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反目之目
就在“梁锦”踏在鲜血上的那一刻。
那柄短剑斜插而下，正如最后一枚钉子，钉在了那五芒星正中央！
“轰——”
于是刹那间，整个由鲜血绘制而成的阵图都沸腾了起来！
在剧烈的震颤中，原本凝固在墙面和地面上的血液一滴滴分离，天花板上的向下滴落，地面上的向上漂浮，在阵图范围内形成了一场诡异且密集的“血雨”。
明明只是薄薄涂抹了一层笔画的阵图，那些鲜血却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简直像是潮涌。
处于中央的尸体被鲜血爬满，逐渐啃食，消失，最终完全融入了这场血雨之中，就如同变成了某个存在的饲料。
而那假借“梁锦”外壳的怪物，也被这场“血雨”裹挟，犹如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
“嗬嗬……吼——”
它当然奋力挣扎起来，从那血管当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叫，试图利用抓刨地面的摩擦做阻力，一双手的手指都因为用力到了极点，直接在地板上抓出了深深的痕迹，硬木地板咔咔作响，一截截断裂，直接挖出了一个深坑。
那一双还算保留了人手形状的手在这个过程当中，因为反作用力一起翻折扭曲，先是指甲，然后是手指，接着整双手都面目全非了！
那些皮囊下的血肉更多地暴露出来，让它真正彻底没了人形，变成了一团嚎叫的不明物体。
但那“血雨”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想要吞噬一切，那股力量强大到无法抗衡，直接将这团东西的下肢给带得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吼——这到底是……你到底是……嗬……什么东西！！！”
它只能无能狂怒地死死抓住周围的一切，那血肉中埋藏着的眼睛全都瞪着缓缓走近的青年，充满了疑惑、不甘和怨愤。
“我是人，一个普通的人类。”
槐序停在它面前不到十厘米远的地方，蹲下来看着它，耐心地解释：“而这是某本启示录中记载着的献祭仪式和召唤法阵。”
那怪物愣住了，从那奇怪的血管里发出诡异的模仿人类的声音：“……什么？”
“不能理解吗？”
槐序露出了微笑，态度就像是在教幼儿园小朋友识字一样温和：“仪式用于取悦神明，只要在法阵中献祭特定的祭品，就能召唤出相应的神明，获得一些馈赠，书上是这么写的。”
他喃喃道：“我从不向神明乞求恩赐，因为神明恐怕不能理解蝼蚁的语言，但它们也许懂得物物交换的道理……”
这么一想，也许神明更像是雨林里的野蛮人——这话不能说出口，太不礼貌了。
槐序笑容更深：“而这个仪式，用于召唤‘审世神’，祂是灭世之音，是带来死亡的先兆，是替上帝吹响号角的天使。”
他收敛笑容，微微垂目，神情似乎极为虔诚，低声道：“祂游荡在宇宙深处，鸣唱毁灭的诗篇，乃诸神之喉舌，凡所经过，必有天灾……”
槐序自顾自地低吟，那怪物听不懂，只觉得万分刺耳，就在地上拼命抓刨着，想要接近槐序，但无论如何，都只能被越拖越远，有一次明明已经就快碰到了，身后却传来更庞大的力道。
就这么一点距离，却好像无法逾越的鸿沟。
“吼——”
怪物咆哮着，伸出自己的“手”，用尽所有力气想去够到槐序，但终究连鞋尖都没能触碰到。
“轰——”
浓稠“血雨”化作了一个漩涡，眨眼间，就将这怪物席卷了进去，吞没无踪。
只听见几声犹如咀嚼吞咽的杂音之后，那怪物伴随着哀鸣彻底消失，而那漩涡逐渐凝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铁锈色的深褐血球。
这颗血球表面凹凸不平，凭空借力，悬浮在半空之中，上面横亘着数条裂隙，其中散开苍白的光芒。
槐序这才停止吟唱，缓缓站起来，看着这几乎抵住天花板的血球。
良久，他上前两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血球粗糙的表面，目光平静无波：“你就是……‘审世神’吗？”
从未回应过槐序的十三位神明之一，权柄为“毁灭”和“预兆”。
在“白夜”降临后，似乎不知为何被唤醒了……
血球发出了细细的嗡鸣声，似乎像小孩在撒娇一般，挪动自己蹭了蹭槐序的手掌。
“嗡——”
血色一闪而过，槐序挑了挑眉，发现自己身上刚才留下的伤痕全都不见了，麻痹和疼痛也一并消失。
“审世神”并没有治愈的权能，祂是……摧毁了那些伤痕！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
槐序抚摸着那血球，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我已经把你要的祭品献祭了，这就是你的奖赏吗？”
“嗡嗡——”
血球的嗡鸣声急迫了一些，似乎在否认，又像是在传达什么。
槐序听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原来如此……这只是你的投影，你的力量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祭品。”
血球在瞬间“融化”，又变成了无数的血滴掉落在地面上，但并没有散去，而是全部融入了刚才被槐序插进地面里的漆黑短剑当中。
短剑的剑柄上被开辟出了一个凹槽，一颗血红的“玛瑙”镶嵌在上面。
“当啷。”
与此同时，跟着掉落在地上的，还有一把银色的钥匙，钥匙上刻着“梁”字。
槐序走过去，捡起钥匙，若有所思。
这把钥匙是梁锦的，他没有见过，但听梁锦提起过。
梁锦有两个儿子，但他希望下一代彻底洗白，因此不让他们碰见不得光的生意，便将一切秘密都锁在了某个箱子里，希望在自己死前能脱离泥沼，安排好一切后进行销毁。
接着，槐序又拔出了那把短剑，细细地端详着。
这次的献祭圆满完成，他献祭了那只怪物，得到了一把“仪式之剑”。
这把剑已经具备了“审世者”的部分力量，它将能够斩断一切，得到灾难的预兆，更重要的是，只要被它所毁灭的事物，便直接成为祭品，等于自身就是一个完整的仪式。
很方便。
不过，只能向“审世者”献祭。
槐序收起这把短剑，藏进袖子里——他刚才一直把这把短剑藏在手臂内侧，盖在衣服下，所以才能故意落后几步拔出剑。
“审世者”刚才告诉他，祂需要的下一件祭品是“反目之目”，来自血亲反目所诞生的一双眼睛。
槐序却不着急，先去把自己没洗完的衣服洗了、晾了，又睡了一觉，隔天才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客厅。
他做这些事情很熟练，很快就把一切都整理停当，连地板也能自己找材料补上，一共用了两天。
第三天晚上，槐序吃完饭，在餐桌前准时听着“相约九八”的广播。
“叮咚——”
门铃在这时响了。
槐序站起来，走到玄关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有些狼狈的年轻人，后面追着一只狰狞怪物，见开了门连忙呼喊：“槐先生，多谢救命！”
七手八脚地进了门，还没松一口气，又喊道：“快快快！快关门！”
那怪物追过来，砰砰地砸门，良久才没了动静，似乎是远去了。
两男一女，齐齐松了口气。
那两个青年长相颇为相似，或者说……与梁锦相似。
另一个女人是个酒红波浪发的混血儿，全副武装，手里还端着枪，面色沉凝冷肃，似乎是保镖一类的角色。
槐序看着他们，缓缓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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