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名留青史的繁星』
1
「非常抱歉在关键时刻没能帮上忙。我有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深刻反省。」
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于一身,莱因哈鲁特说完后致歉。
现场无人立刻对着低头道歉的「剑圣」发言。接受致歉粉饰太平很简单,但是这样的表面话无法隐藏真心。
在极度想要战力的这几个小时里,完全不知道莱因哈鲁特人在哪儿。大家都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夺回市政厅之战有他在的话,结果就会不同了。
所以任谁都无法轻易开口响应。
只不过——
「真的啦,混账东西。你知道你不在,害得我们多伤脑筋吗。」
除了这样说完还轻推了一下「剑圣」胸口的昴以外。
胸膛承受拳头的莱因哈鲁特歉意十足地看着昴。真不像他,被骂还露出气馁的表情。昴对此嗤之以鼻。
「而且既然都要来了,干嘛不早个十五分钟到啊。托你的福,害得我要担任一个不合我形象的角色。说实在话,那本来可也是你的工作喔。」
「对不起。……不过,很棒的演讲,很符合你个人的特色。假如被要求做同样的事,那种让听众振奋起勇气的广播我是做不来的。选你才是正确的。」
「我是认为我跟你被要求的广播任务会不同就是了。」
莱因哈鲁特的苦笑和称赞,让昴再度轻推了他胸口一把。接着手指指着面露反省的英雄的鼻子,说:
「莱因哈鲁特,有你在,就等同于百人之力甚至千人之力。我可以这么期待没关系吧?可以仰赖你吧?」
「————」
才不是什么百人还千人之力。他的战力根本足以匹敌万人大军。
昴这样的期待,让他眨眨自己的湛蓝双眼。不过他的不知所措立刻消失,「剑圣」的嘴唇弯曲成笑容。
「——可以,我希望你仰赖我。假如你这么期望,那我势必响应。」
「哦哦……太过可靠,害得我心脏跳得好快啊。就是这样,莱因哈鲁特跟我们会合了。大家也趁现在把想讲的都讲一讲吧。」
想说他的自负多少下降了吧,昴对莱因哈鲁特一笑,转身面对大家。
站在始终不发一语的众人面前,昴指着莱因哈鲁特,宣布道:
「这种时候,关怀反而更叫人难受啦。而且,『剑圣』现在想被骂,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罕有喔。不要客气,快点快点。」
「————」
「所以说,尽情欺负他完,就可以讲正事了。——怎么拯救大家的正事。」
闭上一只眼睛,昴口气轻松地道出觉悟。
这样的态度令人为之屏息。就只有奥托和嘉飞尔两人对这熟悉的虚张声势是笑逐颜开。
唉呀,有一、两个人可以看透自己的心不是刚好吗。
——用不着自己一个人背负太多,刚刚演讲不也才说过吗。
2
之后,开了针对莱因哈鲁特个人的抱怨会(详情省略),接着再度开始商讨夺回朴利斯提拉的方案。
与奥托和莱因哈鲁特会合——奥托在战力方面毫无影响,但莱因哈鲁特前来可说是莫大恩惠。作战的幅度也因此大幅改变。
在这方面想要开始进行积极商量的时候,却不得不问——
「对了,菲鲁特怎样了?之前骚动的时候,她应该跟你在一起吧?」
在会议室围坐一圈,进入最初议题之前,昴向莱因哈鲁特确认。
这问题让他的表情略显阴沉。虽说今天大家都面露愁容就是了。
「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在怪罪你喔?我是不认为你会以菲鲁特的安全为优先,所以窝在安全地带闭门不出啦……」
「这点伦家也有同感。不过音讯全无的期间,伦家也想问问你们在哪里做些什么。毕竟偶们可不是在玩,而是在拼死拼活。」
昴设下防火墙,安娜塔西亚也若无其事地加入。她边摸狐狸围巾,边用浅葱色双眼静静地盯着莱因哈鲁特。
她的质问焦点在菲鲁特阵营今天早上的行动——他们一行人似乎跑去找莱因哈鲁特的生父海因格谈判。
威尔海姆也是,阿斯特雷亚家的人对待海因格的方式总是欲言又止。虽然擅自评断很不应该,但那种态度简直就是——
「把窝在家里十几年的职业级尼特族儿子当成肿瘤一样提心吊胆地对待……」
「菜月先生的奇怪妄想让人退缩,不过可以吗?假如莱因哈鲁特先生难以启齿,那就由我来说明吧。」
把联想到现代日本社会问题的昴搁在一边,奥托当场毛遂自荐。他向莱因哈鲁特投以关怀视线,一副就是情报通的样子。
「话说回来,你是跟莱因哈鲁特一块回来啦,不过城里闹哄哄的时候,你们就在一起了?」
「才不是一直在一起咧。我跟莱因哈鲁特先生他们会合是在最后的最后……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大致掌握了状况。」
「谢谢你,奥托。不过,这是我家的问题。也关系到菲鲁特大人。虽然的确有难以启齿的内容,不过由我来讲才说得过去吧。」
摇头拒绝奥托的顾虑,莱因哈鲁特隔了一下子才再度开口。
「首先,虽然说过很多次,但容我再次道歉。本来应该要比任何人都更早帮忙的我,却拖到现在才跟大家会合,真的很抱歉。我有深深反省。」
「……关于这点,我们的看法就跟刚刚说的一样。要完全原谅你不容易。但是,接下来的战斗需要你。假如你有反省,希望你以剑立证。」
对于致歉的莱因哈鲁特,由里乌斯用自己会说的话来声援,推他一把。友人为他缓颊的话让他放松绷紧的面孔,接着说:
「谢谢。魔女教第一次广播的时候,我跟菲鲁特大人正在二号区。目的是……和海因格副团长谈判。」
莱因哈鲁特用僵硬的声音呼唤亲生父亲的头衔「副团长」。从这么一个称呼就足以想象得到他与父亲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鸿沟有多深。
「虽然这么讲,不过不是菲鲁特在早餐过后说要去做个了断吗?」
「菲鲁特大人并非以自己的喜好来排斥必要之事的不负责之人。所以说才会去找副团长谈判。当然,我也跟着去了。」
「顺便问一下,探问你们谈判的内容违反了礼数,对吧?」
「毕竟是阵营内部的事。不过,谈判称不上顺利。」
从莱因哈鲁特的语调听来,可以察觉到谈判有多困难。
就算不从这点推测,虽说有所成长,但言行依旧直率的菲鲁特,跟毫不隐藏下流劣根性的海因格对话,不难想象会起纠纷。
而就在谈判的当中——
「魔女教第一次广播。怀疑听错的同时,我便心想得立刻动身才行。事实上我方阵营也为了危急事态有预先准备。其他人像是拉珍斯他们,有必要的时候都可以用特殊方法呼唤我。」
「嗯,我知道。我跟拉珍斯……呃,正好有机会聊过。」
看到有魔法打上天空,就立刻赶到现场。
以前曾经拜托拉珍斯发出信号叫莱因哈鲁特来作战。但遗憾的是,在叙吕厄斯穷凶极恶的权能之前只能中止那个战术。
不过一看到自己人的信号就立刻赶往现场的这番话,并不是骗人的。
然而这几个小时里,莱因哈鲁特都没有处理魔女教张牙舞爪的恶意。到底原因何在——
「——海因格副团长,用菲鲁特大人当人质。」
「————」
一瞬间,昴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不只是昴,在场倾听的所有人全都因为事出突然而接不上话。
「那是我无法弥补的失态。菲鲁特大人受到性命威胁,结果我无法反击,只能就这样被迫留在现场。」
品尝羞愧的心情,被悔恨给烧灼心灵。莱因哈鲁特用这样的表情挤出这些话。
听到一半,昴了解到第一个问题让他脸色乌云罩顶的理由。
发誓要效忠的主人被自己的父亲抓起来当人质。被这种情况给绊住脚步,他的内心产生多大的纠葛,又会有多心痛呢?
而且事情不会只有这样。还有更坏的可能。
「……也zation();就是说,怎样?那个副团长,是魔女教的爪牙吗?」
在冲击的告白之下,伴随着最恶劣的残酷可能性。
早就听闻魔女教徒会潜伏在民间,而且完全无从掌握其真实身份。但是亲人之中竟然有人是魔女教徒,一般人根本连想象都不愿意。
在认识了贝特鲁吉乌斯以外的低级恶劣大罪司教后,这种想法更为强烈。
「——如果是的话,会怎样呢?我的心,会变得如何呢?」
可是莱因哈鲁特却用让人担忧的方式回答昴的结论。
对此昴大感诧异,同席的一半人也面露同样的表情。不过安娜塔西亚、由里乌斯和奥托的表情却跟大家不同。
然后,莱因哈鲁特朝着皱眉的昴缓缓摇头。
「我并不是要偏袒亲人,不过副团长不是魔女教的人。至少,从他以菲鲁特大人为人质后所说的话,没有窥见到那种可能。」
「哪有可能啊。那不然,他为何抓菲鲁特当人质?做那种事有什么……」
意义呢?话说到这里,昴察觉了。
从莱因哈鲁特阴沉的表情,和奥托他们闷闷不乐的面容,浮现出另一种可能。没法一笑置之。那是无可救药的结论。
「该不会,他让你留在原地……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副团长说:『你重要的主子和有血缘关系的父亲都在这里。你要舍弃我们,去救那些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吗?』」
「那是父亲应该说的话吗!!」
感情瞬间沸腾,昴出拳揍向墙壁。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和激动打照面。但是作梦都没想到,跟魔女教无关的人也能让自己这么愤怒。
009
就算要恨人,也希望只恨魔女教就好。
「菲鲁特大人有说,副团长的恐吓只是嘴巴讲讲,要我不用管她,直接去应战。我违逆了那番话,留在现场。应该被谴责的绝对是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到底是谁做错吧!」
「就算如此,做出选择的是我。是我个人。」
就算昴破口大喊,莱因哈鲁特依旧坚称那是自己的责任。觉得这份顽固是无意义坚持的昴,只能气恼。
「结果,现场陷入胶着状态。之后我没法动弹……第二次广播的时候,状况也没有改变。……菲鲁特大人想必对我很失望吧。」
莱因哈鲁特简短地提到菲鲁特,表情毫不掩饰沮丧。对此不察的他真的很可怜。
从昨晚和今早看得出来,菲鲁特和莱因哈鲁特的关系跟以前有很大的变化。这次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们主从的关系又将再度产生极大的变化吧。
「那么,不在这里的菲鲁特小姐怎样咧?」
不提莱因哈鲁特的表情,安娜塔西亚再次深掘话题。
身为现场唯一的王选候补者,又深受十人会代表奇利塔卡的信赖。她的脸上连一点同情都没有,而是肃穆地推进话题。
「现在,莱因哈鲁特在这里,就代表问题解决咧。这么想没错呗?」
「是的。现在菲鲁特大人和随从会合,跟行动被限制的副团长一同在避难所待机。是菲鲁特大人本人这样提议的。」
「限制行动,意思是逮捕吗?」
「手脚被绑,嘴巴塞了堵嘴物。这点程度的惩罚他甘于承受。要是没有奥托的协助,恐怕要他乖乖就逮都是难事。」
「怎么这边出现奥托的名字啊?」
毫无登场预兆却突然登场,着实让昴吃了一惊。当事人奥托则是边乔正帽子边让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正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我会在那里单纯是凑巧。只是在旅馆看过三方的关系后,我就立刻掌握了状况。」
阿斯特雷亚家的问题和菲鲁特阵营的领地事务,都在今天早上的旅馆有略微触及。
在魔女教广播之后,又目击到海因格挟持菲鲁特当人质,迫使莱因哈鲁特留在现场。脑袋再差的人都能想象那是怎样的场面。
「都市面临魔女教的威胁,莱因哈鲁特先生却动弹不得,真是最恶劣的状况了。脸色发白的同时,我心想非得做些什么才行。」
「因此,奥托揍倒海因格,救了菲鲁特?」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我才不会做那么血气方刚的事咧!就只是用简单的魔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制造让菲鲁特大人逃跑的时机而已。」
修正昴的错误猜测后,奥托长叹一口气。
「所幸有菜月先生的演讲,之后用不着烦恼就顺利会合了。要是能再早一点动身的话就好了,但我也遇到了很多事。」
虽然话题有点偏离,不过莱因哈鲁特也点头肯定奥托的贡献。
不管怎样,依旧老样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活跃,不愧是深藏不露的奥托。
「不过啊~奥托兄之前都是怎样活下来的?老实说以奥托兄的力量在都市行动,根本是自杀行为嘛。」
「你这样的担心在重逢的一开始就已表露无遗吓到了我,不过我的方针也是很迂回曲折……算了,就跟你们说吧。」
咳嗽清嗓后,奥托指向市政厅外。
「早上我按照预定,一个人前往谬兹商会。主要是为了重新和奇利塔卡先生谈判。只不过抵达的时间比约定的还要早,于是就决定中途下龙船,走路到商会。……就在那边跟魔女教相遇了。」
「广播吗?不对啊,以时间来说太早了吧?」
卡佩菈的第一次广播,应该是在中午报时之后的事。就算途中下船,要在广播开始前没走到商会实在很困难。
奥托点头同意昴这样的想法。
「对。不是广播。我遇到的,是魔女教本身。……而且还是自称大罪司教的人。在前往谬兹商会的途中,我到了二号区的控制塔。」
「你在广播前遇到大罪司教!?」
奥托的告知让昴震惊,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叙吕厄斯和雷古勒斯都在广播前跑到时刻塔广场上为所欲为。除了占据市政厅的卡佩菈之外,没事干的大罪司教根本是在都市里野放。
然后奥托遇到的,不是前面提到的任何一个大罪司教。
「那么,你遇到的是……『暴食』大罪司教啰。」
「……对。他这么自称。因为没理由骗我,所以是真的吧。看起来像小孩子……不过年龄对他们无关。」
奥托的目击证词,跟昴见过的罗伊·爱尔法德一致。
不想知道大罪司教的选拔基准,不过「暴食」确实还是小孩。是手脚还没发育伸展完全的小孩子。连讨人厌的笑法都很小孩子。
「一开始以为是小孩子乱来的恶作剧,防守控制塔的警卫想要叫他别乱讲话……就被捏烂了。是真的跟字面的意思一样,整个扁掉。」
「————」
「一个人就这样整个变平的,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相信。警卫和街上的卫兵立刻包围他……后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奥托惨白的脸色,述说了与「暴食」的攻防战有多凄惨。
一般人根本没法与「暴食」为敌。奥托当然也无能为力。
不分青红皂白就被卷入战斗,奥托只好与周围的人们奋战,但——
「结果控制塔被夺,我也不知道除了我以外有没有人逃走。」
「真亏你在那种状态下还能逃出来?对手是大罪司教耶。」
「不是我厉害,是多亏旁边的人的福。加入战斗的『白龙之鳞』的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拼命让我逃走。」
「……又是『白龙之鳞』的人啊。」
在这边又听到了奇利塔卡的私人佣兵「白龙之鳞」的活跃事迹。
他们是朴利斯提拉的防卫核心,大多数的团员都跟奇利塔卡一起下落不明。而奥托提到的部份团员,为了克尽本分想必是豁出性命对抗「暴食」。
「我连滚带爬地从水道逃走。之后听到魔女教的广播后就不敢随便移动,而是慎重采取行动……就在那边遇见了莱因哈鲁特先生他们。」
「莫名其妙就会合了吗。原来如此。」
然后就解决了菲鲁特阵营的胶着状态,最后赶来这里。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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