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十二位个体
听完了年说的这些，不死人半天没说话，就坐在那里，看着年，自己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不死人不说话，年自然就开始慌了。
自己说了这么多东西，不死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看向不死人的头盔上，眼眶里的那两个眼瞳，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光一样，照地她心慌。
“你......你说话啊？一句话都不说，是几个意思？”
年试图继续拉过话题。
“你有什么想法吗？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你忘记的东西，你就不觉得......惊奇？”
不死人点点头。
“很惊奇。”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太惊奇了，所以，在怀疑。”
年顿时就明白不死人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说了出来，不死人现在居然不是相信她，而是第一时间怀疑年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以及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不是，哥。你......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
年有点麻，本来她找灰犬，就是为了能够和不死人得到交涉的机会。
刚进门的时候，差点被一把火给烧了，自己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现在不死人又不相信。
而且，年说这些，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博得不死人的信任。
对于她来说，不死人是刻印在本能里的恐惧，是无法逾越的高山。
尽管当初的回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那遮蔽天空的火焰，以及屹立在神明尸山之上的身影，依然像是烙印一样，死死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自己无法反抗的人。
即便现在的他看起来软弱，无力，与当初相比甚至不足以十分之一。
但他是王者，毋庸置疑的王者。
“......”
不死人又思考了一会儿，倒不是说年讲的事情有多离谱。
主要是年的态度很让人生疑。
总觉得她是不是太熟络了一点？就好像是看到好朋友的傻狗一样跑上来跟你说这么多。
说完还表示，自己有个忙想让你帮帮看，可以吗？
虽然年确实给了不死人一些信息，但这实在是有点诡异了。
至少现在，不死人不能完全相信年，但年确实是一个突破口。
“你要我，帮忙。”
不死人开口问道，他想知道年为什么试图引导自己，去找到她的那些兄弟姐妹。
“对。”
年对自己的想法供认不讳。
“我确实想要依靠你的力量找到他们。但我不是单纯的利用你，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相通的，你能找到你想要知道的消息，我也能达成我的目标。”
“你的目标。”
不死人意识到他缺失什么信息了。
“你的目标，是什么？”
说了这么多，年只是在单方面叙述不死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主动给出了这么多的线索和消息，却是一点关于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年的话在嘴里包了一下。
主要是，她自己也不确认，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死人会不会直接动手。
但比起隐瞒，对于这位王者来说，直言不讳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我们这些所谓的神兽碎片，在分裂了之后，都有自己的人生。”
年挑选了一个切入角度，慢慢说道。
“我之前和你说过，以前的我，可以沟通深渊。那时候，我们作为一个整体，具体想的什么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有点印象的是，在弑神战争结束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出现了诡异的意识模糊现象。”
年说道。
“会间断性地失去自己的记忆，并且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些状态一直持续到分裂成十三枚碎片之前的一段时间，彻底爆发。”
年说到这里，就看向了不死人。
不死人歪了一下脑袋。
“然后呢？”
年的眼皮子耷拉下来。
“然后？没有然后，那个时候你还没走，直接找到我之后，给我来了一顿暴打，还把我挂在山顶上烧了几天几夜。从那之后，作为‘岁’的我就变成了十三份碎片。每个碎片拥有自己独立的权能和意识。”
“我所掌控的，是名为冶炼的权能，可以用火焰和金属锻造一切事物，由此也衍生出了部分火焰权能。当然在你面前是肯定不够看的。”
“但我们拥有什么力量，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分成了这么多块碎片之后，我们从一个整体，就变成了十二快碎片。”
年认真地说道。
“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突然多出来了两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这在我拥有大部分常识的状态下，是非常新奇的感受。”
“这几千年来，我见证了大炎的演变，从一开始把自己当成一个神明，却发现一点意思都没有。然后就混进了大炎的城邦，当一个为柴米油盐烦恼的普通人。”
“这在我们许多兄弟姐妹之中，也是非常流行的生活方式。当然，也有不愿意和外人打交道的老宅女。”
“这意味着，我们每个人都不同。已经从‘岁’这个整体的概念，变成了十二个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意识，独立心智与思想的人。”
说到这里，年又忍不住，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似乎只是这些根本就没有多少酒精的液体，就让她微醺。
“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最终有一天，我们会再度合二为一，到那个时候，会发生很不好的大事。具体是什么事情，现在的我们也没有半点法子去了解，只能隐约摸到一些边际。”
“即便是那些碎片化的，来自未来的剪影，也足够让人胆寒。而这其中又有深渊的力量混杂。我想试试去阻止这样的未来。”
“但是，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和我一样，有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合而为一。从这一点上，我也没法去要求什么，毕竟我们的思维已经发生了根本意义上的改变。”
年时常会做一些噩梦。
这些噩梦里，出现了那些让她感觉到非常不好的画面。
里面有出现过一些身影，都是与她有过交集，又逐渐走远的人。
可即便那是已经结束的关联，但依旧是她记忆中宝贵的模样。
她不想有一天，自己再次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是，这是一个名叫年的女性，与她的朋友的故事。
那个时候，作为一个整体的自己，又如何看待每一个独立知性碎片所经历的这千百年的人生呢？
更何况，在那犹如预言一般的梦境中，一切都变成了死寂的黑色，她所能回想起来的，也只是无垠的黑暗与封闭一切五感的孤寂。
作为一个人，而不是神明，年厌恶着这样的感受，她想要尽可能地去阻止。
但只凭借她自己的力量，还是略有欠缺。
因此，她不得不把目光放到旁人身上。
一个拥有斩断一切命定之事的能力的人。
“我想找你帮忙，第一是因为我虽然不记得你到底是什么模样，性格怎么样。但我只记得，我和你有过交集，而且关系不差。”
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能够闻到深渊气息，自然也能闻到你的味道。”
“我去找灰犬，本来只是想和罗德岛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发展出一条新的关系，帮到我。却没想到，我从他身上闻到了你的气味。”
“所以我会让灰犬帮我做事，这个盒子既是我想要找到一探究竟的玩意儿，也是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东西。所以我说，我们的目的是相通的。你帮我，我帮我自己，我也就帮了你。”
对于不死人的印象，年其实也没有多少。
但她还是记得那些忘不了的东西，她知道不死人是谁，知道自己和他是怎样的关系，但已经忘记了当初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对最后时分，在自己身上燃烧的金黄色火焰记忆犹新之外，年还记得不死人的特性，就是他很少说话。
就和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差不多的感觉。
这样的身影，到底是怎么跨越无穷尽的时间，在那个黑暗丛生的时代出现的呢？
不死人听完了年所说的话，他慢慢放下了对年的戒备。
正如年所说，目前为止，她要做的事情和不死人要做的事情并没有冲突。而且还能互相帮助。
于是，不死人点点头。
“可以，我帮你。”
“很好，很好。”
年一边点头，一边端起酒杯，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从年决定要改变那个在梦境里见过的未来之后，她迷茫了很久。
问题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解决。
其实她也知道，只要找出他们十二人中，继承了与深渊有关权能的那几位，就能了解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就能想到办法改变那个未来。
但光凭借年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没有能力去找到他们。
她已经很强了，作为大炎曾经的神明，她的力量已经像是传说里的那样，能够轻易灭杀军队，有各种神奇的能力。
但那毕竟是她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力量几乎不分上下，而且其他人也会知道那些年所没有继承的消息。
年一个人想要改变现状的想法，在其他十一人的对照下，就像是一个异类。
她急切地需要外力来改变这一成不变的未来。
所幸，她抓住了不死人这根救命稻草。
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年从椅子上站起来。
看她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不再像是刚刚那样暗淡。
“时间不等人，你也不想瞎等着吧？走，我们去见个人。”
“谁？”
年回头看着不死人，突然就露出了有些愉悦的笑容。
“一个把自己当成仙人的家伙，死酒鬼。而且，你好像已经和她有过接触了吧？”
年说道。
“这个家伙最大的爱好，就是拉人去她梦里和她一起喝酒对饮。按照你散发出的气息，她不可能没有邀请你。”
不死人立刻就想起自己在来大炎的路上，突然睡着的那一次。
原来是她么？
......
另一边，和老天师唠半个多小时家常的陈，头晕目眩地走出了老天师的家门。
这半个小时里，陈第一次知道和老人聊天居然能有这么累。
从陈的工作状态，到她有没有谈过恋爱。
比起和老人聊天说话，陈宁愿自己单枪匹马去端了一个犯罪窝点。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不仅如此，陈走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瓶牛奶，还有一些红枣花生瓜子什么的。
就算陈不断表示自己不需要，老人还是一边眯着眼睛一边疯狂点头，让陈拿着，别不好意思。
不说其他的，单说这花生瓜子，就知道绝对是大炎长辈的作风。
陈叹了一口气，身子放松之后，一下就失了力气。
本来以为老天师会是很严肃的存在，没想到竟然也和普通老人一样。
不......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么唠叨的老天师，比普通老人更难对付。
这也难怪提起这位老天师的时候，魏彦吾脸上不仅仅是尊敬，更有一种陈当时不能理解的复杂。
现在陈总算是明白了。
不过，比起这个，陈更关心临走的时候，老天师给她塞的东西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老人说，这里面有花生瓜子什么的，还有一些小礼物，以及一个要陈送给不死人的东西。
既然有自己的东西，那陈也不必忌讳打开袋子看看是什么了。
打开塑料袋，陈从里面翻到了老天师所谓送她的小礼物。
是一叠整整齐齐的符箓。
符箓上用金黄色的某种墨汁，肆意狂放地书写着陈看不懂的文字，但即便只是握在手中，陈也觉得有点发麻。
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而且还有这么多，怕不是老人自己亲手画下的符箓，这么一叠，少说也有三四十张。
陈自然是知道有关符箓的事情，这样一叠符箓，可不是什么小礼物。
顿时，陈就生出了要回头去把东西还给老天师的想法。
这真的太贵重了。
而就在角落里，一枚令牌惨兮兮地被红枣瓜子挤在旁边。
陈拿起来看了一眼，只依稀从令牌上看出了两个字节。
但她什么也认不出来，只好把东西重新扔回塑料袋里。
管他的，回去找不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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