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欢迎回来,梅露蒂娜
那是记忆的囚笼，无限的回廊。在这深处，唯有她，依然被死死捆缚。五万年不变。倘若时光亘古不变，倘若记忆永远停留。那不变的永恒，也终将变为伤痕。深深地，深深地……刻印在灵魂深处。失去已然成为习惯，可却永远不会习惯。影子之所以是影子，是因为它背对着光可谁又能放弃呢？谁又能……接受呢。……“这就是我们记忆的转折点，记忆回廊的岔路口。”梅露蒂娜坐在那里，凝视着另一个自己。“恩，我记得。”林奈站着，背对着光，她的影子笼罩着坐着的梅露蒂娜。“好久不见，另一个我。”“恩，好久不见。”简单的问候，但是没有后续。“这就是她给我们的陷阱，就像五万年前的……那个人那样。”梅露蒂娜别过脸，看着这个由记忆形成的走廊中的一幅幅画，那记载了她的一生。“那是我们第一次产生强烈的分歧，是吗？”林奈把手放在白大褂里，悠闲甚至有些潇洒地看着那幅画。在梅露蒂娜看来，那姿态简直就像是……“这副画吗？维尔薇之死……或许应该这么命名？”林奈看着这副画，扭过头看向梅露蒂娜“梅露蒂娜用枪刺死了她的学姐维尔薇……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没有改变。”“但我们都知道那过程……我拒绝了，你接受了。”梅露蒂娜死死地盯着林奈。“是啊。”林奈点了点头，她走过一副，又一副画，“死去了这么多人啊……”“梅露蒂娜！”梅露蒂娜终于忍不住掐住了这个女人的脖子，“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是你的影子……我是以你的记忆形成的生命体！为什么……我只要当你的影子就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你！背叛了他们！”“是吗？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林奈的眼睛看向第一幅画，“记得吗？我跟亚当说，我哥哥死的时候，流了很多的血，染红了整个喷泉。”“……”梅露蒂娜死死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崩坏啊，真的是很不合理，它突然出现，然后夺走你的生活。”林奈后退一步，从梅露蒂娜的手中挣脱开，“我的哥哥是一个笨蛋，因为他是哥哥，所以应该死在我前面。亚当也是一个笨蛋，因为他想成为英雄，所以才死在了那里。”“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们！尤其是你！”“好了，别激动，梅露蒂娜。”林奈不为所动，语气中带着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梅露蒂娜不自觉地收起了怒气，“你知道她的，恩，梅比乌斯。对于你我而言，她都是特别的存在。”是了，梅比乌斯。梅露蒂娜突然明白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从刚刚开始，对面站着的是林奈，她却总把她当成梅比乌斯。“我想变成她的样子，我长高了，带着蛇型的耳环，竖着长发，带一点卷。”林奈伸手抚摸另一副画，那上面是一个绿色头发的人，“我在口袋里装上糖果，我用轻浮的语气掩盖内心……可我不是梅比乌斯，我也无法成为梅比乌斯。”“……”“想变成博士的样子，有错吗？”林奈转过头，突然认真地问道。“你……”梅露蒂娜露出迟疑的表情。“我也学着爱莉希雅的语气，用她的方式爱着别人。”林奈的手背在后面，“可就算我天天对着她们说夸夸我，我可不可爱，想我了吗……我也不是爱莉希雅。”“……”“梅露蒂娜是谁呢？你现在是梅露蒂娜了，找到这个答案了吗？”林奈看着她问道。“我……我是梅露蒂娜，战胜崩坏是……”动摇，第一次出现在梅露蒂娜的脸上。“不，不是。”林奈摇了摇头，“天才少女梅露蒂娜，那是在科斯魔死之后。融合战士梅露蒂娜，那是在温妮莎死之后。对同伴温柔的梅露蒂娜，那是在亚当死之后。”只是背负别人的生命这一点，其实娑竭罗和梅露蒂娜并无不同。是的……“在别人的遗志上不断行走的人，那是一个人，还是活着的尸体？”只有这个，是切实的迷惑。“我……不，可是，既然收到了恩惠，回报是理所当然的！”“恩惠是这样。”林奈摇了摇头，“但爱可不是。”“那你又明白了什么？！”梅露蒂娜掩盖着心虚，大声质问。“过去的我，有着自己的外貌，却寄宿着他人的内心。”林奈一步，一步，走到梅露蒂娜的面前，“现在的我，模仿着他人的容貌，却拥有自己的内心。”“可这是一种背叛！”梅露蒂娜大声尖叫，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尖锐。“我没有背叛任何人！”林奈同样回以咆哮，“但是我要活成自己的样子！”她拍了拍胸口，大声说道。“看到了吗？！我不是梅比乌斯！我也不是爱莉希雅！她们不会这样说话！”她的身上再也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而是不同于以往，也不同于现在的一种……强烈的意志寄宿其中。“即使扮演得再像，我所能证明的，也只是自己终究是一个叫做“梅露蒂娜”的人罢了！”林奈把她一直逼到角落里，她让曾经的自己无路可退，“可你呢！你是活着的幸存者，还是来自过去的亡灵！”“不，可是……这不对……这不对……”“她们给你的祝福，不是战胜崩坏，也不是继承遗志吧？”只有这一点，绝不能再搞错。只有这一点，绝不能根据心情改变。只有这一点，其实一次也没有例外。“好好地活下去……”林奈伸出手，紧紧地抱着梅露蒂娜，就像抱着曾经懦弱的自己，“这才是你应该为她们做到的，并且引以为傲的事情啊。”即使在别人看来这很自私。即使在别人看来，这是逃避。但是就像克莱因师姐说的那样，其实也不过是——“坚强些，梅露蒂娜。”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而已。不是为了未来而战斗。并非为了理想而努力。也不要为了仇恨而迷失。因为他们希望你做的……只是活下去而已。他们对那么多人寄予意志和宏愿，但是其实没有人这样托付给梅露蒂娜。他们只是希望……行走于泥沼中的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林奈其实谁也没有背叛——她背叛的是使命。然后，她选择了最喜欢的人们托付给她的祝愿。她要——好好地活下去。……“欢迎回来。”在光芒消失的那一刻，迷宫也随之消亡，梅露蒂娜.卡尔.冯.林奈，唯一的梅露蒂娜，站在那个神明的面前，“梅露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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