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朝雨
朝隮于西，崇朝其雨。这是我父亲给我取得名字，我叫林朝雨。我自幼丧亲，被师傅扶养，她是举世闻名的唯一真仙，赤鸢仙人。我跟随她学习太虚剑气，我是师傅的第一个弟子，但据说师傅以前也有过徒弟，后来死了。这是梅师叔告诉我的，虽然说是师叔，但是从小跟着师傅师叔的我却知道，师叔是女非男。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是一副男装打扮，每当我问及，她总是随口搪塞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她在敷衍我，乃是因为每次她给我的借口都不大一样。师傅和师叔关系很好，但是比起师傅，师叔要有人情味得多。她会给我糖吃，问我想不想下山买衣服，带我逛庙会。师傅……师傅她对我也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明明跟师傅好几年了，却总是时而感觉很陌生。仿佛，仿佛她不记得我一样。这让我感到害怕，师傅就是这样，初见时想要接近，但是熟悉后又想要远离。我问师叔说为什么师傅会这样，她说：“朝雨，你知道天道吗？天道无情，你师傅是天道的囚徒，失去的太多，她看不开的。”“梅师叔不会看不开吗？”“我啊，放下了，就看的开了。”梅师叔笑了笑，拍了拍我的头，“朝雨，等你长大，我也希望你看的开。”“……好。”我虽然答应了，但梅师叔的这句话，一直到我临死前，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转眼数年过去，梅师叔突然说自己要去远行，我有些希冀地看向师傅，希望她能拦住师叔，不让她走。可是师傅沉默良久，问了一句：“……是她吗？”梅师叔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她，总要见一面的。”师傅再次沉默，然后说道：“现在的你，赢不了她的。”梅师叔闻言竟然笑了起来，她说道：“符华啊我的好符华，我可用不着赢她，她又不会杀我。”符华。我当时愣了一下，这可能是我头一次听说师傅的名讳，之前一直都是叫师傅，我以为师傅就叫赤鸢。原来，师傅也是有名字的，这个名字让我对师傅突然有些现实感。后来我问师叔，她竟然随口吟道：“符华上仙，法力无边，神州平板，寸劲开天。”“……师叔，平板是什么？”“嘿，等小朝雨长大了就懂了。”虽然师叔这么说，可等我长大了，也没懂。师叔的武功也很厉害，但是比师傅差不少。但师叔可比我厉害多了，她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法宝，每次我都会中招。“你师叔，以前武功很高。”师傅对我说，“比我还要高。”“那师叔为何……”“或许……”师傅想了想，最后摆了摆手，“是看开了吧。”………最后，师叔还是走了。我攥着师傅的衣服，头一次开口哀求说能不能让师叔留下来。“朝雨，你师叔不做无用之事。”师傅叹了口气，“该走的，总归会走，该来的，还是会来。”“师傅，师叔她究竟为什么要放弃武功啊，天下第一……难道不好吗？”我抬头问道。“天下第一又能如何？”师傅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拂云观，“天下第一……又能如何。”总觉得师傅话里有话，但是我却只是盯着师叔远去的方向，伫立良久。……后来啊，我多了很多的师妹，还有一个师弟。师傅很忙，所以照顾他们的工作就落到了我的头上，还有二师妹苏湄帮我。在那之后，师叔一直没有回来过，师傅不提，我也不提，所以师妹们也不知道我们其实还有一个师叔。师妹和师弟很快长大，拂云观也多了许多生气，虽然师傅还是那么威严，但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让我感到了新的温暖。又敬又爱，并且畏惧。这应该就是我们在大多数人对师傅的感情了吧。但是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师傅是我的家人，师弟师妹们也是。………可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师傅，就不能……”我此前的一生，都不知道反抗为何物，但是我还是开口了，“就不能……就不能，就不能有一个，有一个特例吗？”“入魔者杀无赦，朝雨。”师傅……不，赤鸢真人对此没有丝毫犹豫，“并非我想杀她，但为了神州苍生，终会有此一劫。”“师傅！”我跪在地上，“师傅……她……四师妹也还小，她……她是您的徒弟啊！”她知道这不是师傅的错，她知道这也不是师妹的错。可错的是谁呢？她能找谁呢？连天下无敌的师傅都办不到。“……”师傅最终看了我很久，什么话也没说。………“苏湄！你疯了！”我头一次对着这个师妹大喊大叫。“不是选择师傅，就是选择师妹。”苏湄眼神闪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师姐，我知道，师傅或许无错，可是她代表着天道，我们要从天道下……保下四师妹！”“天道……”我张了张嘴，最后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苏湄似乎想要开口，把手伸在半空中，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把手放下了下来。眼神中似乎也有犹豫和挣扎，但是这一切都被她压制在脑后。“不杀师傅……我们也是天的囚徒。”最终，苏湄静静地说道，“五师妹，到了那一刻，你不出手，就是我们死，你若是出手，就是师傅死。就看你如何去选了。”在烛光中闪现出一道影子，然后消失不见。………我还是犹豫了，最终我谁也选择不了。我杀不了师傅，也不想师妹死。我跟着师傅长大，看着师妹长大，我能如何选，我该如何？七师妹似乎想通知师傅，却被苏湄拦下来了，那个孩子很黏师傅，倒是也不奇怪。可是我呢？可是……我呢？彦卿差点死于师傅剑下，我急于掩护他，却无意间给师弟师妹们创造了弑师的机会。或许，这一切都如苏湄所料吧。在最后关头，唯一能改变局面的人还是出手了。太虚第五徒，程凌霜。我看着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师傅，大脑一片空白。或许在那一天，林朝雨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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