。好不容易稍微缓和下来的空气,却因为修密特那紧张的声音而再度紧绷。他坐起身子,那件全身铠甲随之当啷作响。
“……桐人,很感谢你救了我……不过你为什么知道那三人会来这里呢?”
我回望着紧紧瞪着我的巨汉,稍微犹豫了一下该怎么解释比较好。
“我也不算是知道,只是推测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要是一开始就知道对手是那个PoH,搞不好我早就吓得逃走了。”
最后之所以选择这种模糊的回答方式,其实是有理由的。
我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会对这三个人——尤其是会对夜子和凯因兹造成很大的冲击。写下所有剧本并担纲主角卖力演出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实还有个“制作人”躲藏在整个事件后面。我缓缓地吸了口气,才以能够发出来的最平稳声音开始说道:
“其实我是在三十分钟前,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事件到此为止。接下来就交给夜子、凯因兹以及修密特就可以了。
在能够俯瞰第20层主街区某间酒馆的旅馆二楼里,我对着亚丝娜这么说道,然后把身体整个靠到椅背上。
他们应该不会自相残杀。那么,这个“圈内事件”还是由成为起因的“戒指事件”当事人自己来解决比较好。如此确信的我这么说完后,亚丝娜也点点头答了一句“说的也是”。
但是在笼罩现场的寂静当中——我忽然有种胸口卡了根小刺的感觉。
我应该多考虑些什么才对。明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去想,心里充满这样的焦躁感。
刚才亚丝娜待在房间里监视酒馆时所说的话,似乎跟现在的感觉有所关联。我才刚有了这种想法,就下意识地开口对她搭话。
“那个……”
“……什么事?”
我面对着旁边椅子上稍微扬起视线的KoB副团长大人,一边将思绪的大半拿来分析这种不协调感,一边提出了大胆至极的问题。
“亚丝娜,你结过婚吗?”
回答我的是带着冰冷杀气的眼神、用力握紧的右拳以及半弯腰身体前倾准备出手的动作。
“没事,当我没问过!”
我在被揍之前赶紧这么大叫,然后用力摇动双手并急忙补充道:
“不是啦,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你刚才对结婚发表了些感想对吧?”
“我是说了,那又怎么样?”
对方开始狠狠瞪着我,而我只能发着抖拼命动着嘴巴说:
“那个……说,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什么浪漫又塑料(注:“现实的”英文为Pragmatic,“塑料的”英文为Plastic,两者发音相近)的啊……”
“我才没这样说呢!”
结果亚丝娜以差点触发禁止犯罪指令的气势迅速踢了我的小腿一下,然后纠正我的记忆。
“我是说浪漫又现实!我告诉你,Pragmatic是‘现实’的意思!”
“现实……你说SAO里的结婚吗?”
“是啊。因为道具库共通化之后,在某种意义上根本就没有个人的隐私嘛。”
“道具库……共通化……”
就是这个。
这句话就是造成我胸口卡了根小刺的原因。
结婚之后的玩家道具库会完全统合,道具容量的上限会扩张成两个人力量值的总和。虽然这样会带来很大的便利性,但也衍生出结婚诈欺——拿到稀有道具便逃走的危险性。
为什么这个系统会让我觉得这么不妥呢?
我在极为强烈的焦躁感煎熬之下,继续提出下一个问题。
“那,那……离婚的时候道具库又会变得怎样呢?”
“咦……”
听见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之后,亚丝娜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微微歪着头,把原本准备拿来揍我的拳头轻轻靠在小小的下巴上。
“这个嘛……我记得是有几种选项哟。像是自动分配、轮流选择所有道具等等的……其他好像还有几个,不过我不记得了……”
“真想知道详细的情形。怎么办才好呢……对了,亚丝娜,要不要试试看和我……”
这时候没有把话说完,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决断英明或者只是侥幸。
“闪光”带着比刚才强烈数倍的杀气,左手抓住名剑“闪烁之光”露出了微笑。
“试试看和你怎样?”
“……和,和我……一起发信息问希兹克利夫吧?”
——大约过了一分钟就传回来的信息里,详尽且简洁地记录了离婚时道具库的相关处置。这男人真的是游戏系统的活字典啊。
除了刚才亚丝娜曾经提过的自动等价分配、交互选择分配之外,好像还可以用百分比多寡来进行自动分配。这也就是说,可以向离婚对象收取赡养费的意思。的确是很现实的系统。
我听着亚丝娜阅读信息的声音,拼命地继续思考。
这些选项当然是在离婚时经过双方同意之后才能选择。反过来说,如果有一方不同意分配的方式,那在系统上就没办法离婚了。但是,不可能所有离婚的例子都是在理性讨论之下所完成的。遇上无论如何都想离婚的对象,另一方却怎么样都不肯离婚时,该怎么办呢?这个世界里根本不存在能帮忙调解离婚手续的离婚调解庭。
而回答我这个疑问的,则是希兹克利夫写在信件最末尾的一句话。
“……‘顺带一提,无条件离婚只有将自己的道具分配率设定为零、将对方设定为百分之一百时才能成立。而在这个例子里面呢,当离婚成立、道具库分割时,另一方所无法容纳的道具就会全部掉在脚边。桐人啊,如果另一半准备要无条件离婚时,我推荐你还是选择躲在旅馆的单人房里会比较好哟’……上面是这么写的。”
读完信息的亚丝娜,用微妙的表情将视窗消除。
我呆呆地望着她那种表情,同时在口中不断重复着刚才那封信息的一个地方。
自己是零,对方是一百。自己是零……对方是一百……
“啊……”
刺在胸口深处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小刺,忽然带给我一股尖锐的疼痛感。
原本细微的尖刺,瞬间开始不停地变大。我的心情也从原本的焦躁转为怀疑,接着又通过确信化成惊愕,最后更变质成了恐惧。
“啊……啊啊啊!”
大叫着翻倒椅子站起来的我,用力抓住眼前亚丝娜的双肩。吓了一跳往后退的“闪光”,改用沙哑的声音说:
“等……怎,怎么……你难道是想在这里……”
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句话的意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呻吟。
“自己一百,对方零。要做到这样的离婚,就只有一种方法而已。”
“……咦?你在说什么啊?”
我用力抓住她纤细的肩膀,把她的小小的脸庞拉过来,然后在她耳边低语:
“那就是死别。结婚对象死亡的瞬间,道具库就会变回原来的容量,没办法收纳的道具就会全部掉在脚边。也就是说,就是说……”
我动了一下颤抖的喉咙,继续说出接下来的答案。
“……就是说,金苹果的会长葛莉赛达被某人杀害的瞬间,放在她道具库里的稀有戒指其实不会被犯人拿走……而是会留在结婚对象葛利牧罗克的道具库里,不然就是会在葛利牧罗克的脚边实体化才对。”
近在眼前的栗子色双眸缓缓地眨了一两下。
原本浮现在眼里的疑惑,忽然转变为深沉的战栗。
“戒指……没有被夺走?”
但我却没办法立刻回答她这几乎不成声的问题。我放开亚丝娜的肩膀撑起身体,把背部重重靠在窗沿然后低声说道:
“不对……不是那样。应该说被夺走了,葛利牧罗克他夺走了在自己道具库里的戒指。他不是‘圈内事件’这个假象里的杀人犯,而是半年前‘戒指事件’的黑幕。”
从亚丝娜左手上掉下来的细剑刀鞘,在落到地面上之后发出了沉重的金属声。
“……其实我是在三十分钟前,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我说啊,凯因兹先生,夜子小姐,那两把武器……有着倒刺的短枪与飞刀,你们是怎么入手的?”
听见我的问题后,夜子先与自己的伙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开口说:
“……我们‘伪装成圈内PK’的计划,无论如何都需要强化持续伤害的贯通属性武器。我们在许多武器店里找了很久,都没发现有这种特殊形态的武器……若是找铁匠定做,武器上又会留下他们的姓名。这样只要询问铁匠,就能知道订制的人是我们两个受害者自己了。”
“所以,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公会解散之后首次跟那个人……也就是跟会长的丈夫葛利牧罗克取得了联络。这当然是为了向他说明我们的计划,并请他制作计划需要的贯通性武器。虽然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不过因为还是在好友登录的状态下……”
从凯因兹接下去说明的话里,终于出现了那个名字。我把全部神经集中在耳朵上,仔细听着他接下去怎么说。
“葛利牧罗克原本不太愿意帮助我们,回复的信息里写着‘就让她安眠吧’。但在我们拼命请求之下,他终于还是帮我们做了这两件……不,应该是三件武器。我们是在另一个凯因兹死亡的日子前三天左右,才收到这些武器的。”
从这些话中,就能听出夜子和凯因兹果然都相信葛利牧罗克是丧妻的受害者。
我用力吸了口气,硬是从胸口把应该会对两个人造成强烈冲击与深切伤害的话挤了出来。
“……很可惜,葛利牧罗克他反对你们的计划并不是为了葛莉赛达小姐。他是害怕发生‘圈内PK’这种夸张的事件,到时候如果引起许多人注意,‘那件事’或许会被人发现。结婚之后的道具库共通化,在不是离婚而是死别时……里面的道具会变得如何?”
“咦……”
夜子他们像是无法理解我在说什么般,显得十分纳闷。
也难怪他们听不懂,因为艾恩葛朗特里就算感情再怎么好的情侣,也没有几对能发展到结婚的地步。所以离过婚的人必然很少,而离婚是因为另一半死亡的例子更是少之又少。我就不用说了,连亚丝娜都深信葛莉赛达小姐被杀死后,戒指一定就此落入杀人者的手里。
“听好……葛莉赛达小姐的道具库,同时也是葛利牧罗克的道具库。就算杀害了葛莉赛达小姐,也没办法夺走戒指。因为在她死亡的瞬间,戒指就会传送到葛利牧罗克的道具库里去。修密特……你帮忙对方完成计划后,收到了酬金对吧?”
听见我的问题后,盘腿坐在地上的巨汉只是呆呆点了点头。
“要准备那么多钱,就只有真的把戒指卖掉才有可能。也只有拿到戒指的葛利牧罗克才能够这么做,而且他还知道修密特就是那个计划的共犯。这也就是说……”
“是葛利牧罗克?那家伙就是写下那张纸条……然后把葛莉赛达搬到圈外去杀害的真正犯人吗?”
休密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呻吟着。我考虑了一下之后,只否定了他话里的一个地方。
“不,我想直接下手的应该不是葛利牧罗克。从旅馆里把睡着的葛莉赛达小姐转移到圈外时,她很有可能会忽然醒过来。如果那时被看见,就没有辩解的理由了。我想应该是委托了专门干这种肮脏事的红色玩家动手吧,但葛利牧罗克的罪行不会因此而减轻……”
“……”
修密特再也没有开口,只是无力地凝视着天空。
这时夜子和凯因兹脸上也露出跟他一样失魂落魄的表情。几秒后,夜子才开始轻轻摇起深蓝色头发,不过她的动作随即愈来愈激烈。
“骗人……不可能会这样的!那两人总是形影不离……葛利牧罗克先生总是笑眯眯地站在会长身后……而且,如果那个人是真正的杀人犯,为什么还要协助我们的计划呢?如果他不帮我们打造武器,我们根本什么都不能做。‘戒指事件’也就不会被挖出来了。不是吗?”
“你们对葛利牧罗克说明了全部的计划,对吧?”
我这唐突的问题让夜子先暂时闭起嘴巴,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他知道计划如果完全成功会出现什么结果。充满罪恶感的修密特会到葛莉赛达的墓前忏悔,而扮成幽灵的夜子小姐和凯因兹会在这里逼问他,这些事他全部都知道。那么,他就可以利用这个情况来将‘戒指事件’彻底埋葬在黑暗当中。也就是把共犯修密特以及寻求真相的夜子小姐、凯因兹先生等三人一起解决掉。”
“原来如此。所以……所以那三个人才会……”
瞄了一眼以空虚表情这么呢喃道的修密特后,我才沉重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微笑棺木’的三大干部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就是因为葛利牧罗克提供情报给了他们。葛利牧罗克告诉他们,会有DDA干部这种大猎物在没带同伴的情况下来到这里。我想,应该早在委托杀害葛莉赛达小姐之时,他们之间就有了联络渠道……”
“怎么会……”
膝盖失去力量的夜子整个人软倒,幸好凯因兹用右手将她撑住。但即使在月光照耀之下,也能看出她的脸已经变成一片惨白。
夜子就这样抓着凯因兹的肩膀,以失去活力的声音低语:
“葛利牧罗克先生……他想要杀掉我们?但是……为什么?说起来……为什么不惜杀掉自己的结婚对象也要拿到那枚戒指呢?”
“我也没办法推测出他的动机。不过,‘戒指事件’时他为了确保不在场证明多半没离开过公会据点,这次一定会想来看看你们三个人是不是已经被杀掉,两起事件是不是终于完全葬送在黑暗当中了。所以……详细的情节,我们就直接问他吧。”
我话才刚说完,就听见山丘西边斜面传来两道往这里爬上来的脚步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黑暗当中依旧显得相当鲜艳的红白相间骑士服,不用说也知道那个人是“闪光”亚丝娜。她右手上垂着一把近似透明的银刃细剑,据我所知,那是艾恩葛朗特最为纤细美丽的剑,同时也是能够贯穿所有防御的狰狞武器。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他被细剑尖锐的剑尖以及其主人凶狠的眼神逼得不断往前走。
男人的身材相当高大。他穿着下摆相当长的宽松前扣式皮衣,戴着有宽帽檐的帽子。从他阴沉的脸上,还可以看见不时反射着月光的眼镜。此人整体的印象其实不像是铁匠,倒比较像是香港电影出现的杀手。当然,这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两个人身上的游标都是绿色。本来以为亚丝娜为了阻止那个男人逃走,很有可能得暂时变成罪犯——若是这样,我当然也打算陪她一起做某个非常麻烦的任务,好让她恢复成原本的状态——看见这种情形后不禁让人松了口气。不过我也马上打起精神,从正面看着爬上山丘的男子。
他银框眼镜底下的脸,确实给人一种柔和的印象。瘦削的轮廓配上有些下垂的眼角,看起来相当温柔。但是,镜片深处那对偏小的黑色眼睛里,也确实存在着让我提高警觉的某种危险气息。
男人在离我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脚步。他先是看了看修密特,接着是夜子、凯因兹,最后才瞄了一眼长满青苔的小墓碑并开口说:
“嗨……好久不见啦,各位。”
过了几秒之后,夜子才对这低沉平稳的声音有了反应。
“葛利牧罗克……先生,你真的……你真的……”
杀害葛莉赛达小姐夺走戒指了吗?然后为了隐藏整起事件,甚至要杀了我们三个灭口?
面对这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都听见了的问题,男人——前“金苹果”副会长,铁匠葛利牧罗克没有马上开口回答。
他看见背后的亚丝娜把细剑收回剑鞘里并走回我身边,这才动起保持着微笑的嘴唇说:
“……这是误会。我只是觉得有责任看这件事究竟有什么结局,才会来到这里。而之所以乖乖遵从这个恐怖大姐的威胁,也是为了要向你们解开误会。”
——哦,竟然否定吗?我暗暗在内心感到惊讶。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他把情报透露给PoH,但戒指事件的系统设定他应该没有办法辩解才对。
“不要骗人了!”
亚丝娜随即严厉地反驳他。
“你刚才明明躲在树丛里面。要不是被我识破,你根本没有打算走出来对吧!”
“这怎么能怪我呢?我只是个小小的铁匠,如你们所见,我根本没有战斗力,为什么得因为没有跑到那几个橙色玩家面前而被你们骂得狗血淋头呢?”
他冷静地反驳着,然后轻轻张开戴着皮手套的双手。
修密特、凯因兹以及夜子都静静听着葛利牧罗克说话,看来他们对我说的话还是觉得半信半疑。过去的公会副会长,竟然委托凶恶的红色玩家来杀害自己,这种事果然还是很难让人相信,而且我想他们也不愿意去相信。
用左手制止了准备再次反驳他的亚丝娜后,我这时才终于开口说道:
“初次见面,葛利牧罗克先生。我叫做桐人……嗯,说起来我其实只是个外人。确实——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微笑棺木’袭击这里和你在这里出现有任何关联。我想就算问那些家伙,他们也不会作证才对。”
其实,现在要葛利牧罗克调出视窗并将其可视化,然后检查他已经送出的信息,收件者中应该就会有负责替“微笑棺木”接受委托的玩家才对。但很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名字。
不过,就算不管谋杀修密特未遂这件事好了,关于戒指事件的罪行总无法辩解了吧?内心这么确信的我开口继续说道:
“但是,去年秋天成为公会‘金苹果’解散原因的‘戒指事件’……这一定和你有关,不对,应该说是由你主导的。因为不论杀害葛莉赛达的人是谁,戒指都会留在和她共用道具库的你身边。你隐瞒了这件事,偷偷地把戒指卖掉,然后把一半的金额给了修密特,这是只有犯人才能办到的事。因此,你会和这次‘圈内事件’扯上关系的唯一动机……就是想要杀了相关人士灭口,好让戒指事件永远不会被提起。我说错了吗?”
我一闭上嘴,厚重的沉默就马上笼罩在荒野的山丘上。不知何时从何处降下的蓝色月光在葛利牧罗克脸上形成了浓厚的阴影。
“原来如此,确实是很有趣的推理啊,侦探小弟。不过,很可惜,还是有个破绽。”
“什么?”
瞄了反射性这么问的我一眼后,葛利牧罗克便用带着黑手套的右手把帽檐往下拉。
“当时我和葛莉赛达的道具库的确已经共通化了。所以她被杀之后,原本放在那个道具库里的道具也都留在我手边……到这里的推论都很正确。只不过……”
高瘦铁匠先是从反射月光的圆眼镜底下射出严厉的目光盯着我,接着才用没什么抑扬顿挫的声音接着说下去:
“如果那个戒指没在道具库里呢?也就是说,如果葛莉赛达将它实体化后戴在手上,又会如何呢?”
“啊……”
亚丝娜发出细微的叫声。
其实我也跟她一样吓了一大跳。我确实没想到这种情况,只能说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实体化之后的道具,在装备它的玩家被怪物或其他玩家所杀时,就会无条件掉落在现场。所以,如果葛莉赛达装备着引发问题的戒指,那么戒指没有转送到葛利牧罗克道具库而被犯人夺走的说法,就有可能成立。
可能是自认为形势已经逆转了吧,葛利牧罗克的嘴角开始有些上扬,但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了。铁匠接着把右手指尖放在额头上,然后像是相当惋惜般动着脖子。
“……葛莉赛达原本就是速度型的剑士。想要在卖掉那个戒指之前感受一下它所带来的强大敏捷加成,应该也是人之常情吧?听好,她被杀死的时候,放在我和她共有的道具库里的所有道具确实都留在我身边了,但是里面没有那枚戒指。事情就是这样,侦探小弟。”
我下意识咬紧自己的牙根。虽然拼命想要找出反驳葛利牧罗克主张的资料,但能够证明戒指有没有装备在葛莉赛达手指上的,就只有实际下手杀害她的犯人——也就是某个微笑棺木的成员而已。
葛利牧罗克向保持安静的我轻轻挑起帽檐。然后他环视其余四人,很有礼地鞠了个躬。
“那么,我也差不多要走了。可惜没能找出杀害葛莉赛达的首谋,但修密特的忏悔应该就能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了吧。”
铁匠再次深深地拉下帽檐,轻巧地转过身子准备离开——
但夜子却对着他的背部发出平静里带着炽烈情绪的声音。
“请等一下……不对,你给我站住,葛利牧罗克。”
男人倏然停下脚步,把脸稍微转向这边。镜片后那对柔和的眼睛里,似乎浮现某种不愉快的感情。
“还有什么事吗?可不可以别再拿些没有根据而且不客观的指责来烦我了?对我来说这里可是个神圣的地方啊。”
葛利牧罗克平缓且傲慢地这么说道,但夜子却继续向他跨出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把白皙的双手举到胸前并瞥了一眼。当她再度抬起头来时,那对深蓝色眼珠里,已经出现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强韧意志。
“葛利牧罗克,你刚才说会长装备着那枚戒指,所以戒指没有传送到你这里而是被杀人犯夺走了,对吧。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哦?你有什么证据?”
葛利牧罗克缓缓转过身来,而夜子则依然以严厉的声音对着他说:
“你应该也记得公会全员开会讨论怎么处置戒指时的事吧?我、凯因兹还有修密特,都说该留下来增加公会的战力而反对卖掉。在会议里,凯因兹明明想自己装备,却先把会长给抬了出来。他说——金苹果里最强的人是会长,所以应该由会长来装备。”
夜子身边的凯因兹脸上浮现了尴尬的神情。不过夜子丝毫不在意,只是夹杂着肢体语言继续说道:
“而会长当时回答他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那个人笑着这么说了——‘在SAO里,一只手只能够装备一枚戒指。我右手上已经戴着公会的印章,而且……也不能把左手上的结婚戒指拔下来,所以没办法使用。’你听好啰,那个人不可能解除这两枚戒指之一,来偷偷尝试稀有戒指的能力!”
当她尖锐的声音响起时,我们几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确实,主要选单的装备栏所设定的戒指格,只有左右手各一个而已。要是两边都填满了的话,就没办法装备新的戒指道具。但是——
这论点还是太薄弱了。
葛利牧罗克像是撷取到我内心的想法般低声回答: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什么叫‘不可能’?真要这么说,那么你们就应该先听听我的讲法——和葛莉赛达结婚的我不可能会杀害她。你所说的,根本是毫无根据的抹黑。”
“你错了。”
夜子呢喃般答道。我屏住呼吸,看见这名娇小的女性玩家缓慢而明确地摇了摇头。
“你完全错了。我有证据……杀害会长的犯人,把认为没有价值的道具全都留在练级区里的杀人现场。发现道具的玩家刚好认识会长,把她的遗物送回公会根据地。所以我们……在决定把这个墓碑当成会长的坟墓时,才会把她的剑放在墓碑底部任由耐久度减少然后消失。但是……但是,其实不只是那把剑而已。我没跟大家说……其实我还埋了一个遗物在这里。”
夜子说完,马上就在旁边的小小墓碑后面跪了下来,用手挖起土壤。在现场所有人无言的凝视之下,不久后夜子起身,亮出右手上的东西给大家看。她手上的小箱子虽然刚出土,但受到月光照射之后却还是发出了银色光芒。
“啊……是‘永久保存盒’!”
亚丝娜轻轻这么叫道,正如她所言,夜子拿出来向众人展示的东西,正是只有大师级工匠才能制造的“耐久值无限”的保存盒。由于它最大的尺寸也不过十厘米见方,所以没有办法装大型的道具,不过应该可以容纳下几个首饰才对。而道具只要放在这里面,就算摆在练级场也绝对不会因为耐久值的自然现象而消灭。
夜子静静伸出左手,打开银色小箱的盖子。
放在里头白色绢布上的两枚戒指马上发出光芒。
夜子首先拿起其中一枚较大的银戒指,它平滑的顶部雕刻着苹果的图案。
“这就是经常装备在会长右手上的‘金苹果’印章。因为我也有一枚一样的戒指,所以比较一下就能知道了。”
说完她便把戒指放回去,接着悄悄拿起另外一枚——闪耀金色光芒的小戒指。
“而这就是——她一直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了,葛利牧罗克!戒指内侧还清楚地刻着你的名字!这两枚戒指出现在这里——就是会长被搬到圈外杀害的瞬间,它们都还装备在会长手指上的铁证!我说错了吗?错了的话你倒是反驳看看啊!”
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夜子掺杂着泪水的大叫。
脸上流下大滴泪珠的夜子,直接把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戒指拿到葛利牧罗克面前。
好一阵子都没有任何人开口。凯因兹、修密特以及亚丝娜和我,都只是屏住呼吸、瞪大着双眼持续看着他们两个人。
瘦高的铁匠嘴角依然略微歪斜,整个人僵住了十秒以上。最后他的嘴终于开始微微颤抖,缓缓张开——
“那个戒指……夜子,你曾经在丧礼那天问过我想不想保留葛莉赛达的结婚戒指,对吧?然后我回答就任由它和那把剑一起消失吧。如果那时候……我说想要的话……”
葛利牧罗克深深垂下头,把脸藏在宽帽檐底下,接着整个人就像失去支撑的玩偶般当场跪倒在地。
夜子把金戒指放回盒子里并合上盖子,然后将其紧紧抱在胸前。她仰望着天空,被泪水濡湿的脸庞整个扭曲,用泄气的声音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葛利牧罗克?为什么要为了夺取那枚戒指而不惜杀害自己的妻子?你就这么想要钱吗?”
“……钱?你说我想要钱?”
跪在地上的葛利牧罗克用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
他挥动左手,调出选单视窗。经由简短操作所出现的,是一只略大的皮袋子。葛利牧罗克拿起袋子后随意往地上一扔,立刻有好几道沉重的金属声从袋子里传了出来。光是听声音,我就知道那袋子里面装了大量的珂尔。
“这是卖掉那枚戒指后剩下来的另一半珂尔。我没有花其中的一分钱。”
“咦……”
葛利牧罗克先抬头看了一眼感到疑惑的夜子,接着又依序看着我们每个人,最后才用尖锐的声音说:
“我不是为了钱。我……我无论如何都得在她还是我妻子的时候杀了她。”
铁匠的圆眼镜转向长满青苔的墓碑,接着他继续开口表示:
“葛莉赛达、葛利牧罗克,名字开头的发音相同根本不是偶然。我和她在进入SAO之前所玩的网络游戏里,也经常使用这两个名字。而且如果系统允许,我们俩也一定会结为夫妇。因为……因为,她在现实世界里也是我的妻子。”
打从心里感到惊讶的我,微微张开嘴巴。亚丝娜急促地倒抽了口气,而夜子等人脸上也出现讶异的表情。
“对我来说,她是个没有缺点的理想妻子。甚至可以说夫唱妇随这句成语,就是为了她这种女性所创造的,她是那么的可爱、顺从,我们根本没有吵过一次架。但是……一起被囚禁在这个世界中之后……她就变了……”
葛利牧罗克隐藏在帽檐下的脸静静地左右摇动,接着他低声叹了口气。
“只有我一个人因为这无法逃脱的死亡游戏而感到害怕、恐惧。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才能……不论是战斗力还是判断能力,葛莉赛达……不对,‘优子’她都远超过我。而且还不只是这样,她最后终于不顾我的反对成立了公会,募集会员,并且开始锻炼自己。她……跟在现实世界里相比,可以说整个人充满活力……而且过得相当充实……在旁边看见她那种模样,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爱的那个优子已经消失了。就算有人完全攻略游戏,我们终于能够回到现实世界,那个凡事顺着我的优子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穿着前扣式大衣的肩膀轻轻抖了起来。这究竟是他的自我嘲笑,抑或是他丧失爱妻的感叹?我没有办法判断。而他呢喃般的声音又继续说:
“你们能够了解我的恐惧吗?如果回到现实世界时,优子说要和我离婚的话……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受那种屈辱。既然这样……既然这样,干脆在我还是她丈夫的时候……在这个可以合法杀人的世界里……把优子永远封印在我的回忆当中……试问又有谁可以责备我的这种心愿呢?”
即使他这一长串独白已经停止,在场的所有人还是好一阵子没有出声。
这时候,我听见自己硬是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屈辱……你说那是屈辱?就因为太太变得不听你的话你竟然就因为这种理由而把她杀掉?为了能从SAO中解放而锻炼自己与同伴……希望有一天能加入攻略组的人,你竟然……因为这种理由……就把她……”
我的右手瞬间想往背上的剑伸去,但左手随即强行将它压了下来。
葛利牧罗克缓缓抬起头来,眼镜下端发出些许微光的他接着又对我低声说道:
“这种理由?你错了,这是很充分的理由。总有一天你也会理解的,侦探小弟。等你得到爱情,而又快要失去它的时候,你也会……”
“不,错的人是你,葛利牧罗克。”
反驳他的人不是我,而是亚丝娜。
她那清纯姣好的脸庞上,浮现了我看不透的表情。这个细剑使静静地如此宣告:
“你对葛莉赛达小姐抱持的根本就不是爱情,只是个人的占有欲而已。如果敢说自己还爱着她的话,就把你左手上的手套脱下来。葛莉赛达小姐直到遇害时都还把戒指戴在手上,而你应该早就把它扔掉了吧。”
葛利牧罗克的肩膀微微抖动。他像是刚才的我一样,右手用力抓住了左手。
但是铁匠的手至此就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保持沉默而没有准备脱下皮手套的样子。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修密特,这时突然开口打破再度降临的沉默。
“……桐人。可不可以把这个男人交给我们处置?当然,我不会动用私刑,但一定会让他为自己的罪过付出代价。”
他沉稳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几个小时前的胆怯了。
“我知道了,就交给你们吧。”
修密特无言地对我点了点头,接着抓住葛利牧罗克的右臂让对方站起来。他用力抓紧垂头丧气的铁匠后,短短地说了一句“受你关照啦”便往山坡下走去。
之后,再度把银色小盒子埋回去的夜子与凯因兹也准备离开。他们在我和亚丝娜旁边停下脚步并深深一鞠躬,接着互看了一眼。最后夜子开口说:
“亚丝娜小姐,桐人先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道歉以及道谢。如果不是你们两位赶到,我们早就已经被杀……而且也无法揭发葛利牧罗克的恶行了。”
“没有啦……最后还是多亏了夜子小姐想起那两枚戒指,才能让他无所遁形。回到现实世界后,你很适合去当检察官或律师哟。”
夜子耸了耸肩并微微一笑。
“不……或许你们不会相信,但那个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会长的声音。她要我快点想起戒指的事情。”
“……这样啊。”
两人再度深深一鞠躬,然后随着修密特的脚步走下山丘,而我和亚丝娜就这样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我说,桐人啊。”
亚丝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换成是你……如果你和某个人结婚之后,发现了那人隐藏的一面,到时候你会有什么想法?”
“咦?”
面对这完全没有想过的问题,我顿时说不出任何话来。毕竟我不过是个十五岁零六个月的小鬼头,根本没有试着去理解这种人情世故。
但是我在拼命想了老半天之后,竟然讲出了一个有点浅薄的答案。
“我想,我会觉得很幸运吧。”
“咦?”
“因……因为啊,我就是喜欢上了那个人的每一面才会结婚的吧?所以,结婚之后如果能发现对方新的一面并再度喜欢上……那,那不是得到了两倍的好处吗?”
虽然这种说法俗气到了极点,但亚丝娜皱了皱眉头后,随即又歪着头露出了微笑。
“呵呵,真是个怪人。”
“怪……怪人……”
“算了。话说回来……实在发生太多事,让我的肚子都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说,说的也是。那……我们就来试试阿尔格特名产,外表是大阪烧但酱料却没有味道的那个……”
“驳回。”
当场被拒绝的我垂头丧气地准备迈步离去,亚丝娜却忽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
吓了一跳而回过头去的我眼前——
出现了自从跟这个“圈内事件”扯上关系后,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不可思议景象。
艾恩葛朗特里,所有的感觉情报都可以经由线路置换成数据档案,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所谓的灵异现象。
因此我现在看见的,若不是服务器的BUG,就是真实世界里脑部所产生的幻觉。
在山丘北侧稍远处,竖立在弯曲古树根部那块长满青苔的墓碑旁边……
出现了一名闪烁着淡淡金光,而且身体有一半透明的女性玩家。
那人纤细的身体上,裹着最低限度的金属铠甲。她腰部挂着一把略细的长剑,背上还有一面盾牌。这名短发女子的容颜,看起来相当和蔼且美丽,眼中也跟我认识的数名玩家一样带着坚强的光芒。
只有希望靠自己的剑来终结这个死亡游戏的攻略者,才会拥有那样的眼神。
这名露出温柔微笑的女性玩家,只是静静凝视着我和亚丝娜;但不久后她便像要交给我们什么东西般,对我们伸出张开的右手。
我和亚丝娜也同时对她伸出右手,当手掌感受到一股热量的瞬间便紧握起手来。那道热气流进体内并在我心中点起了火,更在变成她想传达的话之后从我的嘴唇流出。
“我们会继承你的遗志……总有一天,一定会攻略这款游戏,把大家从这里解放出去。”
“嗯,一定会。所以……请你保佑我们,葛莉赛达小姐。”
亚丝娜的呢喃,就这样乘着夜风传到了那名女性剑士的身边。她那透明的脸庞也跟着出现了非常灿烂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那个地方再也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我们放下手后,又在现场站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亚丝娜才用力握住我的右手,微笑着对我说道:
“回去吧,明天得继续努力了。”
“……说的也是。希望能在这个礼拜内突破现在的最前线。”
接着我们便转身走下小山坡,开始朝着主城区前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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