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是你,让我走出黑夜
碳火架边上，陈叶悠闲地为上头的烤肉洒下香料，目光不时看向闹腾成一片的学生，他们面带笑容，此刻的他们没有任何身份限制，他们不过是秀知院国中部二年级B班普普通通的学生而已。
不同于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终究会登上自己该去的位置，面对卑躬屈膝的下属，又或者是本人向登高着俯首称臣，此刻，他们都在扮演着自己剧本上的一切，拥有了一名学生在闲暇之余该有的样子。
自然孕育一切生命，生命自是亲切自然。
潺潺的溪流从一旁哗哗流过，白皙的小脚丫踩在鹅卵石遍布的河道中，空中的水滴晶莹剔透。
陈叶期待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数不尽的奔波时光已经消磨了他绝大部分斗志，他人争权夺利的行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可笑场景，能够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能够每天填饱肚子，能够与志同道合之人聊聊天，晒晒太阳便是他最终的追求。
他不需要别人来理解，因为过日子的永远都是自己，而非他人。
不远处，另一个碳烤架旁，一群女孩子将索菲所在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是那略显青涩的男孩子，在看向索菲的时候同样忍不住多看几眼。
实在是……童话般的外貌……
“索菲姐姐是外国人吗？霓虹好像没有索菲这种名字的说。”
“是哦，我是E国人，不过很早以前就来到霓虹了。”
索菲一边翻动架子上的食物，一边回答着身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学生，“总之，我在这边住的比你们都要久哦！”
“哇！好厉害，上次寒假爸爸还带我去E国玩过两周，就是太冷了，别的什么都好。”
问话的女生摆出一副回忆的姿态，恍然大悟道：“那索菲姐姐是染过头发吗？那边好多人都是金发。”
“呃……应该……算是染过吧。”
索菲十分不确定地回应，她在变成吸血鬼的时候不论是肤色、发色又或是瞳色都发生了特别明显的改变，而且因为以前染发技术不够成熟，这样白色的头发还给她招来过不少麻烦。
在那时候的西方，这样皮肤特别白，而且发色异常的人很容易被指认为异端，神权当道的时代，索菲可没少遭到过迫害，幸亏她死不掉，要不然可能早就被一些村民烧成灰了。
想到这里，索菲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牵强道：
“倒是来之前我还以为前辈的班里学生会很多呢。”
“30多个也够多了呀。”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经常会有五六十个人哦！”
“好多……这样子老师说的话都听不清了，怎么上课？”
“嘛，反正我也不喜欢听就是了。”
索菲撇开脸，那时候她学的东西比较繁杂，而且很多都是玄学与科学混杂在一起的古怪知识，现在听起来或许会觉得很蠢，但那个时候的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特别是一些教义。
拿起烤串，索菲递给一旁的学生。
“吃东西咯，这些已经烤熟啦。”
“谢谢！”
早就看得肚子咕咕直叫的学生一涌而上，将索菲手中递过去的烤串立马分发干净，随后大快朵颐起来。
其实索菲也有点馋，但相较于这些忍耐力不够的小孩子，她算是特别能忍的那一类，稍微饿饿肚子问题也不大。
而且见到自己做的东西别人吃起来特别香甜，她心里也无比开心。
最起码……她能做出来让别人入口的人类食物了。
“那个……东西放在这里了。”
“白银同学是吧？谢谢哦，真是辛苦你啦。”
白银圭将腌制好的食材箱子放到索菲边上的石头上，指了指提醒一声，同时她看到索菲笑起来的时候，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好精致漂亮的女孩子，甚至漂亮到了一种不真实的程度，而且陈老师一喊就立马过来帮忙，难道说她是陈老师的女朋友吗？
白银圭看得有些呆，总感觉自己班主任认识的女孩子都很漂亮的样子，早上那个小百合是这样，中午见到的这个索菲也是这样……
她记得陈叶是临时打电话给索菲请她来帮忙的，但是见到时白银圭就注意到索菲好像稍稍画了些妆，而且衣服好像也很新的样子，就像是刚买来的一样。
索菲拿起白银圭搬来的食材，正准备继续烤制，突然发现白银圭在一旁静静地盯着自己看。
“诶？我脸上粘到什么了吗？”
由于腌制食物的时候需要用到很多液态状的东西，索菲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腌料弄到了脸上，她赶忙询问。
白银圭尴尬地摆手。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索菲姐姐和陈老师是什么关系而已，因为老师一叫你你就来了……我，我没别的意思……”
“关系……”
索菲表情一僵，犹豫不决地用手肘摩擦后脑勺，“和前辈的话算是关系比较好的邻居？我想前辈应该是这么看的。”
在过来的路上，白银圭就知道了索菲的年纪，她的年纪和陈叶差不太多，当然，这两个人的年纪实际上与真是情况天差地别，但是白银圭显然不知道这些事。
“那索菲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这次索菲回答的就非常果断，在回答的同时索菲想起以前那些和自己一样变成了吸血鬼的同胞都早已组建各自的家庭，她心底就难受得慌。
不同于其他同胞，索菲常年深陷在一种自闭的环境当中，特别是有了网络以后，索菲人都爽麻了，更别提她还以网络作为手段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尽量将自己融入到人类社会当中去，这就令她更加没考虑过这件事。
凭借自己长生种的优势，时间还早，时间还早……
我焯！300年过去啦？
如果不是遇到陈叶，且陈叶与她探讨过年龄方面的事情，索菲恐怕连自己几岁了都记不太清。
恍惚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去过了多少个国家，而有些国家甚至已经从现在的地图上消失了，一切都在发生变化，唯独她没有任何变化。
当索菲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活的太过颓废了一些？而从每五十年更换一次住址，变成了现在十多年更换一次住址……
她有认识过很多人吗？她又正视过自己的身份吗？
显然没有。
她常以自己本人的孙女……曾孙女的身份来活动，大概是除了陈叶以外，整个东京就没人知道她是吸血鬼这个身份。
毕竟昼伏夜出，生活作息就与常人不同，有过好几次，索菲察觉到自己好像在某个地方住的有点久了，打算重新换地方生活时，她听到邻居一个老太太说话。
‘啊……原来隔壁是有人住着的吗？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现在才意识到……’
说是往人类社会中融入，但其实索菲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人真正意识到过这一点，包括她自己。
她一直把自己关在狭小黑暗的屋子里，每天就是看电视刷网页，偶尔出去散散步的同时修剪一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特别是这十几年，快递行业卷的风生水起，她连去黑市买血的兴趣都没了，直接让人把血送到家里。
常常是眼一闭一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她不敢去和人类交朋友，因为她注定会将她们送离这个世界，而且……
接触的太深的话，自己的身份也更容易暴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索菲很聪明，她不忌讳别人问她是谁，哪怕真的有人这么问了，她也会实话告诉别人自己是吸血鬼。
一是让别人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点不好使而不理自己，二是运用这样简单的心理学知识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直到下一次更换住址……
整整三百多年，她好像也就早年间比较活跃，毕竟要躲避战乱与追杀，那时候的她每天过的都非常充实，比如一见到穿着教袍的人就开始逃跑什么的……
可是之后呢？之后的她就活的浑浑噩噩，特别是神权陨落，资产阶级获得了权力，而后发生的世界性战争……
逃累了，她想歇一歇。
可是这一歇……歇了上百年！
若不是与陈叶相遇，索菲都不敢相信现在竟然已经来到了二十一世纪，而她依旧在做着自欺欺人的事情罢了。
没办法嘛，自己不是人，活的总得小心翼翼一些……
然而，陈叶郑重其事地告诉了她，她其实也是人，有着人类的长相和特征，有着与很多人类一样的爱好和习惯，穿着人类的衣服，遵守着人类的道德……
他并没有畏惧自己饮人血的行为，甚至不知道付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自己可以重新食用人类的食物，让自己不会再因为阳光而化为灰烬，让自己不会因为大蒜而浑身颤抖，让自己可以重新站在阳光之下，感受那温暖而非炽痛的光线洒在身上！
听到白银圭询问自己和陈叶的关系时，索菲有些郁闷。
如果要说真心的话，她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去回答才合适。
正因如此，索菲开启了她惯用的技量，既然自己回答不上来，那就代入到陈叶的视角来回答好了。
对她而言，逃避可耻，但的确很有用，哪怕只是暂时的有用。
“呼……”
白银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不过这一幕却被索菲看在眼里。
不知是怎地，索菲心里有些闷得慌。
她抿抿嘴，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由于要是一直不讲话会很尴尬，所以索菲突然脑抽了一下问道：
“前辈他在学校里辛苦吗？”
话才刚问出来，索菲立马就后悔了。
呸呸呸，我问的都是什么鬼问题啊！一个人带一个班级，怎么想都很辛苦。
白银圭看了一眼陈叶的方向，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乏一些学生去找陈叶问问题，当然，哪些是真心想问问题，哪些又是别有目的白银圭就不清楚了。
她来到自己负责的烤架旁给上头的食物刷上油，宛若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
“陈老师他很忙的，一边要做学生会里的顾问工作，一边还要给我们上课，而且下课的时候陈老师连去方便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很多人都喜欢找老师问问题。”
“很多？”索菲手指抵着嘴唇，猜想道：“五六个人吗？那确实挺多的。”
“不，几十个人。”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白银圭自己都蚌埠住了，她烦躁地说道：“一些学妹学姐有事没事也喜欢去找老师问问题，明明她们要么是学过了，要么就是压根没学，又不是自己没有老师，整天缠着陈老师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诶……诶？！几十个人？”
索菲呆呆地看着不远处一头黑线地给学生解答问题的陈叶，“前辈……有这么忙吗？”
“因为陈老师很照顾大家，平时哪怕买了点什么小零食也会来到班上分给大家，而且只要不是做正事，陈老师也不会很严肃和严厉，因此大家都很尊敬他……”
白银圭不屑地小声吐槽：“不过那群家伙孝心多少有点变质……”
“什么？”
索菲由于震惊于那几十个人的数目当中，一时间没听清白银圭的后半段话。
“我说陈老师就像是大家的爸爸妈妈一样，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父慈女孝。”
前辈他……这么厉害吗？
索菲低下头，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势，甚至劣势非常明显！
永远不会发育的身体，那不就是跟永远当小孩子一个样了吗！？
顷刻间，索菲有些石化住了。
“索菲姐姐。”
“诶？”
正在悄悄偷吃烤串的索菲被白银圭叫住，她的牙还咬在手里的肉上，只见白银圭疑惑地歪头看了过来。
在她的视野里，索菲的门牙都还没放到肉上，可是虎牙却已经完全戳进了肉里，这样子吃东西不难受吗？
“你的牙是以前没注意保护变形了吗？其实现在去维护也还来得及的。”
听到这话，索菲立马嘴唇下包，淡定地说道：“其实我是吸血鬼哦。”
“切。”
白银圭信都不想信，吸血鬼？又不是小孩子看恐怖片看多了，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吸血鬼啊。
再说了，你家吸血鬼吃烤肉，脖子上还戴着个十字架项链啊？
“圭，前辈平时在学校里是怎么过的呢？”
两个负责烤肉，时不时偷吃几口的女孩子默默聊起了关于陈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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