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绫香:爱歌姐姐,对不起……
倒映在水雾朦胧的镜子中的是一对闪闪发光的透明瞳孔。
端丽秀气的五官和美艳毫不沾边，而是充满了纯洁的美感。
简直就像是存在于童话里的公主。
仅仅是摘下眼镜而已，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这如同古早漫画一样的设定，就连少女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沙条绫香看着镜子中照出的自己，由衷地感到高兴。
现在的我，简直就像是姐姐一样。
姐姐——
绫香有个比她大六岁的姐姐，爱歌姐姐。
爱歌的存在，自小对绫香来说就是特别的。
在绫香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姐姐就已经像是妈妈一样了。
魔术和学业都完美地应对着，还会温柔地照顾绫香，同时也开始帮父亲处理家中的事务。
和只会烤面包的绫香不同，能够做出比酒店还要美味的料理。
和魔术才能平庸的绫香不同，姐姐是会伴随奇迹诞生的天才。
可爱……这种词不适用于姐姐。
姐姐的笑脸比任何事物都美丽，比任何绘本或是人偶的公主都还要可爱。
美丽又耀眼，聪明又万能的爱歌姐姐。
明明只有跟我差六岁，爱歌姐姐为什么会这么美丽、这么全能呢。
这个问题自幼困扰着绫香。
自己是爱歌姐姐的妹妹真是太好了，如果能一直做她的妹妹就好了……
幼小的绫香曾经如此想到。
曾经。
最初是绫香发现爱歌的身体在某一天停止了成长。
已经19岁的姐姐，依旧是绫香记忆中的那个完美而美丽的公主大人。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需要仰视着姐姐了。
为什么姐姐不再成长了呢？
绫香曾经偷偷地问过家里的男孩子。
对方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
好像谁都没有在意姐姐不再成长的事情，但是绫香却在意的不得了。
终于，在15岁的这年，绫香的身高超过了爱歌一点点。
走在东京的街头可以感受到男人们向自己投来的热烈视线。
曾经的那个躲在爱歌身后的小女孩已经哪里都不存在了。
说到底，人类是视觉动物。
一个人的容貌、气质、身高几乎可以决定别人的绝大部分印象。
比如说沙条家领养的男孩子，绫香就经常看到罗德利用他可爱清纯的外表在东京街头和成年女性搭讪，屡试不爽。
哈啊，真希望姐姐能管一管他……这件事先放在一边。
绫香也是一样。
仅仅因为比自己年长的姐姐身高、外表不再变化，心态就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沙条绫香对爱歌的感情不再是崇拜。
明明爱歌姐姐依旧是那么高贵、那么明亮，但她却永远停留在了14岁的冬天……而绫香已经15岁了。
少女对自己心中产生的冒犯想法而吃惊。
这是错误的。
姐姐是最美丽、最耀眼的，必须得是这样才行。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戴上了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
起初是为了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
但是却意外地有效……不，简直可以说是魔法一样。
绫香戴上眼镜之后，不论是瞳孔还是头发都变得暗淡下去了。
漫画里的情节说不定是真的。
戴上眼镜的沙条绫香一下子成了随处可见的小透明。
这样就好。
我只要做永远跟在爱歌姐姐身后的、唯唯诺诺的妹妹就可以了。
只要，这样就好。
“哈啊……好困。绫香你在做什么呢。”
洗漱间的门口传来轻佻的声音。
绫香转过头去，黑色头发黑色瞳孔的美少年就站在那里。
“水池借我洗把脸。”
说着，他也不等少女答复，就来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冲刷自己的脸。
从少年的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气，绫香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又彻夜未归了，是去夜总会玩到现在吗？
你昨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酒啊？姐姐知道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嘿嘿嘿……如果爱歌问起来的话帮我蒙混过去喔？拜托你啦，绫香大人。”
这个言语轻佻的少年，名叫罗德。
是爱歌姐姐的养子，也就是她义理上的外甥。
虽然外表看起来是12~13岁的少年，但实际年龄是一个谜。
他也和沙条爱歌一样，身体在几年前就停止成长了。
看上去人畜无害，在家里表现的像小动物一样温顺的男孩子。
正如前面说的那样，在外面却是个名扬东京的花花公子。
据说很受成年女性……特别是有钱人家的贵妇人的欢迎。
靠着那张可爱的脸究竟攻陷了多少女人，事到如今已经数不清了。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绫香觉得罗德不是人类。
隐藏在那副美少年外表下的究竟是什么，她无法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罗德是爱歌姐姐最重视的人，付诸了全部爱意的人。
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接触是不可避免的，但绫香一直以来都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绝不会和少年有过深的接触。
任何招致爱歌姐姐反感的举动都必须扼杀在萌芽阶段。
“啊咧，绫香你今天没戴眼镜吗？”
罗德一边用毛巾胡乱地擦脸，一边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绫香脱掉眼镜的素颜让他的酒醒了一半。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同时让旧剑、旧闪、旧狗同时一见钟情并坠入爱河的型月第一玛丽苏。
“啊。”
绫香慌慌张张地拿起放在镜子边上的眼镜，重新放在鼻梁上。
“刚才在洗脸，把眼镜给忘记了。”
罗德把脸凑了过来：“是吗。”
毫无顾忌的视线在绫香的脸上打量，少女微微侧目。
不能和他有过多接触。
因为姐姐说不定会生气。
“哎~为什么要戴眼镜啊，明明绫香不戴眼镜的话绝对更可爱。”
之后罗德开始像个醉酒了的中年大叔一样表情肃穆地自言自语：“小时候的绫香好可爱啊，经常跟在我的后面乱转……哎呀，真让人怀念啊。”
根本没有那回事，请停止你的岁月史书行为好吗？
沙条绫香淡淡地说道：“我觉得眼镜更适合我，有一种安心感。”
罗德将毛巾重新担回原位，没良心地微微一笑：“是这样吗？嘛，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我也没资格随便评论啦。”
绫香：原来你也是有常识啊。
罗德又重新瞄了一眼绫香，小声嘀咕：“……果然是亲姐妹吗。”
“……什么？”
迎接绫香的是罗德露出的爽朗笑容——
“嘿嘿，绫香果然和爱歌长得很像呢。”
“！！！”
沙条绫香哑然地目送罗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
……
……
东京都杉并区，某所私立学校，南边校舍三楼教室的窗边。
沙条绫香静静地俯望一成不变的风景。
时间是上午8点10分，距离上课还有20分钟，对总是踩点上学的绫香来说，今天到校时间要比平时稍微早了一点。
要说理由的话，是因为家里男孩子说出的话语让她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
“我长得像姐姐……这怎么可能。”
绫香无言的看着学生们的上学风景。
学校里充斥着成群的少年少女，但像姐姐那样耀眼的……绫香还从来没有见过。
“我根本连姐姐的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
“你是沙条绫香吗？”
一个轻盈却充满存在感的声音让绫香转过头来。
绫香愣住了片刻。
“你是……”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华丽过头的美少女。
杂志上的平面模特也完全无法比拟的美貌，学校制服根本包不住的奢华身体，朱色的瞳孔充满了侵略性。
这个人绫香当然认识。
玲珑馆美纱夜，学校里的超有名人。
表面上是超级财阀的女儿，每天夸张地乘坐加长梅赛德斯来上学，据说她的豪宅从正门走到主栋要走10分钟。
同时也是东京最大的魔术名门，玲珑馆的家主。
年仅10岁就结果了因病急逝的父亲的权杖，5年间将玲珑馆家族带到更高阶梯的才女。
不论是表世界还是里世界，都称得上是“女王”一般的存在。
同样是生在魔术世家的女儿，绫香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呢。
不过内向眼镜娘还是下意识地和初次对话的人用“你是谁”来起手。
像她这样了不起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父亲和玲珑馆的前代当主算是旧识，不过那也是停留在上代的事情了。
不论是表里世界，美沙夜和绫香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层的人。
在绫香的疑惑中，少女自我介绍道：“玲珑馆美纱夜，说到玲珑馆这个姓氏你就应该明白了吧？”
“喔，你就是玲珑馆的……”
绫香佯装刚刚才知道她的长相一般，点头说道：“我是沙条绫香，我……”
美沙夜优雅地拨了拨长发，打断了她的自我介绍：“这我早就知道了。”
这女人，听人把话说完啊……
绫香稍微有点不爽。
“玲珑馆同学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啊，对了。当然是有事情的。”
在绫香好奇的视线中，美沙夜飒爽地从随身包中掏出了一个十分精致小巧的礼品袋，递了过来。
“麻烦帮我转交给罗德君可以吗？”
“？”
绫香困惑地从她手中接过礼品袋。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偷偷捏了一下得到的感触，这个难道是……
“请帮我转告他这是我亲手做的……啊，不要！还是别说是我亲手做的了。唔，还是说吧！就说是我亲手做的，没错，嗯。”
美沙夜微微侧目，用手指绕着发圈，华丽的脸蛋上泛着点点桃红。
“那个，玲珑馆同学认识罗德吗？”绫香惊讶地问道。
“嗯，之前承蒙他照顾了，这些烤曲奇就算做是谢礼。
因为那天罗德君说我家里的曲奇很好吃嘛。所以我就让女仆教我……稍微尝试着做了一点，也不知道还原度怎么样。”
还去过你家啊。
绫香眉毛一抖：不是吧，罗德君……别对我们学校的学生出手啊。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家的花花公子终于已经不满足社长的千金，开始对东京的女王大人出手了吗。
仿佛是从绫香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端倪，美沙夜连忙解释道：“啊，你不要误会。我和罗德君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嗯，我明白的。”
绫香心下暗忖：也就是说，攻陷了的暂时只有心吗……
不过还真是厉害啊。
本来还以为玲珑馆同学是个更加高冷的女孩子，没想到会这么热情……
不，是因人而异的吗？
据说她平时对待学校里的男同学都像对待野狗一样的态度。
“我会转交给他的。”
绫香点点头，将满怀少女心意的手制曲奇放入自己的包内。
“谢谢你，绫香同学。”
留下这句话，美沙夜就要转身的时候，绫香叫住了她。
“请稍微等一下。”
“怎么了吗？”
绫香说：“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罗德的吗？”
“……倒也不是不行。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喔？”
玲珑馆美纱夜嘴上说着“随便啦”，不过脸上的神色却好像是在炫耀什么宝物的小女孩模样。
极东女王优雅地靠在窗边，开始缓缓讲述起了不久前发生在黑森林以及洋馆里的故事。
……
……
……
放学回家之后，沙条绫香开始在家中搜索罗德的下落。
虽然比不上玲珑馆家，不过沙条家的规模也比普通人家要大了不少。
最后，她在家中的庭院里发现了罗德的身影。
“在做什么呢？”
“啊，绫香你放学了啊。”
蹲在一个小土丘面前的罗德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
“我正准备尝试复活雅威。之前把它给忘记了啊。
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复活了，不过还是试试看吧。”
雅威是过去养在庭园里的一只鸽子。
堂堂正正地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复活】这种超越了魔术的概念，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不过，绫香却觉得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做得到吧。
“给你。”
少女从书包里取出同校同学的手制曲奇。
罗德眉毛一挤：“这个是……绫香为我做的？亲手做的？好高兴！”
“才不是。”
“什么嘛，原来不是啊……嘁。”
绫香：“……”
如果美沙夜同学知道你在收下她满怀心意制作的曲奇时是这个反应，绝对会杀了我。
“这个是玲珑馆同学让我转交给你的。”绫香说。
“玲珑馆同学……啊，是美沙夜吗？太破费啦！”
刚才还毫无兴趣的罗德一下子变得振奋，从绫香手中夺过礼品袋。
一听说是玲珑馆家的大小姐送来的礼物，马上就换了一副态度……
虽然可以理解毕竟是那个美沙夜，但还是让绫香莫名地有些不爽。
她在庭园中的铁椅上坐下。
“我从玲珑馆同学那里听说了，你三天前救了她一命呢……真厉害。”
“那孩子连那种事都说了啊。真是的。”
绫香不解道：“为什么要瞒着呢？明明是很厉害的事情吧，那可是那个玲珑馆家喔？”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少年摆摆手，打算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的时候。
“罗德总是这样。”
“唔？”
罗德抬起头来，看到绫香眼睛后面的眸子微微地颤抖着。
绫香盯着他说道：“我和罗德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听罗德说过你的事情。
你永远只会对姐姐一个人敞开心扉……在罗德看来，我是和空气一样的东西吗？”
“不……那是。”
罗德笑嘻嘻地说道：“因为我还不想让绫香过早进入大人的世界嘛。”
“我今年已经15岁了！”
沙条绫香突然来到了罗德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已经不是孩子了！”
“……确实。”
罗德盯着少女大声说话间剧烈起伏的两团，小声嘀咕。
顿了顿，他说道。
“我还以为你对除了姐姐以外的人都没有兴趣呢……绫香想要听我的事情吗？”
眼镜娘坚毅地点了点头，“嗯。”
末了，她补充道：“想听。”
“明白了。”
罗德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在她旁边拉出一条椅子坐下。
在那之后。
一直到爱歌准备好晚餐的那段时间，罗德和绫香在白鸽飞舞的庭园中聊了很多。
那大概是他们认识的这5年来，第一次毫无隔阂地交流。
一直到晚餐时间快要到了，二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庭园。
今天聊得有些开心啊……
在去往餐厅的路上，绫香默不作声地跟在罗德后面。
“爱歌！”
回到客厅后，罗德绕过餐厅直接钻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了裹着围裙的金发少女。
“别闹了，罗德。没看见我正在端菜吗？”
爱歌嘴上说着恼怒的话，但脸上却挂着美满的笑颜。
在看到妹妹也一同跟着进入餐厅的瞬间，爱歌眼神一荡。
“唔。绫香也在吗？真是个稀奇的组合，你们两个居然会一起来餐厅呢。”
“……姐姐，其实是。”
绫香正打算向爱歌解释，自己和罗德只是在走廊上偶遇，却见到罗德把手指竖在唇前。
“爱歌，今晚吃什么？”
罗德轻松地将话题转移到了晚餐上。
“……”
沙条绫香不再说什么。
她转过身体来到餐桌前坐下，然后摘下眼镜放在了餐桌上。
对不起，姐姐……
我也想，再稍微多了解罗德君一些事情呢。
今天的事，就当做是我和他的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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