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在无言的墓碑之前
生者会为逝者铸起一座座墓碑，但这其实并非为了逝者，只是让幸存下来的人，可以缅怀罢了。第九次崩坏人类历史上死伤最多，范围最广的大灾变，整个穆大陆因此而沉没，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口，没有能够撤退。虽然维尔薇博士成功用临时改造的第九神之键延缓了黑洞的扩散，这让最后一批科研人员得以撤出。但她听说幸存者只有五万人的时候，再一次沉默了。而当这些消息传到了正在其它大洲执行任务的毒蛹成员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雷诺市，公墓在这个逐火之蛾新本部所在城市的一角，两座墓碑矗立着。凯文。爱莉希雅。梅比乌斯。维尔薇樱。千劫。伊甸。苏。梅露蒂娜。华。苍玄。丹朱。克莱因。一共十三个人矗立在两座墓碑前，不约而同地，没有人说话。他们中很多人在灾难结束后才得到这个噩耗，他们虽然猜到了或许他们两人中的一人会牺牲，可是未曾想……他们却一同为此献出了生命。“真是讽刺。”千劫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痕以为自己救了布兰卡，布兰卡以为自己救了痕，结果他们都死了。”“千劫……”梅露蒂娜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凯文，你不是在那个战场上吗？你在做什么？还有维尔薇，和布兰卡在一起的是你吧？……你们两个都保护了些什么？！”千劫的语气辛辣又不留情面，他里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掀开盘桓在众人心中的阴霾，“抛弃很容易吗？舍弃很简单吗？选择多数就是正义吗？！”“别说了，千劫。”终于，樱忍不住开口，“没人希望这样。”“没人希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多么了不起的选择，为了你压根不认识的人，你们心中的天平真是高尚，和我不一样。你们所谓的“高贵”，我可欣赏不来！”说完这些，千劫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凯文和维尔薇都没有吭声，他们看了看独自一个人站的远远的梅比乌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与错的选择，在这个末世，本就是掰扯不清的。“……格蕾修，会怎么样？”苍玄低声说道。这句话成功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头。羞愧，悲痛，彷徨，怜惜，后悔，愤怒……他们中没人开口，他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他们是逐火之蛾最顶端的战士，他们都活着，却让布兰卡和痕断送了生命。“格蕾修，知道这件事吗？”再三犹豫，梅露蒂娜开口问道，她觉得，如果她不开口，应该是没人会提起了。“……小孩子远比大人敏感，不要总是以为他们什么都不懂。”梅比乌斯走了过来，冷冷地说道，顺便还看了维尔薇一眼。维尔薇避开了梅比乌斯的眼神，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我可没时间陪你们在这悲情……我们走，克莱因。”梅比乌斯出乎意料地似乎不打算久留，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博，博士……”克莱因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伊甸看了远去的梅比乌斯一眼，按着额头，她的眼上有明显的黑眼圈，看上去这些天也没有睡好：“这件事对梅比乌斯博士打击很大，看得出她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伊甸，你也一样，趁早回去休息吧。”梅露蒂娜看着伊甸苍白的脸色，皱着眉头说道。“休息吗？身体上的放松倒是很容易……可这一次，我们失去得太多太多了。”伊甸表情苦涩地说道。“……”凯文面无表情地盯着痕的墓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维尔薇则是走到另一个角落里，在一座小小的墓碑面前，放下花束。虽然无法要回遗体，至少让你在这里留下痕迹吧……“她是一个好孩子，不是吗？凯文。”“指挥家”维尔薇静静地开口，“只是……她运气真的很差。”“穆大陆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缅怀他们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凯文脸上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但她，至少有我们可以铭记。作为一个……和律者无关的无辜的女孩。”“都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留下来的人，却不得不背负重担，我们真的能一次又一次的跨域这份重量吗？”梅露蒂娜好像在问每一个人，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他们结婚的时候，真的好幸福。”爱莉希雅抱着腿坐在墓碑前，“我以为他们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为了这个未来，我们战斗至今。”“一切的美好都如同泡影，这个世界如此残酷，而我们，只是一只，又一只逐火的飞蛾。”梅露蒂娜轻声说道，她默默地把花朵放在墓碑前。这次牺牲的人已经建好了墓碑，可曾经建在穆大陆的，缅怀更早牺牲同伴们的墓碑，却已经随着大陆消失不见。梅露蒂娜和华一起离开了，她们很久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个场景。伊甸在墓碑前久久伫立，精神上的压力让她无比虚弱，她一直在这等到站都有些站不太稳，被爱莉希雅扶着回去了。在那之后，苍玄带着泣不成声的丹朱离开了。樱没有惊动任何人，消失在黑夜中。只有凯文和维尔薇两人一动不动，在墓碑前站了一整晚。逝者已逝，生者不息。人生并不是跨越死亡的旅途，而是接受或者忘却死亡的环形路，当他们以为终于抵达了终点，但那不过是又一个轮回。记忆存在于人的脑海，有人因为痛苦选择忘记，有人因为不想忘记而选择痛苦。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因为这其中不存在救赎。死者至于生者的意义。就是当生者死去，再把意义，托付于下一个生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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