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夜
雨是下半夜下起来的，最开始是滴滴答答，跟着像是老天掀掉了聚水盆，倾盆而下。整个夜幕也变得狰狞起来。
苏大海没有睡，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一瓶酒也已经快见底了。这是他十二年后第一次回来这里，这里曾经是他的青春，曾经是他梦想的开始，当然也是幸福的结束，痛苦的根源。
墙壁上隐约还有之前相框的挂痕，那里之前挂的全家福，只不过自从十二年前那个夜晚开始，一切都变了。照片被他砸碎了，扔到了垃圾桶里。可是记忆无法扔进去，无法遗忘。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触目惊心的晚上，当他因为忘记工程记录本回来家的时候，打开房门的一刻，看到妻子王静媛惊慌失措地表情，还有鹿宁安手足无措的穿着衣服，所有的幸福生活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本以为他会冲上去，又或者说会用全世界最恶心的话去骂他们，但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抽着烟。
三个人坐在一起，沉默像一把火，撩烧着每个人。
最先开口的是鹿宁安，他先是道歉，然后吞吞吐吐地说着事情的经过。意思很简单，在王静媛结婚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只不过因为王静雅家里不同意，所以没在一起。后来，无意中的相遇，让他们再次走到了一起。
“这么说，当初我进入厂子里出问题，后来你说找人解决了，就是靠他？原来你是去找他帮忙的？”苏大海看着妻子王静媛，这个看上去温柔腼腆的女人，却在那一刻变得神秘难以捉摸。
“不然怎么办？当时的情况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除了他能帮我们，还有谁可以帮我们？我也是为了我们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王静媛哭了起来。
“大海，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放过小静，这些是我的错。”鹿宁安说着跪倒了苏大海的面前，哀求着。
“不，不是他的错。大海，你不能毁了他，他还有鹿鸣，还有老婆，你毁了他，他的家就完了。”妻子也跪了下来，他还从来没见过妻子如此的情绪大跌。
“我没有孩子？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毁了我的孩子？会毁了我的家？王静媛，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苏大海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曾经是厂子里的优秀员工，有一次整个人被机器压着，他都没有流一滴泪，可是女人的一句话，击垮了他内心所有的坚强。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更不要在家里，让孩子看见不好。”他留下了这句话，离开了家。
苏大海叹了口气，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每次想起那个夜晚，他的内心都会莫名的疼，并且牵连出那些记忆。
下午的时候，曾明说了，整个楼的下水管道要重新修了，如果动工的话，家属楼前面的那些空地就要全部被翻出来了。
有些事，怕是会跟着也被翻出来了。
苏大海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他站起来，走到了窗前，外面大雨倾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夜，怕是没有人会出来。他沉思了几秒，然后穿上了雨披，拿起了厨房旁边的一把铁锹，走了出去。
雨水打在苏大海的身上，但是他丝毫不觉得有问题。从家属楼出来，往前走五十米，那个隐蔽的花坛后面，那里是小区公共垃圾场的后面，因为常年堆积的垃圾，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十二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将鹿宁安埋在了这里，现在恐怕他应该早就变成了一堆白骨，甚至白骨都已经不是了。
杀人原来那么难？
苏大海忘不了当时自己冲上去对鹿宁安下杀手的画面，这个画面像一个烙在他内心的一个伤口，每到下雨天便会出现，拉扯着他的一切。
鹿宁安的身体不动的时候，苏大海回过了神，然后才发现自己需要处理掉鹿宁安的尸体，否则被人发现，他肯定死定了，他还不能死，他还有苏婷，他需要给苏婷一个没有伤害的家。于是，他扶着鹿宁安的尸体来到了这里。
幸运的是，那天晚上没有人看到。
二十分钟后，苏大海挖开了地面，里面露出了鹿宁安的骸骨。他需要将骸骨转移走，不然等到修建管道的人挖出来就麻烦了。当年，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鹿宁安和王静媛私奔了，结果这里发现了鹿宁安的尸体，那么必然会牵连到他。
好久没干体力活了，苏大海感觉有点热了，他摘掉了雨披的帽子，然后拿出了一根烟，点着后用力吸了几口，剧烈的烟味窜进肺里，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谁在哪里？”突然前面传来了一个说话声，然后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对方手里拿着手电照了过来。
苏大海还没有来得及戴上帽子，对方一下子认出了他，“大海？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大海也认出了来人，他是楼下之前负责传达室的老丁。
苏大海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转过头，站在了刚刚挖坑的前面，微笑着说道，“老丁，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你在这做什么呢？”老丁说着往前面看了看，但是因为苏大海挡着，所以看不清楚。
“哦，没什么，有些东西扔到了这边，我整理了一下。”苏大海说道。
“这么晚扔什么东西啊！”老丁狐疑地看着他，想往后面看，但是苏大海却没有动，站在那里。
“一些垃圾，没什么的。你怎么这么晚也不睡觉？”苏大海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去外面跑了一趟。”老丁说道，“行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好，我这马上也得回去了。”老丁没有再说什么，转过了头。
苏大海没有说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结果，没想到转过身的老丁突然又转了过来，并且快步窜到了苏大海的后面，看到后面地上挖出来的骸骨，顿时呆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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