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他们身上的改变
手指上缠绕着一道青色的气流，轻轻划过桌面。
那是琴的手指，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全自动吸尘器。
散落的饼干渣便这样被她吸了起来，在纤细的手指周围形成了一圈小小的涡流，夹杂着灰尘与颗粒，随着旋转的风团一股脑地甩进垃圾桶里。
望着恢复整洁的桌面，实木的纹理清晰可见，干净如初。
怪不得从未在她这里看到过抹布之类的东西，真是方便的能力。
虽然已经见识过不少次琴对元素力的掌控，顾白还是在心里赞赏道。
不像他自己，有时候干脆拿系统空间当垃圾桶了，有个这么方便的能力在眼前显然是种诱惑，唯一的问题是事后清理起来很麻烦。
中场休息时间到此结束，那盒饼干是否能让人填饱肚子不好说，但很噎人是一定的。
眼看琴将装满水的杯子送到唇边，微微扬起脖子，伴随着动作，一阵咕嘟咕嘟过后，杯子再回到桌子上时便空空如也了。
她也小口地叹了声气，仿佛刚完成一件艰难无比的工作。
明明平时加完班都没表现得这么辛苦。
以后再也不买那家店的饼干了。
顾白默默将那家点心店划进了黑名单。
“呼，多谢……”尽管如此，代理团长大人还是认真表达了谢意。
“嗯……看的怎么样了，我是说那些卷宗？”琴又一次提起来，看上去没立刻返回工作之中的打算，她站起身，走到一旁关上窗户，以闲聊的语气问道。
之所以说是闲聊，是因为和平时比起来相差无几。
不等他回话，琴又说道，“忘了说，你不要太拘束了。”
似是想起了他刚才的话，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恼：“我一个人办公习惯了，一旦忙起来就很难注意到外界的变化，给人的感觉可能太过严肃，但我本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所以说你不用担心会打扰到我，如果感觉坐得久了，去倒杯水喝、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什么的随意就好。”
说着她又补充道：
“我不知道丽莎怎么和你说的，但在我这边，完全是当成朋友间帮帮忙，你可不要真把自己当成下属了。”
诚然，琴可以说是做朋友的最佳人选，她的谈吐与举止间会时刻照顾着对方的感受，就算有不方面说得话，也会由她自己来挑明。
就像自己在意的那两个问题，不管是该拿出怎样的态度相处、又或者气氛太严肃该怎么办，都由琴主动做出了回应。
对上她澄澈的目光，顾白点点头表示明白，琴的脸上随之舒展开一个柔和的笑容，神态轻松了一些。
这样的笑容却让他没由来地移开眼神，便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些文件我看完了。”
“这么快？”琴倒是有些惊讶。
“从昨天就开始看了，早上起晚就是因为这个，不过记下来的是龙灾之后的部分，要说之前所有的，肯定没那个能力。”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琴转回到桌子前，不吝夸赞道：“其实我之前还在想，留给你一上午的时间是不是勉强了些，换做是我的话，应该会吃力不少。”
“哈……也还好吧。”顾白笑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觉得对方夸过头了，而且像是姐姐在夸奖弟弟，但自己明明比她大一点。
“和你比的话还是算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尤其是在一个天才少女兼加班狂面前，“前面那些话我就开心地收下了，但后面那句……这些东西你会感到吃力，认真的吗？”
“当然。”琴眨了眨眼，随后笑起来，“不会。”
“那还这样说……”
“抱歉。”她的眉眼弯起来，“夸奖别人的时候，拿一个具体且优秀的对象作为参考，能够使话语更有说服力。这个道理应该是身为领导者的通病吧，甚至快成为一种习惯了，下次我会记得坦诚一些的。”
“那这句话呢？”
“也还算坦诚。”
“你是指，那个用来参考的优秀对象就是你自己？”
“虽然不太谦虚，其实我也想拿丽莎作为参考的，但……”她调皮道，“她明显不像是会熬夜背书的人啊。”
没有什么比迫害别人更有意思的了。尤其对方还是自己那喜欢摸鱼的闺蜜，琴开起玩笑来完全没有负担。
大概是想到丽莎正在楼上忙着实验，不忍心再迫害对方，她好不容易敛住笑意，“还是不要这样说丽莎了，她听到后会不高兴的，嗯……不要告诉她。”
“肯定不告诉。”
顾白也笑着保证道。
玩笑之余，他才发现琴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很多，以前的她虽不至于成天板着脸，但也很难开心地笑一笑，那些笑容多是礼貌性质。
这时他不由想到，如果这样的变化早点发生，过去一些事或许会有着不同的结局，但也因为过往从不会有如果，才有了如今的变化出现。
现在的琴如果和当初的他相遇，说不定，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情发生了。
但也正是因为那些遗憾，他们才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在某个时刻，你会清晰地看到时光宛如一个圆，直行或是转弯，结果无非是在里面转圈，一切都不曾改变。
“怎么了？”琴看出了他的愣神。
“才发现你比从前开朗了不少。”顾白如实回答道，从前的琴可以说有着落落大方的性格，但和开朗这个词并不沾边，虽然不意味着阴沉，但在她身上，总能感到一些沉甸甸的压力。
“我想，是因为大家都在变吧。身处其中，不变反而是件怪事了，而且，很多时候，连我们自己也不会意识到身上所发生的改变，直到哪一天回头看看，反倒被吓了一跳。”
琴轻声回忆道，“你这样说，我也发现自己身上和过去不一样的地方了，但如果被问起来什么，反而不清楚原因。”
“从龙灾的那晚算起，中途的许多惊心动魄的转折，再到结束，芭芭拉敲开办公室的房门，可莉的走丢……”
说着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伸出一截手指，慢慢拉开，中间留出足够的空间，“如果将变化前后的样子找出两个节点，我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却能记得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说内心不沉重是假的，遭受了这么多的损失，局势愈发紧张，相反比之前还要沉重，但脑子里绷紧的某根弦，反而松下来了。”
她顿了顿，“但说不清不代表复杂，对吧，也可能是十分简单的原因，芭芭拉这几天都回家住，说每天都想要见见我，所以不管加班到多晚，我也会回家住。”
“她总是安慰我说，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过好当下的生活……这些道理呢，其实我都是懂的，也明白更像是一种宽慰，不见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放在眼下来讲，也没有比这更高明的道理了。”
“但恰恰是这种早就看透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有种不太一样的力量，我想这也许就是家人的意义。”
琴展颜笑笑：
“你看，不算多复杂吧，我以前很少从妹妹那里寻求帮助，迈出了第一步以后，效果却比想象中好很多。”
“好消息啊，恭喜了。”
看到姐妹两人的关系破冰，以及为了彼此间所做出的改变，顾白由衷地为她们高兴。
“你也该试着放松一点。”
他先是点点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开心的秘诀，却没有跟琴提过这件事。
琴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
“没人跟我说过，但很明显，能看出来。”
“有吗？”
“这样问的话，很难说清楚啊，不如说是感觉。”
“感觉……”
“所以，到底有没有呢？”
“好吧，是有一点。”
顾白嘀咕道，但他没有说的是，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在于如何处理自己和琴的关系。
“虽然这样说很矛盾，但以琴的个人身份而言，我更希望你出去走走，调整下心情，而不是迫于种种危机停留在这里。”
他不由纠正道，“也不能说被迫，我是自己想留下的……”
“可如果龙灾没有发生呢？”
“我……”
“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这好像还是琴第一次提起从前的事，“最大的心愿就是建一座旅店，然后进行一场周游七国的旅行，现在却连一半都没有实现。”
琴认真地看着他，愧疚道：
“但很抱歉，身为代理团长，为了整座城市的安危，我又要尽量留下你和荧，直到渡过这次难关。”
“这没什么可自责的，又没有强迫我留下。”
“也很矛盾不是吗，我希望这里面没有功利的成份在，可我同样也清楚，我做不到单纯以朋友的身份考虑这一切。”
“我是觉得，没必要去追求这么纯粹的东西，你很矛盾，这点没错，但起码就现在而言，我并非因为内心的道德被谁绑架而留下来的，既然这样，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琴叹了口气，“你说的对，纠结这些没有意义，只不过我本就没打算去寻找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很难找，或者说找不到，这些我都清楚。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以最为坦诚的态度，来告诉你这些矛盾的想法。”
他突然不太明白了琴的意图，只是嗯了一声，便陷入了沉默。
倒不如说，没想到琴会说这么多，在此之前，两人都在刻意地疏远彼此，前不久的玩笑无疑将他们的关系拉近了一些，却也没到能让人回转心意的程度，拉近的本就是当初拉开的距离，况且只是一点。
而现在对方所说的这一番话，却令他感到不解起来了。
看得出来琴是想通过一些方式改善他们的关系，但又不太像……
“说得有些多了，毕竟是工作时间，看来改变的太多也不好。”琴这样笑了笑，将马尾甩到肩膀一侧，“既然已经把想说的话说给你，那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令人心烦的话题了。”
“其实上面那些话并不算多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试着放松一点。”
她看了下时间，“离第一批消息送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不知道要干什么，看一本书打发时间也不错，需要我帮你推荐下吗？”
他点点头，看到琴递给他一本书，“蒙德的历史。”
原来是这个。
刚才那副架势，他还以为琴会把少女薇拉的忧郁递过来。
不过对于旧蒙德的了解也不算太多，就比如劳伦斯家族，尽管知道历史中做了许多恶，但到底做了什么他却是不清楚，优菈也不会将给他听，趁眼下这个机会补补课好了。
于是顾白翻开书的扉页，琴也拿起笔，办公室里再度回归安静。
……
直到房门被敲响的时候，两人才从抬起头。
得到琴的应允后，一个骑士抱着一叠文件走进来，放在桌子上复命，看到他时的眼神里难免有些好奇。
见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随后骑士便向琴汇报起城内的情况，两人一问一答了几句，骑士退出房间，琴抽出一个信封摆在桌子上。
刚才她一直在粗略地翻着文件，这时才将信封撕开，取出纸张扫了一眼，随后又递给他：
“这是优菈那边的消息，因为出发的时间还不到一天，她暂时没写私人信件过来。写这份报告的时候还在路上，一切顺利，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到达劳伦斯族地了。”
顾白闻言拿过来看了看，果然是中规中矩的公文，汇报了一路上的情况，除此之外也没其他的了。
就像琴刚才说得，走了还没有一天，还不至于专门写封信给自己、或者荧和安柏她们。
虽然不担心她路上会出意外，但这封信还是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随后顾白将信收进文件夹里，这也是秘书工作的一环。
既然已经将那摞卷宗记下，接下来要做得就是正式的工作，他先是将骑士送来的消息拆开并归类好，没有注意到的是琴复杂的目光。
目光落在那封优菈写来的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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