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探究火焰之人-柯弭库斯
卡露拉。
这个名字不说在火之时代闻名，但凡是听到过它的人们，都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
深渊之子，深渊碎片，马努斯的继承者。
任何一个代名词放出来，都是足以让人掩面远离的存在。
自深渊之主马努斯创造深渊，又被无名的不死人讨伐之后，马努斯所找到的四大王魂之一的黑暗之魂，就伴随着他的死去，分裂成为无数的碎片。
这些碎片涌进了与他一致的同族身体之中，也正是从那时起，这股来自黑暗之魂的力量，就永远驻扎在矮人一族的体内。
不管是因为惧怕黑暗之魂的力量，还是为了预防深渊在全世界爆发。
乌薪王葛温在世界的尽头建立了环印城，将其作为礼物，赐予矮人诸王，以此作为封印，试图将黑暗之魂禁锢在那里。
但人心中的黑暗由何曾是简单的城市可以封印的？
当马努斯死去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而并不是所有的黑暗之魂都会聚集在矮人身上。
其中，几块仍然保留着些许意识残留的黑暗之魂碎片，以人类的形态自主转化，并没有沾染任何肉体。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从黑暗之魂本体上诞生的人类，是最初的深渊之子。
深渊之子会因为不断渴求力量的本能，而追随在强者身边。
而卡露拉，正是最初的深渊之子中的一位。
然而作为最初的深渊之子，卡露拉似乎并没有和其他的深渊之子一样，臣服于自己的本能，在强者身边围绕，以汲取其力量，或是带来毁灭。
她在常年的旅行之后明晓了自己的命运，并对其抱有极度的憎恨与厌恶。
这位魔女将自己流放，不与他人为伍，将自己视作异端与畸形之物，任凭她的身躯低落在肮脏之处。
但命运有时就是如此的玩笑。
一位在她眼中并无多少价值的灰烬找到了她，寻求她的帮助。
她还是选择了跟随这个愿意对着黑暗之中的她伸出援手的男人。
这个寡言少语，没有多少情感流露，却不断试图探索幽邃，学习暗术乃至深渊术法的不死人，被她称为。
笨徒弟。
如此说来，即便是如今的深渊早已易主，又在深海时代中诞生了新的神明或是王者。
卡露拉仍旧是当世所有深渊造物的前辈。
眼前的这个叫做特雷西斯的男人，又如何有资格与她平起平坐，甚至是正面询问她的名讳？
特雷西斯将思维沉浸下去，试图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卡露拉的印象，但没有半点痕迹。
如此，特雷西斯反而更感兴趣了。
“一位未曾在我记忆中出现过的深渊之子。”
特雷西斯皱眉询问道。
“你又是为何要背叛深渊？是受到了火焰的蛊惑吗？”
特雷西斯似乎并没有正面和卡露拉聊天的打算，他只是平常地询问了两句，随后又自己回答自己道。
“算了，这并不重要。”
无他，卡露拉身后的火焰，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管卡露拉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她挡在初火面前，就是对特雷西斯的问题最明确的答案。
“时间不早了。”
特雷西斯将目光从卡露拉身上移开。
意识降临此处的他没有太多的时间。
他只是来确定情况，并且传达自己意志的。
“伊莎玛拉，别在上面看戏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是在诸神的见证下成立的。”
特雷西斯话音刚落，两位赦罪师，以及卡露拉的耳边就响起了一声完全听不懂的闷响。
卡露拉骤然回头，她这才注意到，就在楔形石的表面上，有什么像是阴影一样的东西开始沸腾。
而后，从那无数双眼睛的表面，生出了一张扭曲的面庞。
那面庞有些生涩地开口。
但这一次，不再是那些听不明白含义的语言了。
“交易，不可背弃。但我，仍需等待。”
很难想象，生于黑暗之中的海嗣，此刻也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即便说话之间还有些生涩，但毫无疑问，它已经可以与人交流了。
特雷西斯抬头看向那副面庞。
“你的梦已经碎了，当时我答应给你的时间也给过了。倘若你再袖手旁观，我可不能保证你会遇到怎样的后果。”
“我提醒你一句，黑蛇已经死了，而且杀死黑蛇的凶手，就在前来这里的路上。如果你想落得和黑蛇一样的下场，那就继续拖延下去吧。但我的赦罪师们，可不会在这里与你一同送死。”
伊莎玛拉有些躁动，它粘连在世界壁垒楔形石上的身躯扭动了一会儿，然后缓慢地凝聚成为了一个生物的形状，从那毫无固态模样的泥态身躯中升起。
“火焰，正在靠近。但我，仍需等待。”
这次，伊莎玛拉终于给出了原因。
只见在楔形石的阴影之下，有一队海嗣缓缓从中爬行而出。
而被簇拥在海嗣中间的，正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身影。
她的双眼已经失去了高光与灵动，站在海嗣群中，身体也被好似绳索一般的触手捆绑地死死地。
而那些触手的后方，正有一根几位细长的组织高高吊起，链接在攀附于楔形石表层的大群之主身体上
“血液，被火污染。进化，不可焦急。”
特雷西斯的眉头越来越深，他冷哼一声。
眼见特雷西斯的意见如此之大，伊莎玛拉的生物体中又发出了一声低吼。
就有海嗣从环伺广场的黑暗之中现身，将场中对峙的双方团团围住。
这里是阿戈尔的核心区，也是海嗣的栖息之所。
大群之主正是在这里安身，自然而然，也有着无数的海嗣在这里接受献祭，成为大群的食粮，为大群的转化与繁衍给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眼见伊莎玛拉不情不愿地分出了部分力量，命令海嗣主动出击，特雷西斯也不再开口催促。
如今的伊莎玛拉只是一个由强大海嗣组合起来的身躯而已，并没有作为神祇的真正力量。
只有力量与意识达成了统一，海嗣才会诞生新的神明。
现在的伊莎玛拉充其量只是一个壳子。
而特雷西斯当然知道，海嗣的进化虽然非常快，但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一个过程。
更何况，这是旧神之血与新神之脑融合的一刻。
特雷西斯似乎不愿意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回头去，避开了卡露拉看向他的眼神。
只见从两名赦罪师身后，一团浓厚的阴影从他们的影子底下钻出来，回到了特雷西斯的身体里。
这两位赦罪师现在才终于跪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好似自己的身体都被蒸干缺氧了一样。
“我的子嗣，可不要让我失望。”
特雷西斯的虚影向两名赦罪师身后飘去，又在他们两人身后转过来，凝视着头顶的楔形石。
看样子，他是打算把这个事情全权交给自己的子嗣来解决了。
两名赦罪师当即应声答应下来。
就看见更多浓厚的黑暗顺着两人身下的黑袍阴影中涌出。
连带着半空中漂浮乷的漆黑眼睛也流出了更多的黑色阴影。
这些黑色的阴影烟雾，伴随着地上的淤泥逐渐扩散出去，在卡露拉的眼中又一次蔓延过来。
而这一次，从那些阴影中诞生的，却不只是之前的虫豸了。
就在那不断蔓延的深渊之巢里，有许多双眼睛亮了起来。
但倘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那是在尚有光芒的黑泥中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的边沿，竟然给人眼生出了一种正在向外发出亮光错觉。
而伴随着漆黑正要蔓延到卡露拉的脚下，就有好似树干一样的根须从地下上升。
树干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个茧，从那茧中就流出了黏液，而后干裂。
又有蠕虫与人影从那些茧中坠落。
这就是从深渊中诞生的子嗣。
在深渊之巢中诞生的生命，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它们自己。
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意志，一切都会在深渊之巢中被掠夺，生命在完全的封闭中诞生循环，成为了上位者力量的一部分。
卡露拉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能够感知到来自深渊的力量，但这样的力量与她熟知的深渊黑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在另一种形式上进化出的深渊形态。
最初的深渊是依附于人，而现在则是成为了一个整体，从自己的身躯中诞生出生命。
在纯粹的恶意与污秽中诞生的，也会将周遭的一切凭着本能的暴虐毁于一旦。
卡露拉将原本放在胸口的手张开，正打算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力量行自己应做之事。
但就是此时，她的眼角看到了一丝余光。
原本打算使用的法术，也在此刻湮灭在了自己的手中。
特雷西斯注意到眼前的巫女似乎放弃了抵抗。
他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原本漆黑的淤泥上，似乎有昏黄的流光划过。
他猛然回头，抬头向上看去。
此时的天空中，凭空出现了数个巨大的......太阳？
那些太阳的颜色有些幽暗，并不是散发着纯粹的光芒。
反而像是坠落的陨石一般，在众人的眼前逐渐变大。
这个时候，特雷西斯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太阳。
而是正在坠落的火球。
他的身影在刹那间变为透明，几乎看不到。
而炽烈的光与热，就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那些坠落的太阳，炸开了。
而就在那崩解的火焰之中，一个身影伴随着落下的星火慢雨一同降落。
他的衣袍就像是乌鸦的翎羽，带来毁灭与不幸。
“我以为你能解决的。”
那声音就像是指甲抓在干枯的老树枝干上一样沙哑。
“在破坏力这方面来说，还是你要技高一筹。”
卡露拉没有认输，她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找到他了？”
“还没有，带着他的朋友先回来了，我怕等他来了，你已经被打回去了。”
老人风轻云淡地说着，似乎这场覆盖了整个延伸而出的深渊之巢的爆炸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但事实上，那两位赦罪师已经在这样的爆炸中不得不收回了深渊之巢扩张的延伸，转头来用以保护自己。
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那些坠落的太阳并没有停止，反而是在爆炸崩毁之后，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小的火球。
火球的表面流淌着极为不稳定的高温，又在坠落的过程中逐渐膨胀。
浓缩在其中的能量，与地面上的黑泥们碰撞之时，这才到达了稳定的终点。
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在地面响起，这些火球甚至在触碰到黑泥之后，将这深渊之巢的延伸也点燃。
在火焰的燃烧与爆炸之中，原本几乎已经探到卡露拉脚下的黑毯也变为焦土，寸寸崩裂。
咒术[温床崩解]
这是源自于老魔女所研究的混沌火焰作为基底而创生的咒术。
唯有在混沌的温床中诞生之物才有驱使混沌火焰的力量。
又或许，创造这个咒术的人，早已摆脱了混沌火焰的诅咒？
老人将自己被绷带包裹住的面庞抬起来，看向了面前的特雷西斯。
“嗯......”
他沉吟片刻，转头问向卡露拉。
“留给他？”
“不是实体，杀不死的。”
卡露拉摇摇头。
“你也用不着留手，楔形石上面还有威胁，在笨徒弟到来之前，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
“理应如此。”
于是，存世的最后一位来自大沼的咒术师抬起了自己隐藏在羽衣下的干枯手臂。
阿戈尔的大地就因此而震颤。
从那无尽的焦土之下，有炽热的能量上涨。
赤红与焦黄交错，岩浆上涌，在地面上短暂地积蓄，随后彻底跃出地面。
那些本要靠近的海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脚底喷涌而出的火焰尽数吞没。
涌出的岩浆停滞在空中，于一次又一次的猛烈喷发之中卷起了一场属于火焰的视觉盛宴。
这是来自咒术的故乡，伊扎里斯的混沌火焰技艺。
咒术[混沌风暴]
而创造了这一切的男人，正平静地站在原地，火焰的喷发被精准地控制在了他与卡露拉的身侧五米之外。
他是柯弭库斯，被囚禁在火焰中数万年的探究者。
那双早已焦枯的眼睛也被隐藏在绷带之下，正发出炽热的光芒。
在初火中的万年，这位咒术师并未就此停滞。
在看清了火焰的本质之后，他依然在努力学习更多的法术，不断精进自己对火焰的了解。
否则，又拿什么传授给自己的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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