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不久，袁一跑了回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跳着跨进门，手里紧握着一包烟，看到他的那一刻，人稍稍往后倒了一下，僵住了。
齐淇走过来抱住她，看到自后而来的陆成，她皱着眉，朝他抛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没有说话。
袁一没有发疯，她注视着床上的人，推开齐淇，“老齐，我没事，你放开我。”
她缓步走到床边，蹲在他的面前。
枕头上还未干的鲜血，刺得她眼疼，她用衣角揩了揩，血被蹭开，倒更多了。
袁一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点着了，她撬开他的嘴，吐了口烟进去，男人没能吸进去，烟雾弯弯曲曲的窜了上来，漫在她脸上和头发里。
她的嘴上沾了他的血，腥腥的。
“袁一。”
齐淇要上前，陆成拉住了她。
他在她耳边轻轻说话，“我们出去吧。”
袁一吻了吻他的手指，他的身上温度还在，暖暖的，她的目光涣散，绝望，那是种不可形容的难过。
“宋岩”
她轻轻的唤。
“宋岩。”
没有回应。
她靠上他的脸，“你为什么不等我呢。”
…
陆成把齐淇拉了出去，关上了门。
那一刹那，屋子里的女孩哇的哭了出来，齐淇的心一颤，整个人僵了一下。
凄凉，绝望，声嘶力竭。
太可怕了。
…
深夜，齐淇和陆成坐在院子里吹风。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陆成往她身边靠一点，“冷不冷？去车里？”
齐淇摇摇头。
“不然去开间房？天不早了。”
她又摇头。
他没有再说话。
齐淇低垂着眼，目光黯淡，心里压抑的很，踢着脚前的石块，手里捏着根小草，揉搓着它的根枝，草尖直打转。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侧颜，“你看我做什么？”
陆成牵住她的手，齐淇缩了缩，他倒是握得更紧了。
“困么？”
她摇摇头。
“出去散散心？”
“她怎么办？”
“让她一个人待会吧。”
他拉她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等一下。”齐淇凑到窗前往里头看，袁一抱着他的手臂，趴在床边睡着了，她转头问陆成，“去哪啊？”
“跟我走吧。”
今夜月光明亮，隐照亮前路，他牵着她往山里走。
走着走着，齐淇停下来，“大半夜的你带我去山里做什么？”她身子往后赖，“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吧？”
陆成回头对她笑，“我要想干什么早就干了。”
他拉了拉她，“走啦。”
他们走到深山里，密集的树在磅礴的夜色里高大威猛，像一个个巨人矗立，山石层叠，形状怪异，一座座巨峰雄伟而迷蒙。
陆成牵着齐淇往悬崖边走。
“喂喂喂前面没路了。”
他站到悬崖边，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勾了过来，“来。”
齐淇探首看了眼底下，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你疯了，多危险。”
“我抓着你呢。”他扶她坐下。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吹吹山风，放松放松，顺便怀念一下。”他坐在一块平石上，腿悬着，“很多年前我们也来过这里，就是坐在这个地方。”
齐淇瘪嘴，睨他一眼，“我又不记得。”
“我们就是在这里定情的。”
“真假的？”
“假的。”
“……”
他笑了，划了下她的鼻尖，“逗你的。”
“……”她打开他的手，“切。”
陆成又去牵她，齐淇躲开，他圈住她的腰，搂住了，“小心掉下去，别乱动。”
齐淇掰开他的手，借着月光，齐淇看清了他的眉目，“你当年就是这么把妹的？”
他坏坏的笑了笑，“不告诉你。”
她踢了下他的腿。
“别动，这很高。”
“我不怕高。”
陆成揉了把她的头发，“我怕。”
齐淇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陆成淡淡的看她，看着看着，微微一笑。
她深吸了口气，凉凉的雾气窜进肺里，打了个寒颤。
陆成看着她的头顶，把她搂到怀里，齐淇又推开他，“你带我来这就这个目的吧？”
“我带你来看月亮。”
“……”
他又把她塞进怀里，齐淇挣扎开，“我告你非礼啊。”
陆成散漫的笑了，“告老公非礼，你去告啊。”
“你…之前怎么没觉得你那么不要脸。”
“我真正不要脸的时候你还没见识过呢。”他突然笑的色眯眯的，齐淇没话接，踹了他一脚，移到另一边去了。
“老流氓…”
陆成笑笑，也不去捞她，原地就这么躺了下去，裸.露的岩壁峭石坚硬而冰冷，他枕着胳膊，看着亿万星辰，沉默着，倏尔，她也躺了下来，石头硌的人背疼，她往平处躺，接近他了一点。
有虫子在草丛里跳来跳去，有萤火虫从他们上方飞了过去，真稀奇…
树叶挲挲，月色撩人。
不由叫人回忆起从前。
【我晚上去深山拍摄】
【晚上？深山？你去拍鬼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
【听着还挺有意思】
【你去吗】
【好玩么】
【好玩】
【去】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就不怕我非礼你】
【呵，好啊】
他淡笑起来，比起从前，现在的她真像只小兔子，傲娇，活泼，率真的小兔子。
“你笑什么？”
他看向齐淇，眼睛睁的大大的，亮晶晶的，里头印着一轮明月。
真好看。
突然，他翻身过来，手撑着身体，面朝着她。
齐淇惊呼，“你干嘛？”
陆成猝不及防的吻了下她的额头。
她震惊的看着他，双手抵着他的胸，心扑通扑通跳，声音微微发抖，听上去有些紧张，“你干嘛呀…我还没准备好……我们还不熟…”
“……”
“还是得先培养感情！”
“而且第一次得正规点…不打野战…”
他轻促的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那么可爱呢。”
齐淇吃瘪，用力推开他，谁料一个不稳，他向侧倒去，齐淇赶紧拽住他，脸都吓白了。
“陆成。”
“掉不下去。”他倒是笑的舒心。
“吓死我了。”
陆成坐稳了，凑上来搂住她。
齐淇挣了两下，脱不开，索性不动了。
他的脸埋在她的脖间，呼出来的气息悠长而温暖。
他说，
“那天，我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女人坐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画画，我看到了你才过去的，不是因为下雨。”
“什么？我听不懂。”她有些无奈。
“其实那个时候我带伞了。”
她捣了一下他的肋骨，站了起来，斥道：“越说越听不懂，回去啦！”
陆成也跟着站起来，跟了上去，“慢点走。”
“不要你管。”
他把她拽了回来，“你走错了，这边。”
“……”
*
宋岩早知自己命不久矣，跑到这个山清水秀的古村走过人生最后一程，他不是没有家人，他们从他手机里翻号码，他的姐姐和姐夫从泾县赶了过来。
后来，他的家人把他带走了，齐淇三人才回去。
这一路袁一一直在睡，不吃不喝不睁眼，齐淇把她带回家，稍微吃了点东西后，她和袁一一起睡下了。
近一点，陆成从楼上下来，看到窗户前的人影，和一明一灭的一撮烟火，他走了过去，坐到她旁边，袁一侧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回眼。
他摸出烟盒，掏出根烟，也点上了。
好几分钟，两人一言不发。
抽完一根，陆成把窗户给打开了，让烟味散出去，他重新坐到她身边，又摸上一根。风吹过来，火苗一抖，灭了，他用手护住火，咔嚓，又点着了。
陆成敛眉，看她，因为刻意压低着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别抽了，去睡觉吧。”
袁一吐出一口烟，没说话。
“人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的。”
她轻笑了笑，眉眼低垂，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没了动作，烟要燃尽了。
隔了好久，她说：“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就想哭。”
他没说话，稍许，他把她手间夹着的烟蒂拿过来扔进烟灰缸。
“我理解。”
“我好难受，难受的想死了。”
他心似乎莫名被戳了一下。
“同学。”他抽了口烟，“人活着并不只为男女之情，这世界上有许多与爱情一样美好的、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责任，比如梦想，比如奉献。”
她低着头。
“虽然这么说有些煽情。”
“我们从出生就经历着告别，生离和死别，成长和蜕变，不断告别一些事，一些人，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你，只是你应该知道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他不过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等你老了再回想起来，不过是一段深刻的永恒的回忆。”
她似笑非笑的动了唇角。
“有些人虽然离去，但在你心里，他是永生的。”
“你动了不好的念头，假如你离开这个世界，让爱你的人怎么办，你忍心让他们经历和你一样的痛苦么？”
“同学。”
“你要学会自私，也要学会无私。”
袁一看向陆成，“我和他不过相识几天，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什么都不懂。”
他没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幼稚？不可理喻？”
半晌，他摇了下头。
“查济是个神奇的地方。”
他侧颜，看向她房间的方向。
“我对她，就是一见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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