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渴望王座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见上一次皇帝，都是莫大的荣幸。
但对于不死人这堆人来说，皇帝不皇帝的，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顶多就是大炎的地主罢了，如果不是因为不死人也有很多问题想要去问皇帝，他想要去亲眼看一下皇帝到底是什么模样，什么状况。他也不会答应进宫面圣。
这个说法很奇怪，但实际上不死人并没有对地位的意识。
就像是所有人都说他是薪王，是英雄，但他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很能打的人来看。
在他的意识里，地位都是虚假的，真正轮到你死的时候，不会因为地位高地而产生时间上的偏差。
因为他就是那个能够把许多高高在上的家伙，扯下地狱的人。
不管是开创火之时代的乌薪王葛温，还是洛斯里克的王者，以及那些受人敬仰的薪王们。
不死人的外号有一个就是，猎王者。
因此，当罗德岛的干员们听说不死人明天就要去面见皇帝的时候，他们发出了惊叹声。
但灰犬，不死人这些，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去，为什么，不去。”
不死人点点头，他说道。
“刚好，我也有，想问的。”
“嗯哼，那就明天你自己去咯。”
年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把话带到了。
“老皇帝没有喊我们，我们也就懒得去了。翁斯坦先生，你呢？”
“我？”
翁斯坦摇摇头，他也没有去见这个皇帝的打算。
“算了吧，我想在离开大炎之前，再好好吃几顿。”
“那我俩陪你，刚好也好久没来京城了嘿。”
年是最喜欢玩乐的，听到翁斯坦要出去跑跑，她开心的不行。
不死人反而看向了灰犬，问道。
“你，要去么？”
“我？”
灰犬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不死人居然会问他。
“我就......不用了。”
灰犬脸上笑容有些勉强，他在猜测是不是不死人已经知道了他为特雷西斯办事的事情。
但不死人很明显不知道，他继续说道。
“你不是，收集，情报？”
“啊？哦......唉，不用。这种级别的情报，收集了也没什么用，事情一步一步做。罗德岛想要在大炎内彻底扎根，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灰犬反应过来，赶紧打了个哈哈。
“而且，过两天我也要和你一起走，回罗德岛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说着，灰犬拍了拍身旁的鲁珀族干员，这才向不死人介绍道。
“这位叫fang，是一直和我成组的搭档。之前来大炎的时候，我俩也是一个负责尚蜀一个负责京城。之前秘密把干员送到京城，也是他在接应。”
Fang和不死人打了个招呼，神态满是尊敬。
他早就听过了不死人的事迹，更是知道这位是罗德岛的同伴，态度就相对亲和。
“精英，干员？”
不死人好奇地问道。罗德岛现有的许多精英干员，据说除了会长期驻守在本部的这些干员之外，还有一批干员是作为外派人员，在世界各地承担驻守和反馈任务。
就是作为经验老道的人手，来携带新人积累经验，顺便完成对当地的了解，情报收集等工作。
Fang和灰犬就是这其中的好手，灰犬是精英干员，那fang应该也是。
果不其然。
“是。”
Fang他点点头，他说道。
“从卡兹戴尔离开之后，我就和灰犬到大炎来了，当时只是听说岛内改革，我们刚刚成为精英干员不久之后，就被外派了。说到底也就是经验多一些，没什么特别的。”
听fang这么说，不死人可一点都不会轻视。
罗德岛的家底就是这些精英干员，像是煌，Ace这些。都是在各自的领域颇有建树，不死人认可他们的战力。Fang这种经历了卡兹戴尔战争的老干员，自然也是佼佼者。
就连被黑蛇附身的塔露拉，Ace都能抵挡他的攻势，甚至还能组织干员进行反击。对于凡人来说，已经是颇为不易了。
“回到岛上之后，代我向博士问好。”
Fang笑着说。
“还有ace，和小阿米娅。”
不死人点点头。
......
第二天一大早，不死人就被令喊着从地上坐起来。
他熄灭了火堆上的火焰，将螺旋剑拔出来，挂在腰上。
外面已经有人等着了，等着把不死人带去宫里。
“是大内统领，他带了人和车来。”
令一边给不死人解释着，一边帮他把靠在墙边的大剑搬过来交给他。
不死人又把大剑也挂在甲胄后面的挂钩上。
“走吧。”
太阳还没冒出来，只有余光在天边闪亮。
外面的大内统领站得笔直，神情严肃，看到不死人之后浑身一抖，向他拱手行礼。
“见过神将大人。”
凡是见过不死人，又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个身穿全套甲胄，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外乡人”就是传说中的神将。
毕竟他身上的灼热感，还有扑面而来的真火气味，就足以让这些分得真火力量的人们心生敬畏。
不死人摆摆手，在大内统领的引导下坐上车。
车内很宽阔，足够不死人坐上去，再把大剑放平在腿上。
令在窗外和不死人挥手，送他远去。
坐在车里，凌晨的大炎，街上还有人在走着，似乎是刚刚结束了自己丰富的夜生活，回到家里去。
不死人随口问道。
“这是，皇帝的，车？”
“是。”
统领恭敬回答道。
“是用来接送陛下要接见的要员，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是陛下秘密接见，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您在哪儿，什么时候出发。不然这次来接您的，应该是几位皇子殿下。”
不死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统领话里话外，都把不死人捧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不死人只是继续问道。
“皇上，自己，有车？”
“您是说，皇上出行用的车辆么？”
统领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没有，皇上没有属于他自己的代步工具，对他来说，并不需要。”
不死人开始好奇了，一个执掌炎国的大人物，居然连一辆代步工具都没有，他每天的工作行程究竟是怎样的？
统领没有再说太多。
车子拐了几个弯，罗德岛办事处和皇宫的距离不算远，一路上大概行驶了有二十多分钟，不死人就看到高耸威武的城门。
但令不死人感到疑惑的是，这个皇宫，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大的样子。
进宫之后，就只有小小的两三条道路，分别去往左右前三个道路。
和维多利亚，那看起来就庄严奢华的宫殿不一样，大炎的皇宫简直就像是已经废弃的宫殿被改造成了观景地点。
“皇宫内部并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地方。这可能和您对皇家的印象，不太一样。”
统领对不死人解释说道。
“分为西宫和东宫，两侧各是用来给仆役居住的地方，以及招待陪伴皇上彻夜畅谈的人们使用的客房。”
“其实，经过现代化的改造之后，皇宫已经变得小很多了，几位皇子也是居住在不远处的小区里，只有皇上还留在这里，坐镇中央。”
车辆就在中央大殿的前面停下，统领下车，给不死人拉开车门。
刚刚在地上站定，不死人就看到了由玉石堆砌而成的阶梯，两侧甚至还有供给轮椅方便上下的特殊制动平台。
在统领的带领下，不死人一路踏上了这接近白阶的楼梯，来到了大殿正前。
统领站在关闭的殿前，他侧身，向不死人示意。
“皇上就在殿中等待，神将大人，请。”
这是要不死人自己进殿了。
不死人也没管，他来到门前，伸出双手按在门上，轻轻推开大门。
伴随着吱呀声，此时升上天空的阳光顺着不死人打开的房门一同涌入大殿。
殿中还没有打开灯光或是烛火，一片黑暗。
但就在那黑暗之中，有着一从像是萤火一样的光芒在远处忽明忽暗。
不死人的视力还是能够看到那是什么东西的。
那就是一个高达三四米的王座，而有人就坐在王座之上，王座的面前，还堆着一些让不死人极其眼熟的东西。
不死人走进大殿，统领立刻就将门又拉上，保证里面两个人的谈话不会被别人听到。
不过在不死人的感官中，这样门突然被别人关上，自己走进黑暗的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他感到怀念。
于是，不死人再度向前走去，越来越接近王座。
他这才看到，在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一个头生双角，穿着龙纹服饰，身形佝偻的人。
他的右手靠在王座右边的扶手上，手掌拖着脑袋，闭眼打盹。
不死人非常艰难地才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一直往前走，不死人就看到的更加清晰。
他身上的服饰已经有些破烂，上面的纹路也尽显破旧。但一村一缕都未沾染上灰尘，即便是已经褪色的黄袍，在他身上，仍然有着君王的威严。
不死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了王座面前，他才注意到，原来摆在王座面前的，竟然是一堆尚未点燃的木柴。
正当不死人盯着这堆木柴，疑惑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未点燃的篝火时，声音就从王座上响起。
“朕听梁洵说，你喜欢这个。好像是，用来燃作篝火的。”
那声音虚弱至极，却仍能从中听到仿佛来自远古的低嚎。
“思来想去，我好像有从古籍上看到过这样的画面。就命人摆成这个模样。”
不死人抬头看去，是坐在王座上的皇帝苏醒了。
他瞳孔金黄，面容枯槁，仿佛一具干枯的尸体，只留存一缕生气。
“嗯，有心了。”
不死人点点头，既然是皇帝为他准备的，那就承下这份情。
于是，不死人将腰间的螺旋剑取下，插入到这堆起的篝火之中。
嗤......
火星从地底燃起，不死人能感受到，整片大殿充盈着初火的气息，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勾动无数火焰。
火焰将木柴堆点燃，顺着剑刃逐渐攀升到剑柄，光亮将周围照亮，也照亮了他面前的王座。
“火焰啊......”
皇帝低声轻叹，话语中含着隐藏不住的欣喜。
“真是温暖。”
不死人没有说话，当他点燃这篝火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为什么皇帝不需要座驾。
“是不是，还挺眼熟的？”
皇帝见不死人盯着他，便露出了笑容。
“这东西，也是你留给我们的宝物。”
“渴望，王座。”
“你好像确实是这样称呼它的。”
皇帝伸手，在扶手上把自己的身子稍稍换了一个方向坐好。
他身上的龙袍顺着动作左右摇摆，露出了他已经干枯萎缩的下肢。
随后，皇帝眼中的金光一闪，顺着王座的底下，一道道力量向周围蔓延，迅速点亮了安置在四周柱子上的蜡烛。
整个大殿内，顿时灯火通明。
看着这老皇帝，不死人问都不需要问，就已经为他解答了不知道多少疑惑。
“你在，这上面，坐了多久？”
不死人很好奇，一个凡人，要有怎样的意志力，如何强大的精神，才能在王座上自我封印，画地为牢。
“想来，也有......五十年了罢。”
皇帝的眼睛微垂，似乎有无数回忆在他眼前闪过。
“从五十年前起，朕，就在这上面了。外面多少好景色，朕，也只是听儿孙提起过。”
皇帝看向不死人后方的大殿门口，语气略有羡慕。
从坐在王座上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下地，走过哪怕一步。
大炎的繁荣与稳定，每个皇室子弟都为其做出了超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而在普通人看来，高高在上的皇帝，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大炎，将自己锁在王座上的囚徒罢了。
渴望王座，会逐渐侵蚀人的身体，将他们的生机，在缓慢的燃烧中逐渐夺走。
但付出了如此的代价，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大炎境内，极少出现的妖魔，尽管在大炎的南方，就有着被神灵刻下的诅咒。
是大炎境内，永不会造成大规模损害的天灾，有了稳坐在渴望王座上的皇帝，就有了将大炎全境都囊括在初火保护中的力量。
也是因此，大炎不需要考虑建造民用的移动城市，他们可以依山傍水，在故乡的土地上繁衍生息。
这一刻，不死人什么都明白了。
为何他们说历代皇帝不会有陵墓。
因为这一整座大殿就是他们的陵墓，而这王座，就是他们的棺木。
当他们坐上这王座上时，他们就已经躺进了为他们准备好的棺材。
他们的身体会在火焰的灼烧下化作灰烬，什么也不会留下。
然后由下一位皇帝即位，延续火焰。
宛若活尸一般的皇帝轻咳两声，缓了缓气息，他随后问道。
“你眼中的大炎，如何？”
不死人思量片刻，他诚实说道。
“超出，我的预想。”
“这样么......”
坐在王座上的皇帝，他的脸上泛起了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他的笑容发自内心，质朴而天真。
就像是年轻时的他在得知自己即将能够坐上王位时，激动的心情。
这是先祖对他的回应，也是来自过往对现世的肯定。
告诉他。
你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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