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她死去的证明
凯尔希和歌蕾蒂娅的谈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毕竟这样隐秘的交流，也不方便和其他人说。
至于不死人的话，他对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不死人确实是有一些事情要和凯尔希聊聊的。
在梦境中和灰犬与W经历的那个场景，所见到的那个雕像，一切信息和矛头都指向了那位凯尔希所侍奉的王者。
特蕾西娅。
有关特蕾西娅的信息，不死人知道的也是非常少。
只是博士和这些精英干员时不时和不死人提到过。
特蕾西娅是一位仁慈的王，她本身的身份应当是卡兹戴尔的双王之一。
特蕾西娅在外的名声非常好，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王者心怀天下，心系感染者群体，关心着萨卡兹一族。
在那场发生在卡兹戴尔的双王之战中，特蕾西娅原本是收获着最高的支持率，在所有的感染者群体都默认支持特蕾西娅的情况之下，却意外地输掉了那一场战争。
那场战争传出来的细节，是有叛徒杀死了那位温柔的王，而这个叛徒，一开始则是被认为是与王最为亲近的博士。
毕竟那位被称作巴别塔恶灵的博士，没人能够看出他心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更何况根据精英干员所说，那段时间博士也几乎没有呆在巴别塔，四处外出，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样可疑的路线，自然也会受到许多人的怀疑。
然而，凯尔希也一度以为是博士杀死了特蕾西娅，可后来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至于原因，她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可现在，原本只是和卡兹戴尔有着关系的那位王者，却神奇地出现在了伊比利亚与阿戈尔有关的梦境之中。
这就令人觉得离奇了。
就算是灰犬和W没有对不死人提出请求，不死人也要和凯尔希聊聊，把这个事情弄清楚。
从他苏醒以来，围绕着这位王者的谜题就从来没有断过。
现有的罗德岛组成，几乎全都是围绕着这位王者的遗志，但不死人却没有对特蕾西娅有一个明确的了解。
于是，凯尔希送走了歌蕾蒂娅之后，又迎来了不死人的拜访。
面对不死人前来，凯尔希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她的自我控制能力很好。
“稀客。”
凯尔希对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伸出了手。
“直接说出你的来意吧，我们两个之间也不需要什么寒暄了。”
即便如今凯尔希和不死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两人之间那种冷冰冰的交流模式也没有改变。
毕竟他们都觉得这是最有效率的交流方式。
“我在梦境里，遇见了灰犬，还有W。”
不死人刚刚坐下来，他说的话，就让凯尔希捧着咖啡杯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他们两个，在伊比利亚。”
“......只能说很有他们两个人的风格。”
凯尔希喝了一口咖啡，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有了解他们来伊比利亚的做什么的吗？还有，为什么会和梦境也扯上关系？”
凯尔希试图掌握话题，她既然愿意聊，那不死人就很乐意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他们，来到伊比利亚，目的，你很清楚。灰犬和W，都是，罗德岛的人。”
不死人把这个问题又甩给了凯尔希。
“他们是为了，特蕾西娅，这个女人，来的伊比利亚。”
果不其然，凯尔希在听见特蕾西娅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面容也有些绷不住了。
眼角挑了挑，嘴角向两边扯了一下。
“王。你是怎么知道她的？我记得我没有和你说过有关她的事情。”
“你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说。我要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死因。”
不死人的手指放在桌子上，食指敲击着桌面。
他坐下来，并没有得到一杯咖啡，甚至凯尔希也没有问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凯尔希在试图逃避这个话题。
她一定知道什么。
“......”
并没有出乎意料，凯尔希在听到不死人直直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她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事情，以前不死人问到那位王的时候，凯尔希也会下意识转移话题。
但是今天，这个话题，不论如何都要在凯尔希这里得到进展。
“我和灰犬，还有W。在梦境里，发现了，特蕾西娅的，塑像。”
不死人大致形容了一下那个雕像。
“被不明人士，抱在怀里的，特蕾西娅塑像。”
“为什么，特蕾西娅，会和，阿戈尔，有联系？”
其实如果博士在这里，那么博士一定会非常乐意和不死人做交流。
凯尔希有些遮遮掩掩的，不死人不太喜欢她这个模样。
不过，既然不死人都已经见到过了，那凯尔希继续藏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在心中做下决策之后，凯尔希放下了她的咖啡杯。
“我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你，不死人先生。”
凯尔希用这样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听起来并不突兀。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应该也能够察觉出来。我对你抱有明显的敌意，或者说厌恶。”
“是。”
不死人点点头，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凯尔希的时候。
两人就直接陷入了一场对峙之中，即便那个时候凯尔希明白，不死人的到来会给罗德岛带来极大的便利和帮助。
“这其实与你本身做过什么事情无关，但你存在的本身，就已经让我足够有理由对你恶语相向，即便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凯尔希第一次在不死人面前流露出了如此浓厚的情感累积。
她看向不死人的眼神，十分复杂。
那是在厌恶与冰冷之中夹杂着自责与歉意的诡异视线。
“你的诞生......不对，应该是苏醒。你的苏醒，并不是毫无代价，不死人。”
“博士总是和我说，不要试图窥探你的过去，也不要试图挖掘那些时代以先的故事，但我无法控制住自己。”
“因为你的苏醒，是以王的牺牲所换来的。”
凯尔希语出惊人。
这个答案，属实是让不死人都没有意料到。
不死人一直认为，自己的苏醒是初火的苏醒而导致了，毕竟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了初火的化身。
却并没有想到过，初火为何会重燃？
难道只是所谓的时代，或是人们需要初火吗？
不是的，从来就没有这个说法。
所有事情都有其发生的必然性。
不死人下意识忽略掉了初火重燃的原因，因为他不认为这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
“在卡兹戴尔的传说里，卡兹戴尔是神陨之地，因此会有无数神明的意志留存在卡兹戴尔。而那些被神明注视，得到了神明传承的人，就是卡兹戴尔的天命者。”
“毫无疑问，王，就是天命者的一种身份。而这种身份对于特蕾西娅来说是一个实现自己理想的必然条件。”
“不过，特蕾西娅的理想，从来都不只是安于卡兹戴尔。”
“她与她的兄弟特雷西斯一样，目光都十分长远，只是两人的区别有着极大的不同。”
“特蕾西娅希望拯救更多的人，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种必然发生的事件。但特雷西斯不一样，他认为战争是一种实现自己理想的工具，力量本身则是一种可以被交易的货币，谁拥有的货币更多，谁就有着绝对的主导权。”
“两人的理念不同，虽然核心都是为了卡兹戴尔这片土地的和平，以及萨卡兹一族的延续。”
“不过，他们却接触到了潜藏在世界之外的力量。也就是你所熟知的，深渊。”
说到深渊的时候，凯尔希的神色明显地更加凶狠了一些。
“乌萨斯的北部冰原，炎国的南部万魔窟，以及伊比利亚的海岸，这些防线之外的事物都是未知的，那些入侵的怪物有着不同的称呼，其本质却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深渊窥伺着泰拉的一切，他们潜藏在阴暗处，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在这片大地上重新绽放。”
“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两人，在共同游历泰拉大陆的过程中，见到了这股人力绝对无法企及的力量。”
“特雷西斯狂喜，他认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实现理想的工具，深渊的力量，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但特蕾西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深渊背后的污秽，她看到了被淹没的理智与那些美好的情感。”
“两人因此分道扬镳，双王之战也正是在那一场离别之后正式开始的。”
“但是，相比起拥有深渊力量的特雷西斯，特蕾西娅就羸弱了许多。”
“尽管她对全萨卡兹，感染者的怜悯与慈爱赢得了绝大多数的支持，但特雷西斯确实有着足以压倒特蕾西娅的力量。”
“倘若无法证明自己的兄弟是错误的，即便这场战争行进到最后，所有人都站在了特蕾西娅这边，我们也无法反抗那些世界之外的伟力。”
“就是在这个时候，博士，给我们带来了一个足以扭转局势的办法。”
说道这里的时候，凯尔希的呼吸下意识急促了一些。
再一次回忆那段经历，即便是凯尔希也会不愿意去面对。
“他告诉我们，对抗黑暗，对抗深渊，特蕾西娅的温柔，没有半分用处。”
“对抗黑暗，要用火。”
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对特蕾西娅温柔的一种否定，对于所有支持特蕾西娅的人来说，都能将他们毫无疑问地激怒。
在这一点上，凯尔希也毫不例外。
“而他提出了一个办法，就是作为卡兹戴尔王族血脉的特蕾西娅，能够唤醒一位只处于传说中的古代王者。”
“然而，代价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听到这里，不死人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毕竟这样的条件，就算是不死人也觉得很离谱。
“特蕾西娅，相信了？”
“实际上，王对博士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我不明白这样的信任源自于哪里。”
凯尔希摇摇头。
“但即便是王再信任博士，也需要事实来证明。虽然王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当她意识到自己或者就是对那些受压迫者最大的帮助时，她也会格外地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博士所说的，是真的。”
“他带着王离开了巴别塔，足足一个月。”
“那一个月内，博士带着王去了哪儿，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但是回来的时候，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她说，她见到了未来，见到了所有人都会开心，不会被深渊所干扰的未来。”
“因此，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正如博士所献上的计策那样，用自己的生命，去唤醒一位古代王者的回归。”
“在那个一切变故发生的夜晚，王安稳地睡在了自己的床上，失去了呼吸。”
话已至此，凯尔希双手用力捧住了杯子。
“所以，你的出现，既是意味着博士和王的选择没有错，又时时刻刻地让我想起她的存在。”
“是的，你确实拥有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可以和深渊抗衡的火焰，还有那些威力无匹的雷电。我都看在眼里。”
“但她已经不在了，是她用生命换来了你的回归，不死人。”
“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推开房门，我看到的那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突然出现那些隶属于特雷西斯的刺客！”
“我当然无法在面对你的时候保持平静，我知道她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但是我！......嘶。”
凯尔希越说越激动，她再也无法维持她平静且冰冷的表象。
不过，在这些激动之后，她又迅速地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于是，逼着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她将视线重新拉回到面前的咖啡杯中。
“呼......抱歉。”
其实她知道的，不死人一点错都没有。
她只是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改变这些事实的能力。
“......”
不死人则是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从未预想过，自己的重新苏醒，居然是因为一位善良王者的陨落。
这个时候，他说不出一句安慰凯尔希的话。
一是因为他本就不善言辞，二则是因为，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摆脱自己被唤醒的前提。
特蕾西娅因他而死，他就是特蕾西娅已然陨落的证明。
两人就这样对坐，甚至连视线相交都不再出现。
如果一定要来解围的话，或许也就只有博士拥有这个资格了。
但很可惜，博士不在这里。
最后，凯尔希端起手中的咖啡杯一口喝完。
被方糖浸润的甜咖啡也无法掩盖凯尔希现在苦涩的心情。
“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么多。”
“阿戈尔有可能是当初博士带着王前来的一个地区，因此在这场梦境之中，王也留有痕迹。”
“有关这些，我会亲自进入梦境去探索。你知道的，博士也能入梦，其他的问题，你就留着之后再去问博士吧。”
最后，凯尔希下达了逐客令。
“至于现在，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吗......我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我明白了。”
不死人点点头，起身离开了主营帐。
这个时候，他就没必要再追问了。
让凯尔希一个人静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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