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保持清醒
正如那位不明袭击者所说的一样，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一大批海嗣顺着上一次前来袭击的道路，在雨夜之中，展露了它们的身形。
越过了同族的尸体所磊成的小山，将被雨水浸润的烧焦组织全都踏碎，在营地稀薄的灯光中，这些海嗣们露出了它们狰狞的獠牙。
大雨倾盆，营地里先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警告声，所有被动员起来的伊比利亚国防军都在营地前摆好的阵势。
这一次海嗣来袭的数量并不多，比起上一次来说，可以说是只有一小批。
而凯尔希的指挥，以及Sharp迅速的传讯，更是加快了国防军集合的时间，让海嗣还没有接近营地，大家都反应了过来。
但在这样的雨天，还是如此阴暗昏沉的夜晚，只能凭借着营地内部的光亮，与一些有着源石加持的装备里，发出了稀薄光芒，看清战场上的形式。
这样的战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加凶险。
其中有几位审判官手中的提灯，成为了防线最前方的指引。
灯光在哪儿，哪儿就是最前线，而灯光连成的这一条线，就是所有人都不允许退后的底线。
在这昏暗且稀薄的灯光中，无数粘稠的海嗣体液，与温热的血液，伴随着大雨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站在哨塔上观察战场形式的凯尔希，在等待了几分钟之后，还是安排Mon3tor也踏上了前线，用口中的火焰，为士兵们点亮前路。
她本来是在担心，会不会有袭击到营地这边的海嗣。
但现在看来，海嗣的智力并不支持他们做出如此的决定。
海嗣就像是只会听从单独指令的无智力生物一般。
他们见到了人类，就会展开进攻，并不存在有单个的海嗣突破放线的这种安利。
也就是说，这场战斗，没有退路。
没有卡门，没有大部分的罗德岛精英干员。
这些伊比利亚的国防军们，在几位审判官的带领下，死死地顶住了海嗣的前攻路线。
整整一个小时的战斗，除了战斗的嘶吼，没有一声懦弱的惊叫。
同样，也没有一位逃兵。
凯尔希一边指挥着士兵们上去填补防线，一边组织兵力运转。
她作为罗德岛三年的最高指挥者，即便她的战地指挥才能，并没有博士那样惊才绝艳。
但仍旧属于一流行列。
这也是卡门为什么会放心把这个权利交到凯尔希手中。
等到这场战斗落下帷幕的时候，凯尔希也走下了哨塔。
面对一身黏液与血迹的Sharp，还有围过来的几位审判官，凯尔希正色说道。
“辛苦各位了。”
Mon3tor低声嘶吼了一声，化作了一团阴影，融入了凯尔希身后的黑暗中。
“按照伤情，分出一半的人手进行修整，我们还不确定这个夜晚会不会出现更多的变数，不能掉以轻心。”
凯尔希的指令有些严苛。
“剩余一半军士，麻烦你们开始镇守营地各个方向的出入口，哨塔正常运转，随时地方下一波进攻。”
“医疗站全夜开放，罗德岛的后勤工作人员也会为各位提供优质的医疗服务，所有出现异常状态的人员，立刻将我们之前下发的药剂注射到大动脉。”
凯尔希接连说了好几条命令，直到她觉得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才一挥手，说道。
“去吧，按照命令执行。”
“是！凯尔希女士！”
审判官们并没有异议，这个决策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卡门也对他们说过，在他尚未清醒过来的时候，凯尔希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整个营地又像是一座机器一样运转起来，之前的安静荡然无存。
可就是在这样略有喧闹的环境下，那些沉睡的人们，依然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凯尔希看了一眼外面的尸体。
有审判官开始集合人手，将这些不算多的尸体集合起来，按照卡门之前所说的，全部焚烧掉。
洁净之火的焚烧并不会因为雨水而停止，它的燃烧介质，只是与意志和污秽有关。
因此，也是这个夜晚，烟雾顺着堆成又一座小山的尸体缓缓飞向天空。
凯尔希看着那边巨大的“篝火”怔怔出神。
距离卡门他们大规模入睡，只是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
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伊比利亚的黑夜本身就要比白天更久，再加上乌云与大雨......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看不到尽头。
她在篝火那边发愣了十几分钟，一直等到火势微微减小才从哨塔的屋檐旁离开。
凯尔希回到主营张的时候，后勤组的人员，已经将主营张更换了一张帐篷了，凯尔希的研究标本和器具也都保持地很好。
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擦拭过自己装备的Sharp来到了凯尔希身边。
“系火女女士邀请您过去，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听到了系火女的名字，她眉头微微拧起来。
差点忘了，系火女那边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清楚。
凯尔希从位置上站起，她接过营帐前垂下的布料。
“一起过来，Sharp，我要你在门口守着，阻止任何人偷听这场谈话。”
“我明白，凯尔希医生。”
......
就在距离伊比利亚边境营地的不到一公里的位置。
一个黑影站在树丛中，他的身侧满是尸体与碎块。
而他的眼睛，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伊比利亚联防军们打完了这场战斗，一直到最后，点燃了尸堆。
沉默之中，他也弯腰，准备捡起地上的尸块，扔到那些尸堆里。
伊比利亚的审判官们，在处理这些污秽上，确实有一手，这一点是不得不承认的。
然而，正当他刚刚触摸到尸块，他的手就再一次握住了身侧的船锚柄，脑袋也转向了自己的身后。
“不要紧张，乌尔比安。我不是你的敌人，先看清楚，然后把你的手从船锚上移开。”
一个声音从乌尔比安的身后传出来，然后一个全身被厚重衣物包裹的身影也从阴影里走出。
“拉普？”
被称作乌尔比安的人皱了一下眉头，这个表情变化在黑夜中，并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没想到和我一样，对这些家伙有兴趣的居然是你。”
乌尔比安确实把手从船锚上移到一边，看起来他并没有进攻的欲望。
“我不是对这些人有兴趣，我只是对单独的一个人有兴趣。乌尔比安。”
拉普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走到了乌尔比安身边，和乌尔比安一样，隔着树丛的掩护，在大雨之中，看向了另一边燃烧的尸堆。
“一个，和你一样，不被人所知，甚至超出了理解范围的人。他就藏在这个营地里面。”
“哦？”
听到拉普的这个回答，乌尔比安似乎也生起了兴趣，他看向了营地里面。
刚刚的战斗中，乌尔比安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人。
他知道伊比利亚的审判官，也知道他们的强大，但是这并不是值得他思考的敌人。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多久？”
拉普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
“我记得，上一次，你身上的味道，比这浓郁多了。”
“那个时候，我刚刚从梦境中脱困，身上还残留着它祂的视线，你当然会闻得到。”
乌尔比安回答道。
“是在那个村子里，距离这里不算太远。”
“噢，对。我现在就在那边。”
拉普点点头，他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懊悔。
“我的记忆越来越稀薄了。”
“症状明显，你已经快要忘记你自己是谁了，拉普。”
乌尔比安叹了一口气，他转过头来，看向拉普。
“你和我一样，都是失去了进入梦境资格的人。但你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留在了梦境里。”
拉普是乌尔比安的导师，也可以说是朋友。
在某个下着大雨的夜晚，拉普在海滩上找到了昏迷的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顺着洋流漂流到了伊比利亚的岸边，是拉普将他唤醒，并且告诉了他有关梦境的真相。
“当初你和我所说的那些，有关梦境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要不然，你就逃离这里，远离伊比利亚。”
“祂不会直视你的，无法进入梦境的你，对祂来说，没有半点价值。没有海嗣会追赶你。你又何必要淌进这浑水里？”
“”
拉普告诉乌尔比安，他是从梦境中脱离的人，而乌尔比安那个时候仍然被梦境所困扰。
可没过一两个月，当乌尔比安再次找到拉普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梦境中永远地离开了。
乌尔比安说，他找到了梦境的核心，但抵达那里的同时，他也就没有价值了。
除非拥有与梦境本身抗衡的力量，才能抵抗属于梦境之主的驱逐。
“答案就藏在梦境里，被梦境折磨的人，才能在梦境中找到解决一切的办法。”
“这一点，我还是记得清的。”
拉普叹了一口气，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沧桑。
“我不能离开，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找到通往梦境核心，阿戈尔的道路。”
“包括这些人？”
乌尔比安又看向了营地里。
“他们今晚的表现，令我对他们的印象稍有改观。我本以为，只有那个叫做卡门的圣徒，才和我们一样，拥有进入梦境，甚至从梦境中摄取力量的机会。”
拉普却摇摇头。
他并不看好这营地里的人们。
“下雨了，他们没法在海嗣的爪牙下支撑太久。只有一部分人能够在梦境中走的稍微远一些。”
“我找到了两个可以合作的家伙，他们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说不定和梦境的契合度不低......咳咳！......至少他们迄今为止的表现......咳......让我还算满意。”
拉普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了两声。
乌尔比安又将视线转回来，略有惊疑。
“你受伤了，谁有能够打伤你的实力？是那位圣徒没有进入梦境吗？”
“一个女人。”
拉普的语气有些凝重。
“是一个很强的女人。”
“......这不是借口，也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理由，拉普。”
乌尔比安当然知道拉普的性子。
“在阿戈尔，强大的女性执政官很多，这个营地里，也有我曾经的几位同伴，她们都是女人。”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要找的人并不是她，我甚至没有见过她，但她却对我非常熟悉。”
拉普摇摇头，一边反驳着乌尔比安，一边试图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她就守在那个入梦的人身边，我悄悄接近她，却被那个女人察觉。”
“我清楚地看到了，她拿起了那团火焰里面的那个武器。但在看到我之后，又把那个武器放回火焰里了。”
拉普有些尴尬地说道。
“我们说了两句话，然后我就被她瞬间接近，我都没注意到她的身影，就从窗户里飞了出来。”
乌尔比安现在才注意到，拉普的右手捂着自己的小腹，看样子留下了一些内伤。
“赤手空拳？”
乌尔比安的语气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敬意。
拉普点点头，心有余悸。
“赤手空拳。”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下来。
只剩下倾盆大雨在两人身边的树丛中敲打着，嘈杂的雨声混杂着不知名的气氛，占据了空气的全部。
乌尔比安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憋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她真的很厉害，至少比我的同事要更加强大。”
“但那个男人比她更厉害，我能感受得到，他在和我交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他真正的实力。”
拉普的语气有些迷茫。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俩会认得我？我到底有什么东西留在了梦境里......”
“拉普。”
乌尔比安打断了拉普的自言自语。
“你该休息了。”
拉普话语一断。
他呼吸了几次之后，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你说的对。”
于是，拉普转身，朝着海边奔去。
两人没有说再见，乌尔比安知道自己会需要拉普的帮助。
在不久的将来，两人还会见面。
正如拉普所说。
只有他能够找到，如何走入梦境核心的办法，也只有他能够找到回到阿戈尔的道路。
但现在，乌尔比安的重心，并不在回到阿戈尔这件事上。
比起回到故乡，他更在意自己的队员，是否仍是一位合格的深海猎人。
“斯卡蒂，希望你还保持清醒。”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