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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第四层的主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亚丝娜一边用皮靴的鞋底把从河岸往南延伸的白沙坡道踩得咯吱作响，一边向我问道。她的打扮已经变回了平时那穿着皮革裙子和连帽斗篷的样子。
“这个嘛……”
我也穿回了平时那身黑大衣，回忆着过去看到的那个城市模样，正想做出回答，但是——
“啊，还是算了吧。反正就快到了，我想在没有先入之见的状况下去观察。”
“也是，毕竟这也是游戏的乐趣所在。”
我点着头回答，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那个以石头建造的第四层主城。
但真要说的话，那个城市给我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和将整个平顶山挖空的第二层主城，以及巨大猴面包树连接起来形成的第三层主城相比，它的构造和建筑材料都很普通。硬要列举什么特征的话，就是它的建筑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将大门设置在二楼，必须通过街道上的楼梯走上去才行……
“啊，看到门了！”
听到亚丝娜那道比平时兴奋两成左右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到坡道顶端上出现了一个布满青苔的石制拱门。我看了一眼从换装备时就一直开着的窗口，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刚到第四层时用了几分钟，走到河岸又是几分钟。然后找到甜甜圈树过了几分钟，因为花掉了这些零碎的时间，距离打倒第三层BOSS已经过了五十分钟。想必现在各层的传送门广场上，已经有许多玩家在苦苦等待着“开城”的瞬间了吧。这么迟才激活传送门的确是挺对不起他们的，不过想必他们在看到那没有道路的区域时，应该就能理解我们了。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向小跑着爬上坡道的轻剑士追去。
比我早了一步来到拱门处的亚丝娜，发出了兴奋度增加了五成的欢呼声：
“哇！好漂亮的城市！”
——漂亮？
真的漂亮吗？我怎么记得那就是个整体都是灰色的土气城市呢？
在感到疑惑的同时，我也加速跑上了坡道。在穿过石制拱门的瞬间，无数的光芒射进了我的眼睛。那个建造于前方的四角形洼地里，在封测时期土气到不行的城市，此时正如宝石一般绽放着光辉。
那些光芒，是那摇曳的湛蓝水面反射的午后阳光。
原本用石砖铺成的街道，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深深的水道。建筑物的石头表面已经从黯淡的灰色变成了明亮的白色，让这个城市变成了浮游在正方形湖泊上的白色大理石之都。就一个城市的美感来说，它毫无疑问地凌驾于第二层与第三层的主城之上，也难怪亚丝娜会发出那样的欢呼了。
“是吗……原来一开始就想好了在完成后会变成这样，所以才把门设置在二楼啊……”
我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搭档则是很不耐烦地对我招手。
“行了，快点快点！”
“来啦！”
我应了一声，沿着已经从上坡变成下坡的石板路往下走去。
途中我又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第四层的主题，就定为“水道”吧。
在穿过作为城市正门的巨大闸门之后，眼前显示出“INNERAREA”的字样。
而在前方等待着我们的，是宽度可能达到三十米的码头，以及几艘大小不一，上面坐着NPC船夫的小船。
“哇！有这么多凤尾舟啊！好棒，简直像到了威尼斯！”
亚丝娜的感慨差点让我思考起“她到底是看了照片和视频呢，还是真的去过呢”这样的问题，随后赶紧地把跑偏的思绪拉了回来。对于思考她的现实生活，我总是会有一些抵触。
街道在码头这里就已经到了尽头，貌似不管去城里的什么地方都需要乘坐凤尾舟才行。其实也不是不能用现在被我们收在道具栏里的救生圈，但现在亚丝娜的整个眼睛都变成凤尾舟的形状了，想必这个方案在提出的瞬间就会被否决。其实我也不愿这么干，就算现在城里还没有其他的玩家，我也不想就穿着一件牛头内裤在城里逛。
岸边停靠的凤尾舟，尺寸从只能乘坐一人（当然船夫NPC不算）的小型船，到能乘坐十多人的超大型船都一应俱全。从设置在几个地方的铜板导引牌上看，能载两人的凤尾舟乘坐一次要花五十柯尔。貌似不管去城里的什么地方，价钱都是固定的，这点让人安心不少，但这也意味着再短的距离都要五十柯尔，也不能不当一回事。
但是目前我们除了乖乖上船之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嗯……坐这个好不好？”
我指向停在我们附近的一艘象牙白色双座船，亚丝娜一脸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之后，点头表示同意。我们沿着码头的楼梯往下走，先是亚丝娜跳上了船，我则紧跟其后。随后，那个头戴草帽，身穿横条纹衬衫的健壮船夫向我们爽朗地打起了招呼。
“欢迎两位来到‘洛比亚’城！不管去哪里都只要五十柯尔！”
“那请带我们去传送门广场吧。”
我在回答之后，还担心了一下NPC能不能听懂玩家用语。但还好船夫马上就弹了一下帽檐后喊道：
“好嘞，没问题！”
紫色的支付窗口跳了出来，在它消失的同时，船夫划动了他那长长的船桨。白色的船顺畅地前进，而站在船头的亚丝娜则摘掉了头套，再次欢呼起来。
凤尾舟离开了水道北侧的码头，进入了呈十字形贯穿了四角形城市的MainStreet，不对，是Main——
“我说亚丝娜啊，水道用英语怎么说来着？”
“Channel！”
——进入了MainChannel。
在这宽度达到二十米的水面上，五花八门的船来来往往，水道的两侧则是整排的大小不一的商店。里面陈列的武器啊防具啊还有道具一直在诱惑着我，但现在这种状况下可没法顺便去走一趟。虽然改变目的地应该是能够做到，但我觉得如果在这里下船，等再上船的时候就得再花五十柯尔的船资了。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还不知道凤尾舟会不会在店铺的前面等我呢。
我一边告诫自己“现在应该以激活传送门为优先”，一边向船夫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请问，这艘船能去城外吗？”
万幸的是，这个问题似乎也在他的应答模式之内。船夫一边用力地划桨，一边回答：
“抱歉，这我做不到。我的工作场所只在这个洛比亚城里。”
“那其他的船能去城外吗？”
“对不住，这我可答不上来。”
船夫的这个回答，是说这个问题不在他的应答模式之内呢，还是在表示不能说呢？对此我也不得而知。我还有很多事情想搞清楚，不过按照封测时期的经验来看，要想知道有关一个城市的详细情报，就只能去问那种看起来就是干这种事情的NPC——比如说长着白胡子的长老啦，鬼鬼祟祟的掮客啦，包打听的小孩子等等。
此时我又想起那个语言能力和玩家相差无几的黑暗精灵女骑士了，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感伤，要做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
——等传送门开放后，先休息一下，再开始收集情报吧。
就在我将这句话记在脑中的时候，前方出现了高大的河岸。那正是位于主城中央的传送门广场。
船夫大叔以出色的掌舵技术将凤尾舟横着停在了广场南侧的码头上，再次弹了一下帽子喊道：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我和亚丝娜一起向他道谢之后，从船上跳了下来。然后就像我担心的那样，凤尾舟离开了岸边，回到了城市的入口。
不过码头上还停泊着其他的凤尾舟，要回去的话坐那些船应该就没问题了。不管怎样，现在应该先赶快开通传送门才行。
我这样想着转过身，却看到亚丝娜又是睁大着一双闪闪发亮的星星眼说道：
“我好开心啊！”
“呃……你高兴就好。”
“回去也坐船吧！”
“也……也只能坐船了啊。”
一时之间，我甚至怀疑起来：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冷峻的轻剑士小姐？
在第三层的楼层BOSS被击败的一小时后，我和亚丝娜终于激活了传送门，在广场的角落眺望着从摇曳的蓝色传送门冒出一大批玩家的景象。
为了参加“开城”这个活动而前来的大多数观光客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广场上，为城市的美丽景象而欢呼，不过似乎有不少玩家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的。等级在中游的剑士们为了买到更强的武器而前往商业区，有些商人似乎是来收购稀有商品的，其中还能看到一个裙子腰带上挂着锻造锤，认真地看着城市导引图的短发女孩。
可以看出，想追上最前线集团的战斗职业玩家，以及辅助他们的生产职业玩家在一点点增加。我一边为这种情况感到安心，一边和亚丝娜向着位于广场外沿的一个小旅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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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重复在第三层的主城兹姆福特犯下的错误，这次我们明确地订下了相邻的两个房间。不过因为在休息之前要先讨论今后的活动方针，所以我们都先进入了我的房间，坐在沙发上准备开会。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这位搭档的预警雷达都会全力运转，不过她似乎还沉浸在乘坐凤尾舟的体验之中，此时的表情不见一丝僵硬。
我用房间自带的茶具泡了杯茶喝了一口，向坐在我正对面的亚丝娜问道：
“你喜欢船吗？”
然后她眨了两三下眼睛，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微笑。
“倒不是喜欢船本身啦……不过我一直很向往乘坐凤尾舟的。真没想到能在艾恩葛朗特里实现这个梦想。”
“是吗？这样看来，第四层被水淹没也不全是坏事。”
听到我这样说，亚丝娜才以仿佛刚回过神的表情点了点头。
“嗯……封测的时候，这个城市没有水道吧？”
“Yes。就是个脏兮兮、灰蒙蒙、土气到不行的城市。老实说，土气到我都不怎么记得当时的样子了。”
“那我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子。虽然因为凤尾舟好像没法出城，以后要出去还得游泳……不过还是能忍受的。”
尽管当时陶醉于乘船体验之中，但她似乎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我和船夫的对话。我不由得对搭档的强悍露出苦笑，同时点了点头：
“没错。关于今后的计划，我是想先休息一下，在城市里做好补给，对装备进行维护和更新，然后接下所有能接的任务，一边做任务一边收集第四层的情报。不过这样一来就必然要离开城市去各种地方，到时候又得拿出那个救生圈来用了……”
听我这么一说，亚丝娜的表情里那种追梦少女的成分越来越少，又回归到了平时那种冷峻。
“游泳是还能忍受，但问题在于怪物啊。虽然刚才那个不知道算是蜥蜴还是蝌蚪的东西，身体和背鳍完全不成比例，让我们大跌眼镜，但是光标可红得很！等级应该是挺高的……”
“的确，出现的怪物也不止有它一种啊……看来必须做好水中战斗的准备才行。”
在封测的时候，我稍微体验了一下水中的战斗。保证呼吸是不用说了，因为水的阻力很强，使用大型武器的人会在挥舞武器时受到限制，而使用小型武器的人则是在移动身体时受限。最适合水中战斗的，就是不需要身体做太大的动作就能进行大范围攻击，而且因为是以刺击为主要手段因此不怎么受到阻力影响的枪类武器。但我和亚丝娜可都没有学过枪系技能——应该吧。
现在开始练习并不现实，亚丝娜的轻剑在水里受到的阻力虽然没有枪那么小，但是也算是比较好用了。那就让她继续用轻剑，我则是主要使用突刺技来战斗……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正在喝茶的亚丝娜突然大喊起来：
“啊，对了！我都忘了，得做泳衣啊。”
“真、真的要做啊？”
“当然要做了。虽然城里的商店应该也有卖，但好不容易练了裁缝技能，不用岂不浪费了。而且这样也比较省钱。”
“是、是哦，你说得也对……那能麻烦你帮我做条休闲短裤吗？普通的就好，别加牛头图案了。”
“那就来个刚才那只背鳍蝌蚪的图案如何？”
本来都要求她高抬贵手了，结果这次轮到我突然大喊起来：
“咦，不对，等等！”
“怎、怎么啦，我这不是还没做吗？”
“不，我不是说这个……”
我皱起眉头，从脑海中寻找在第三层的黑暗精灵营地里和亚丝娜谈及裁缝技能的对话。
在第二层时，亚丝娜的道具栏里跑出一大堆内衣。记得亚丝娜当时说那些并不都是给自己用的，而是为了提高裁缝技能熟练度时做出来的。我记得，在说完之后，亚丝娜又加了一句话——“我已经把‘裁缝’从技能格里移除掉了”。
“这、这不就没戏了吗？”
“你说什么啊？”
“你的裁缝技能已经不在技能格里了吧？如果你是因为不知道而移除的话应该会受到打击吧……技能只要从技能格里删除，那熟练度就会归零的。”
听我战战兢兢地说明之后，轻剑士不动声色地点头。
“就算我是菜鸟，这点知识还是有的。而且在将技能从技能格里移除的时候会弹出警告的啊。”
“是、是吗，太好了……不对，这样一来，难道你又要从头开始练习裁缝技能啊？”
这次亚丝娜露出了一脸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就算我是个很有毅力的人，也不会这么有耐心的啦。而且……”
亚丝娜的脸上浮现出讶异的表情，打开了窗口。她迅速地操作着道具栏，将某个小小的道具实体化。
放在我眼前这张矮桌上的，是一个有着果实造型的小水晶瓶。在这个厚实但透明度极高的容器底部，有着少许微微发着蓝光的液体。
“这是什么？”
“你在封测时没见过？”
“没有……完全没印象啊……”
我一边回答一边向瓶子伸出手去，却被亚丝娜挡下了。
“不知道就给我等一下！绝对不能打开盖子啊。”
“我、我知道了啦，就只是看一下说明文字。”
“真的啊，绝对不能打开！”
一般来说，如果有人这么郑重地交代，我反而会打开盖子把里面的液体喝掉才是。不过我的理想不是成为搞笑艺人，所以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注意着不要碰到那小小的玻璃瓶塞，将瓶子拿了起来，发现它只有七厘米长，分量却不小。我用左手的指尖点击瓶子中央，阅读那个浮现的属性窗口。
“道具名是……‘卡雷斯·欧的水晶瓶’？还是没印象。嗯，我看看……‘这个瓶子，可以将设置在技能格中的各种技能的熟练度保存起来’……哦……”
在大概三秒的延迟之后——
“什……什、什、什么?!”
我的呐喊化为冲击波，震裂了房间的墙壁，撕裂了羽绒被，粉碎了所有的窗户。
好吧，其实只是将杯子里的茶震起了轻微的波纹而已，但不这样描写，不足以形容我有多么吃惊，以至于到现在还大张着嘴僵直不动。亚丝娜则从我手里将瓶子拿了回去，对属性窗口的设定栏进行操作后，随随便便地就拔出了玻璃瓶塞。
贮存在瓶底的液体化为青光飘散在空中，亚丝娜用鼻子将它轻轻吸进去，又从嘴里将黄色的光芒吹进瓶中。等她又将瓶塞盖上之后，光芒就变成了柠檬油一般的液体。
亚丝娜将瓶子放回桌面，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样一来，裁缝技能的熟练度就恢复啦。而‘疾跑’技能的熟练度被我保存到了瓶子里。”
“原、原来如此……不对，这个，呃，首先，这个道具是从哪儿来的？”
“当时太匆忙没能确定，不过应该是刚到第三层的时候，我们不是帮助绮兹梅尔和森林精灵的骑士战斗过吗？可能就是从那个骑士身上掉落的。”
“这、这样啊……”
我还没能从冲击中清醒过来，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说起来，我记得黑暗精灵骑士绮兹梅尔告诉过我，“卡雷斯·欧”是过去地面上那个森林精灵王国的名字。
我记得，那个强得可怕——或者说，因为是剧情战斗，玩家根本打不过的森林精灵骑士，好像也给我掉了几个貌似很稀有的道具。但是，因为随后绮兹梅尔就开始用那不像是NPC的口气开始说话，让我吓了一跳，所以都没顾得上查看掉落物品了。
亚丝娜恐怕也是差不多，她最快应该也是到那天晚上才发现这个“水晶瓶”。关于自己的技能组合以及道具，只要不是特别必要的情况，我们都不会特意说出来，也不会特意去问。所以这一周以来，我都没发现亚丝娜得到了这么一个不得了的稀有道具。
“喂，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我技能都换完了，如果讨论结束，我能不能回自己房间做泳衣啊？”
亚丝娜似乎是对陷入了行动迟缓状态的我感到不耐烦了。
“啊，嗯……那个……”
我一边拼命地思考，一边举起双手留下她。
“等、等等啊。还有几件事情要确认一下。”
“这倒没问题，不过你能不能冷静一下？”
“好、好吧。”
我将快要冷掉的茶几口喝完，长出了一口气。
把茶杯放回桌上后，我沉默地看着旁边的“卡雷斯·欧的水晶瓶”。瓶子里那储存着技能熟练度的液体，闪烁着通透的黄色光芒。
液体的量大概只有瓶子容量的二十分之一。假设亚丝娜那项“疾跑”技能的熟练度在五十左右——且液体量和熟练度的高低成正比的话，那么即使熟练度达到了遥不可及的一千，也就是完全掌握(plete)的地步，这个瓶子也能将之液化保存。
我再次深呼吸了一次，抬起头来。
“亚丝娜，你对我以外的玩家提过这个瓶子的事情吗？”
轻剑士耸耸肩膀，摇了摇头。
“真的？对阿尔戈也没说过？”
“我说你啊……虽说只是顺其自然，但好歹在拿到这个瓶子之后的一周里我都和你在一起啊。哪有什么趁你不在去找阿尔戈小姐的机会。”
“是……是吗……”
这样就暂时能安心了，我不由得耷拉下肩膀。亚丝娜用更加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我怎么感觉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反应过度了？虽然这个瓶子能够将技能熟练度自由地储存并取出，但到头来不还是得靠自己努力练习吗？又不是喝一口就能提升技能熟练度一百点，有必要这么夸张？”
“……”
我对临时搭档的说法感到惊讶，同时不由得思考起“是不是没玩过RPG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不管怎样，我还是尽量地将我的惊讶与恐惧传达给她。
“这个嘛……我之前也说过，在SAO里，将技能从技能格里移除的话，熟练度就会归零。也就是说，现在才十六级的我，同时能够练习的技能只有四个。”
“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啦。我记得是‘单手直剑’‘体术’‘寻敌’还有……还有‘隐蔽’？”
——完全被看透了。
不过这种惊讶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关紧要。我干咳了一声，继续解说下去：
“呃……嗯，没错。于是，我现在非常烦恼于要不要将‘寻敌’或者‘隐蔽’去掉，换上‘游泳’。”
“游泳技能……还有这种东西啊。换上的话会怎样？”
“游泳速度变快，水的阻力减小，水中活动时间延长。我觉得在这一层是非常有用的技能，但最后应该还是不会换。因为下一层可能又会换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形，如果仅仅是为了攻略第四层，就将以前练起来的‘寻敌’或者‘隐蔽’的熟练度丢掉，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
“哦……所以，如果有了这个瓶子，就能先将其中一个技能的熟练度保存起来，在停留于这个楼层的时间里换上游泳技能了吧。”
“没错。来到这里的所有玩家，应该都有着这样的烦恼。如果这时候他们知道有一个玩家拿着能够保存技能熟练度的瓶子……肯定是上门要买的人络绎不绝，刨根问底的人前仆后继，到时候就有你好受的了。”
其实还可能会发生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但是我没有说出来。亚丝娜伸手拿起水晶瓶，认真地观察起来，貌似总算认识到了这个道具的价值。
“是吗……仔细想想，如果有这个瓶子，第二层遇到的‘传说中的勇者们(LegendBraves)’里的涅兹哈先生，就不用为了练习‘体术’而舍弃‘单手武器制作’了。如果将它当成接近于让你实质性增加一个技能格的道具，那么也许还真能够引发狂热呢……”
她自言自语着那些依然和平时一样凌驾于初学者之上的高深理解，随后抬起头来，稍微加快了语速说道：
“要不干脆把这个道具的相关情报全部公开如何？告诉阿尔戈小姐的话，她应该会写到‘攻略本’上吧？这样一来，就没必要来找我打听了。”
“嗯……我倒也不是说要隐瞒情报啦……但是……”
我趴下身子，将下巴放在双手上，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问题在于，现在这个阶段，掉落这个瓶子的森林精灵骑士……‘森林精灵骑士队长’，只有在第三层‘迷雾之森’的剧情战斗中才能遇到。而且，能够自主和他战斗的机会基本只有一次。攻略集团的主要玩家……包括牙王的‘艾恩葛朗特解放队’和林德的‘龙骑士团’，都应该已经通过正常方式完成了这个剧情……”
“是吗……也就是说，现在放出这个情报已经太迟了。”
“嗯。而且，能打归能打，我不觉得能够打赢啊……”
“哦，可我们不是赢了嘛。”
亚丝娜不以为意地这样说道，而我也只能点着头附和了一句“嗯，这倒是没错”。但是——
我用右手将额发往上拢，说出那个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的疑问：
“但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们能打败那个森林精灵呢……”
在短暂的沉默中，我回想起一件事。在黑暗精灵营地的浴室帐篷里，我和骑士绮兹梅尔曾经有过一段对话。
她说，最近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在梦里，绮兹梅尔和身为强敌的森林精灵骑士战斗着。我并没有与亚丝娜在一起，而是和其他几人一起前来帮助她。但是我们完全无法抵挡森林精灵，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在最后，绮兹梅尔为了帮助我们，将“圣大树”的庇佑完全解放，就此丧命。
先不提NPC为什么会做梦，以及NPC是否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睡眠这些问题。她所提到的梦的内容，和我经历过的SAO封测中的“翡翠秘钥”任务起始部分，简直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绮兹梅尔是一个高度AI化的NPC。
这就是她能够保持封测时期记忆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留下了记忆，才让她变得如此特别？在正式运营版里，我和亚丝娜能够打败那个原本不可能打败的森林精灵骑士，也是因为绮兹梅尔吗？
“我觉得，应该是大家都很努力吧。”
亚丝娜突然低声说出了这句话，让我不由得抬起了头。
“不管是桐人君，还是绮兹梅尔，然后我也算一个，都是相信一定能够赢而拼命战斗的。在艾恩葛朗特经历过的所有战斗里，那场战斗应该是最让我专注的一次了。老实说，楼层BOSS攻略战里我都没这么拼命过。”
“……”
不管怎么努力，也不可能颠覆“必败剧情”的结局——身为游戏玩家的我不由得这样想，但是最后说出来的并不是否定的话语。
“也……是吧……的确，那个时候的亚丝娜实在太强了。既然都那么努力了，那么掉落一两个超稀有道具倒也不奇怪。”
“喂，我可不是为了道具而努力的啊！”
搭档将左拳高高举起，我则是笑着向她道歉。
是的，“刀剑神域”和我迄今为止玩过的那许多RPG都不同。它是一个不能退出的死亡游戏，但同时也是世界上第一个“虚拟现实网络RPG游戏”。如果被僵硬的既有观念所束缚，那会导致你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到。
我露出严肃的表情，对亚丝娜说：
“至于这个水晶瓶的情报要如何处置，这个问题现在就先暂时搁置吧。我之前也说过，我并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既然它有可能会成为麻烦的原因，我觉得还是首先考虑亚丝娜的安全。”
我本来以为得到的会是类似“别老是把我当菜鸟”或“自己的安全我自己会保护”这样的回答，所以已经在考虑更进一步的说辞了。然而——
亚丝娜沉默地看着我的脸，片刻后才猛地偏过了头。透过那垂下的长发，隐约能看到她的嘴翕动着说道：
“算了，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就随便你吧。”
“啊……是、是吗？”
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我很在意这个临时搭档此时的表情，于是在沙发上向右倾斜身体，想看清被头发遮挡的脸。但是亚丝娜又将脸向右转了一些，就算我横向移动她也没有停下转动，最终变成了正坐在沙发上但是背对着我的姿势。
——这算个什么事啊？
虽然我这样想，但是也预感到此时不放弃的话，轻剑士大人就该爆发了，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座位上，说道：
“呃，那个……就先休息一下吧。集合时间……嗯，十八点在一楼的咖啡室见，如何？”
亚丝娜沉默地点了点头，背对着我跳下沙发，迅速站起身来，将握在双手中的“卡雷斯·欧的水晶瓶”收进道具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慢慢地倒在沙发上。
解除所有武装，丢出一条即时消息，躺在窗边的床上闭上眼睛，五秒后就睡着了。
被起床闹钟那冷冰冰的声音吵醒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染上了晚霞的颜色。我慢吞吞地坐起上身，拉开了左侧的窗帘，从二楼的窗户俯视着主城洛比亚的传送门广场。
才过了三个小时，这个四边形的广场就已经充斥着数之不尽的玩家。既有观察NPC商店的前线组，也有从小摊上买来零食吃个不停的观光者，还有一对对男女坐在面向水路的长椅上。
自变成死亡游戏那天开始算起，今天已经是第四十五天了。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似乎状况已经安定到出现情侣都不稀奇了，应该说是一件好事。我一边想着这种类似于中二男生死不服输的心态，一边移动着视线，很快就发现从广场南侧的凤尾舟码头上延伸出来的超长队伍。
“呜哇……对啊，糟糕了……”
我跪坐在床上，发出了呻吟。
早该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凤尾舟的数量有限，所以当一大堆玩家蜂拥而至的时候，排成长队也是理所当然的。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要在洛比亚城里行动的话，就必须做好随时等上一大段时间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明明有那么多人在等，却没有引发什么麻烦，都在有序地排队，这算是挺值得高兴的——但我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有五个全副武装的玩家，正想推开站在队伍前面的几个人，坐上刚刚到达码头的大型凤尾舟。
理所当然地，被/插队的那群人发出了抗议。但是，貌似武装集团首领的大块头双手剑士大声怒吼着反驳回去。
相隔甚远的声音没能传到我身处的旅馆第二层，但是我能想象到其中的内容。
——我们可是为了解放你们这些普通玩家在战斗。优先是理所当然的。
他肯定是说了这样的话。只见那些身穿朴素布衣装备的观光者不情不愿地退后了。而双手剑士和他的同伴像是在炫耀身上反射着哑光的金属装备般转过身去，跳上了大型凤尾舟。
我目送着离开河岸的凤尾舟，再次自言自语起来。
“这可糟糕了啊，哈夫先生。”
插队的那五个人都穿着相同的蓝色上衣。毫无疑问，他们是第三层才成立的前线攻略公会“龙骑士团”的成员。而领头的那个双手剑士，是名叫哈夫纳的副会长。
他们应该是在主城做完补给和装备修理，接完了任务，准备开始楼层攻略。因此看到那些从下层的传送门来到这里的观光玩家悠闲地排在自己前面就感到难以忍受，这种想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这种前线集团标榜自己的特权意识，导致人们产生反感的事情是必须避免的。毕竟，现在那些还没有拿起剑的玩家，可能有一天也会离开圈内，与怪物战斗，以自己的力量来到最前线。
不，应该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是绝对无法通关这个死亡游戏的。现在前线组那仅仅五十人的人数，总有一天会在楼层攻略上遇到瓶颈。必须尽可能地增加攻略集团的数量，哪怕多一个都是好的。
我忍住叹息，看了一下时间。距离约好的下午六点只剩三分钟了。
我从床上跳下，迅速地将剑以外的装备穿上，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
在旅馆一楼的咖啡室里，我见到了三个小时没见的亚丝娜，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冷峻。
“久等了。”
我打着招呼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可能是因为视野太差导致这里不受欢迎吧，整个咖啡室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了。
“我也刚到。”
轻剑士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将之前在看的菜单推到我面前。我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除了饮料和甜点之外，还有几道看名字像是鱼类食物的菜。
“虽然有点早了，在这里吃饭怎么样？”
“我想去小摊上买东西在外面吃。”
“是吗？那就只点饮料好了……不，干脆现在就出去？”
“这倒可以。”
——虽然隐约感觉到她和平时有些不同，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我做出清楚的判断，所以我对此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座位。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这种只是在咖啡室里碰头却什么都不点就直接离开的行为是被禁止的，但这个世界的NPC服务员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直接送我们离开了。
将二楼的房间置之不理直接离开旅馆之后，看到上层底部的暗红已经渐渐被染成蓝色。大概再过三十分钟就会彻底暗下来了。
但是，传送门广场另一头那条等待凤尾舟的队伍反而变得更长了。石质的建筑物被路灯和篝火所映照，光线再被水面反射，让景致变得充满了幻想气息。搞不好乘船出游才是晚上的重头戏。
“嗯，总之就是那样了……排队吗？其实也可以放弃乘凤尾舟，直接在水道里游泳……”
说到这里，我就被头套下的那双眼睛狠狠瞪了一下，于是迅速撤回前言。
“这个没戏。那就先去商业区了，排队吧。”
“在那之前，我要先去路边摊。”
“好、好的。”
我点了点头，向传送门东侧那五六个并排的时尚西式小摊走去。
大致看了一下，有三个小摊在卖可以当晚饭的东西。有炸鱼与热蔬菜的套餐，还有上面撒了乌贼与贝肉等物，像是海鲜比萨的东西，以及将烤鱼和香草类用扁平的面包夹住，类似于意大利三明治的食物。
“这一层的食物是以鱼贝类为主啊……”
“不喜欢吃？”
亚丝娜简洁地问道，我赶紧摇头否认。
“不，倒不是不喜欢吃。只是……既然觉得难得吃海鲜，如果有日式的菜品就好了。比如煮鱼啊，生鱼片什么的。”
“在这种城市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也是啊……只能期待第十层了。我要吃那个像是意大利三明治的东西，亚丝娜你呢？”
“我也吃那个就行。”
“那我去买吧，在那里的长椅上等我。”
听到我这样说，亚丝娜再次从头套下抬眼看了看我，很快又转过脸去。
这种感觉，总让我想起在第一层托尔巴纳吃奶油面包时的情景。
我一边想一边向小摊走去。买了两个单价十二柯尔的意大利三明治后，转身走向长椅。
将其中一个拿给亚丝娜后，她想打开交易窗口给我钱，但是被我伸出右手按了下去。
“不用了，我请客。”
“……为什么？”
“不，只是，那个……哦对，就当是你给我做休闲短裤的手工费。”
“……”
还好，亚丝娜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提议。虽然她现在的状况有些奇怪，但似乎并不是在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想在她身边坐下。
就在此时，长椅后的阴影中突然伸出某人的手，同时传来了满是捉弄的声音。
“麻烦你喽，桐仔。多谢款待。”
——你还是隐藏得如此出色啊。
到底是该选择装腔作势呢？
——不要！这是我的晚饭啊！
还是该坦率地拒绝呢？在烦恼过后，我两边都没有选。
“你还是隐藏得如此出色，但这是我的晚饭，我才不给你呢！”
“哼，明明都请了小亚，却对我这么冷淡啊。”
“什……你、你也听到了吧，只是为了答谢她帮我制作道具啊，哪有什么冷淡不冷淡的，根本不是那回事好吗！”
在我拼命辩解的时候，一个娇小的女性玩家无声地出现在我面前。她披着的连帽斗篷和亚丝娜那件款式相近，却是黄沙的颜色，显得更加不起眼。虽然眼睛隐藏在她那一头卷发下让人看不分明，但画在脸颊上那一边三根的胡子面纹，彰显着她那特立独行的个性。
情报贩子“老鼠”阿尔戈一脸坏笑地从长椅背后跳出来，坐到亚丝娜身旁。她往左边看了一眼，将头套的边缘微微掀起。
“晚上好啊，小亚。第三层的BOSS战和第四层的传送门激活，辛苦你了。”
“晚、晚上好，阿尔戈小姐。那个……你要吃这个吗？”
亚丝娜想把自己的意大利三明治递给阿尔戈，结果她“呀哈哈哈”地笑着挥了挥手。
“算啦算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别管我，你自己吃吧。”
“好、好的……”
亚丝娜脸上露出了“这个人到底是饿还是不饿”的表情，我则是叹着气说道：
“你别管她，亚丝娜。要说捉弄人技能的熟练度，这家伙肯定是艾恩葛朗特第一。”
“捉弄人？”
亚丝娜似乎在此时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先抬起头看了看我，然后低头看向手上的意大利三明治，最后转向右侧的阿尔戈低声叫道：
“不、不是的啊，阿尔戈小姐！我们根本、完全、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哟呵呵呵，我明白的，小亚。”
情报贩子笑得很恶心，而我则是一屁股在她右边坐下，同样地小声交代：
“真的啊，不准卖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
“真让人伤心，人家的信条就是不卖谣言和绯闻哦。”
“行了行了……好了，既然你来找我，就是说委托你的情报都搜集到了？”
“当然啦。收到你的邮件才三个小时我就调查完了，除了情报费之外，是不是该再请我吃一顿晚饭比较合适呢？”
被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了。毕竟在入睡之前送出的那条消息上，确实是额外要求她尽快的。
“知、知道了啦。请你吃什么？”
“我想吃加了一大堆芝士的比萨……”
阿尔戈的话还没说完，我就发动自己的最快速度奔向那个卖着类似海鲜比萨的小摊，买了一份有着三倍芝士的比萨，迅速回到长椅旁。
“向您提出如此过分的请求，实在是万分抱歉，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我毕恭毕敬地将东西递出，阿尔戈咧嘴一笑，将它接过。
“唔，免礼平身。好了，就一边吃一边说吧……亚丝娜你也吃吧，不然就凉了。”
阿尔戈向旁边已经呆住了的轻剑士说了一声之后，三人同时喊了一声“我开动了”，然后大口咬起这带着一丝意大利风情的晚餐。
虽然我不记得我在现实世界里吃过正宗的意大利三明治，但不管是这微烤过后紧致中带着酥脆的面包，还是那炙烤得香气浓郁的白鱼，又或者是那带着香草味道的番茄酱，可以说都重现得非常真实。我不由得想道：如果主料是更有分量的肉，酱料是浓厚的照烧蛋黄酱的味道……但是这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亚丝娜和阿尔戈似乎也很饿了，两人沉默着吃了一半之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在我开口之前，阿尔戈就从腰上挂着的几个腰包之一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卷轴，夹在手指上。
“这次要收额外加急服务费……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啦，不过看在这一堆芝士的份上，就收你普通费用好了。五百柯尔。”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金币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递给阿尔戈。然后拿过卷轴，用指尖轻轻点击之后，卷轴就自动展开了。
“你委托的是什么情报啊？”
亚丝娜也凑了过来，我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她也能看清楚。羊皮纸上是第四层主城洛比亚的详细整体地图。但这不是阿尔戈自己画的，只要将整个城市毫无遗漏地走个遍，让菜单窗口的地图资料完成之后再复制到卷轴上，谁都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但是，这张出自阿尔戈之手的地图上，城市的许多地方都画着“！”的记号，有将近二十处之多。这正是五百柯尔的价值所在。
“这是任务NPC的位置？”
亚丝娜再次发挥了她出众的观察力，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则是沉默地点头表示肯定。随后头套下就射来了感到无奈的视线。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特意去调查的阿尔戈小姐……但这种事情，只要自己在城里走走不就行了吗？反正要接任务的话，还是得亲自去那个地方才行啊。”
“我也这么认为耶。而且桐仔啊，这些任务你在封测的时候都做过了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又咬了一口三明治，用有些含糊的声音说明起来。
“如果花时间自己去到处走的话，会让过去的记忆变得模糊……我的目的，是在地图上一次性地俯瞰所有的任务。”
“哟呵？”
阿尔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感兴趣的色彩。而我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城市的整体地图。
果然，城市的构造本身和封测时代是完全相同的。我一边回想着过去那个干巴巴的城市模样，一边点击着那些记号。每次点击的时候，上面都会浮现出阿尔戈手写的任务概要。
在最后一个记号也确认完毕之后，我指着位于城市西北角的一个记号。
“就是这个。”
“那个……怎么了吗？”
亚丝娜一脸诧异，而我则对她咧嘴一笑。
“是封测时不存在的任务。那里大概是攻略这个城市……不，是攻略整个楼层的关键。”
“等你找齐那个任务的情报之后，我会高价买下的。”
阿尔戈丢下这句话和芝士的香气之后，仿佛融入黑暗似的消失了。
我和亚丝娜也将最后一点三明治吃完，从长椅上站起，看向南面的码头。队列似乎比之前短了一些，但感觉还得排个三十分钟左右。
也不知道是因为填饱了肚子，还是因为和阿尔戈的谈话，亚丝娜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只见她皱起眉头说道：
“我倒是不介意排队……但是那个码头的系统也太差了。”
“咦？哪方面？”
“不管是载双人的小船，还是能载十人的大船，能去的地方都一样吧。所以有可能会一个人坐上大船，也有可能一群人因为坐不下而先让给后面的人，这样浪费了很多时间。队列得按人数至少排成三列才行。”
“的、的确……你要不要去向他们提议？”
“这种事我做不来。”
“是吗？这种像是班长干的事情，很适合亚丝娜……”
还没说完，我就被她那仿佛会射出冷冻光线的眼睛狠狠瞪了一下，慌张地别过脸去。
洛比亚城已经彻底被夜幕所覆盖，而五颜六色的街灯与房屋的窗户中透出的灯光映照在水面上，让它变得更有奇幻色彩。而那些欢笑的玩家们所乘坐的凤尾舟也挂着灯，小型船是挂在船头和船尾，大型船则是挂在顶盖的边缘处。船在宽阔的水面上来来往往的时候，显得煞是好看……
“啊！”
我的脑子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下意识地打了个响指。
“什、什么啊？”
“我等会儿会告诉你的，这边走。”
我推着亚丝娜的后背，小跑着来到和凤尾舟码头反方向的北侧河岸。
这里没有码头，从石砌的护栏到水面有着不小的落差。而这样一来，凤尾舟也变成是浮游在低处了。
“啊……我有不好的预感。”
亚丝娜低声说着，想往后退去，我则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斗篷下摆。
“没问题没问题。”
“当然有问题吧！我才不要！”
“没事没事。”
“要干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去啊！”
我一边随口敷衍着她，一边左右观察着水道。
几秒钟后，一艘能够乘坐十二人的超大型凤尾舟静静地从右侧驶来。我迅速向左看去，只见左侧也正好有一艘尺寸差不多的凤尾舟正在接近。我计算着在这条貌似是靠右行驶的水道上两者擦身而过的地点，向左移动了三米，然后再往后退了五米。
“很好，在还剩五秒的时候我会倒数的。”
“我、我都说不要了！”
“哎呀，这可不像是敏捷度比我还高的亚丝娜小姐会说的话呢。”
“呜……这、这种说法也太卑鄙了……”
“这对亚丝娜小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吧，毕竟你连疾跑技能都有呢。”
“我这不是刚换掉了吗……喂，可恶，算了，我不管了！”
“好了，还有五秒，四，三，二，一……”
随着“零”字的出口，我和亚丝娜开始了助跑。我右脚踩上低矮的护栏，用力往前一跳。
洛比亚的水道似乎是靠右行驶的，因此我先尽量伸出左脚，向左侧正在靠近的大型凤尾舟的顶盖踩去。好不容易踏上去之后，船猛地摇晃起来，船内的观光客们发出了惊呼。我一边喊着“对不起”一边穿过船顶，再次跳了起来。
我在空中往后面瞟了一眼，只见亚丝娜好像也平安着地了。她的跳跃力比我更强，按理说我能跳过的距离她不可能做不到，但看到她成功之后我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然后落到了从右边驶来的第二艘凤尾舟上。
这艘船上的乘客们似乎已经发现了正在玩忍者游戏的玩家。他们仰望着在提灯的照耀下从夜空中飞翔而过的亚丝娜，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口哨声以及掌声。我在为没有惹他们生气而感到庆幸的同时，穿过了船顶，第三次跳了起来。然而——
“完了……”
对岸的距离比我预料的还要远。我在空中蹬着双脚，将双手尽量地伸出，才险之又险地将指尖挂在了河岸的边缘上。
“啪嗒”一声，我全身贴上了河岸的墙壁，随后头上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我抬起头，只见轻松着地的亚丝娜双手叉腰，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说，没自信的话一开始就别这么玩啊。”
此时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我过于清楚地明白，凤尾舟的乘客们为何会发出那么热烈的欢呼。
“那、那个，亚丝娜小姐。”
“……怎么？”
“那个……以、以角度来说，似乎是有点危险……”
“危险什么……”
轻剑士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脸惊讶地看着挂在距离她脚掌四十厘米远处的我，随后她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就算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猛地按住裙角，然后莫名地露出一个微笑，微微抬起了穿着靴子的右脚。
“不快点上来的话，我就踩下去了。”
“明、明白，马上来！”
我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地爬上河岸。
正方形的洛比亚市区被十字交叉——正确来说因为正中间有着传送门广场所以不存在交叉点——的主水道(MainChannel)分成了四个大区。
以北为上的话，右上是有着公园、广场以及露天剧场等设施的观光区；右下是集中了各种商店的商业区；左下是大大小小的旅馆层出不穷的住宿区；而左上——也就是我们来到的西北区，则是被NPC居民的家挤满的低地区。
当然，各区域的内部也被狭窄的水道细分开来，没有船就无法往来。不过，在任何一条水道你都能等到路过的凤尾舟，于是我们选了一艘能乘坐两人的船拦了下来。
这次我没有对NPC船夫说地名，而是告诉他坐标来确定目的地。我们两人各出了一半的船资——系统已经自动帮我们AA制了，然后疲惫地坐到了一前一后的座椅上。
超短裙轻剑士小姐在靠船头的座椅上坐下来之后，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地眺望着两边的街景。虽然这里可能是洛比亚最为朴素的地区，但即使是充满了生活感的住宅区，也有着一定的风味。
孩子们在门口的水岸旁玩着玩具船，外表介于鸭子和海鸥之间的水鸟带着孩子从旁边游过。准备晚饭的声音与香气从厨房的窗里传出，水面映照着温暖的橙色光芒。
“啊，那一家好像要卖了！”
我看向亚丝娜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栋小小的双层房屋，门口挂着写有“待售”字样的木牌。
“哦，真的啊。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有玩家私房。”
“要多少钱呢……”
我苦笑着对眼睛变得更加闪亮的搭档说道：
“最好别去看价格，会让你忧郁的。”
“我当然知道很贵啊。但是幻想着只要努力总有一天能够买下来也是我的自由吧！”
“这、这个倒是没错……不过我不推荐你买这个城市里的房子。如果只是观光的话，会让你觉得美丽而快乐，但住下来的话，出行会变得非常地麻烦。”
出乎意料的是，亚丝娜很坦率地点头同意了我的意见。
“我想也是。住在这里的人每天买东西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搞不好在我们没看到的时候拼命地在河里游泳呢。”
“喂，别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啊。不过，要买的话，我会买一栋能够看到湖泊的普通房子。”
她发出这样的宣言，再次看向前方。
老实说，如果购买玩家私房要花一大笔钱的话，我是宁愿找个便宜旅馆凑合着住，省下的钱都拿去买装备。但是以亚丝娜的行动力，搞不好她以后真的会买一栋湖畔的住宅呢。到时候就去她家白住……不，绝对会被拒绝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凤尾舟在狭窄的水道中左拐右绕，不到十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
在小小的码头前方，是一栋尺寸不小，但是年代久远的建筑物。除了正门之外，它还有着一道有着两片门扇，直接连通水道的大门，除此之外就是个没什么特征的普通民宅了。
我有些疑惑地靠近建筑物，先从那脏兮兮的窗口向里面看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个像是老人的身影，背对着我坐在脏乱房间的深处。他头上有着一个金色的“！”标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标记似乎有些暗——的确是任务NPC。
“真亏阿尔戈小姐能找到这样的任务啊。”
亚丝娜这样说道。我则是用力地点头。
“这样的水平已经不是能用‘鼻子很灵’来形容的了……总之先进去吧。”
我回到门口，敲了两下房门。而在过了整整五秒之后——
“门没锁。有事的话就自己进来。”
才传来了这么一声冷淡的回答。
——感觉这个任务会很复杂啊！
我在内心里呻吟着，还是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门。
迎接我和亚丝娜的，是一个老头子。他坐在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摇椅上，右手拿着酒瓶，左手拿着烟斗。正确来说，他只是用一只眼睛瞪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起身迎接。
那头发际线大幅后退的蓬松头发以及乱糟糟的络腮胡都已变成了纯白，皮肤却晒得黝黑，手臂和胸口的肌肉则十分发达。看着就像是那种过去孔武有力但在退休之后沉溺于酒精中的老水手。
我和亚丝娜对视了一眼。我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切都交给你了”的信息，只能战战兢兢地说出了接受任务时的老套台词：
“那个……老大爷，您有什么困难吗？”
老人则是拿起右手的酒瓶猛地仰头喝了一口。
“没什么困难。”
他回答得非常冷淡，而他头上的“！”标记和我的任务记录都没有任何变化。
老套台词不起作用，也就意味着，这个任务可能是要在城市的各处和居民谈话，然后才会被指引到起始地点的类型。一般来说，接受任务的正确话语会在这样的过程中揭晓，但这次因为阿尔戈的超级嗅觉，让我们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个任务，结果导致我们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不是该暂时撤退，从收集情报开始从头做起呢。但是已经花费了时间和五十柯尔来到这里，就这样空手而归也太不值了。
我环视着这个约十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试图至少找到一些线索。
如果是一个收拾干净的房间，就能轻易地看出什么东西比较古怪。但是这个房间刚好相反，古怪的东西太多了，完全不知道哪个能当成线索。有巨大的鱼类标本，有捆起来的一堆兽皮，生锈的鱼叉，大小不一的木材，还有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罐子以及折断的船桨……就算再怎么看，也只能推测出他以前是个水手而已。
就在我无奈地准备放弃，准备老老实实地从头再来时——
“老爷爷，这种东西掉在地上很危险的。”
亚丝娜一边说，一边从摇椅旁边的地板上捡起了某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度在十厘米左右的半锈铁钉，恐怕是从这个老旧的椅子上脱落下来的吧。
老人往亚丝娜拿着的钉子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地冷哼了一声，再次举起了酒瓶。亚丝娜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似的向我看来，我则是苦笑着说道：
“放在那里的桌子上吧。”
“嗯……”
亚丝娜点了点头，准备转过身去——
但我下意识地将钉子从她的手上抢了过来。
“哇，你干什么?!”
“等等……这个不是普通的钉子。投掷短刃……不对。断面是四角形的钉子……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我自言自语的时候，几个情报在我脑中拼在了一起。
面向水面的那扇门。屋子里的皮革和木材。很久以前在现实世界的博物馆里看到的藏品。封测时期不存在的任务。
——这个老人，大概不是什么退休水手。
我回到老人的正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老人家，请为我们造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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