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记录者的一日 下
修女和男孩穿过一条条走廊，他们从塞满了古旧书籍的书库外经过，看着帝国官员和学者们将那些埋藏在人类帝国万年历史下的过往记录翻找出来，重新分类或是进行修复。
他们并不会在此处驻足太久，仅仅只是看了几眼后便向着下个地方前进，但帝国文献庭毕竟是个占地足以媲美一个都市的机构，地上和地下部分几乎同样庞大，而在这样的区域内参观很耗费时间。
作为厘定历史的重要机构，帝国文献庭从一开始就受到原体议会的重视，不仅仅是泰拉上储存的文献典籍，连同整个帝国范围内的历史资料都要复制一遍并经由巨型星门送到泰拉。
数十万帝国学者和文员都投身到这个浩如烟海般的工作中，他们会根据历史资料、原体以及联合总部所储存的部分资料进行帝国历史的修订。在地下区域，帝国文献庭里精挑细选而出的人员还会跟审判庭进行合作，翻译和储存那些异形或已经灭亡的人类分离势力的历史资料，而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帝国民众的视野内。
除此之外，帝国文献庭正尝试在各个星球上如法务部那般建立分支机构，统合并把持当地的宣传机构，宣扬帝国历史以提升民众凝聚力，也会宣传原体议会“需要的”价值观和认知，降低帝国国教和当地总督、贵族等对底层民众的影响力——同时由于是泰拉直属管辖，至少在信息传递上能做到足够精准。
这会花费极其漫长的时间，但也算是为未来做铺垫，所以原体们并不急于一时。
可话虽如此，那些心思敏锐的政客和学者们仍然察觉出了些端倪，越接近帝国政治顶层的人这种感觉便会越强烈。有的人选择接受，而有的人……很快便自这世上消失。
“你的烦恼也是现在帝国国教高层的烦恼，在未来也同样会成为广大信徒的烦恼。”
马拉温和地说道，他现在正和阿根莎修女乘坐装修精致的电梯前往建筑上层，他们会在那里乘坐早已准备好的穿梭机前往帝国宰相所处的内务部，而等他们走出电梯之后便看到一条长回廊，从这里向下还能看到一个挤满了人的广场：
帝国文献庭里的很小一部分会作为图书馆向泰拉民众开放，不过真能去的人也不多，普通民众虽然过得比之前好上不少，但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享受这些一个文明社会里人民应当享受的东西。
马格努斯对此很不满，还向基里曼抱怨过很多次，但后者只是把他推给佩图拉博——于是，数千个大小不一的图书馆建设方案便出现在佩图拉博因为原体们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而更改了无数次的建设蓝图上。
“其实，你们不是烦恼，而是恐惧。”
马拉望着下方那汹涌的人潮，伸手摁在玻璃上。虽然前面说过能去泰拉文献庭图书馆的泰拉民众不多，但在泰拉人口那庞大基数的加持下也足以让图书馆的守卫们叫苦不迭，更何况还有很多来自其他星球的人会前往此处参观，算是某种圣地巡游般的举动，正因如此，法务部和战斗修女们也都加入到维持秩序的行列里。
“你们在恐惧若是帝皇走下王座、甚至是消失之后，这个帝国和帝国里的人民将会走向何方。请原谅我说的如此直白，阿根莎修女，或做是其他人，我定然不会如此言语——你是被选中的，不必惶恐，亦不必妄自菲薄。”
“但是……”
“但是不必担心，生命自有出路，”马拉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在阿根莎修女所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与孩子失散的母亲仿若心有灵犀般穿过比肩接踵的人群中找到了孩子，而在孩子的身边正站着个穿着法务部铠甲、提着一把大枪的壮汉，“或许会艰难一点，也或许会轻松一点，但人类终究会在这片黑暗和冰冷的星空中延续下去。”
阿根莎修女默然。
“那我现在问你，若是未来某日帝皇真的消失了，你又会如此行事呢？当然，你可以自你众多的头衔中挑选出一个喜欢的来回答，比如说作为一名战斗修女，作为一个国教的信徒，亦或是仅仅只以一名人类的身份。”
“帝皇不会消失，”阿根莎修女如此回复，意志坚定，言语斩钉截铁，“这个前提并不成立。”
“畅想一下吧，修女。”
“不，我绝不会做这等亵渎之事，即使您地位尊崇，我也不能违背我的信仰与忠诚。”
阿根莎修女严肃而认真地说道，她的眼镜上折射着马拉那张微笑的脸。
“如果我是一名狂信徒，恐怕现在已经对您出言不逊、甚至是——”
马拉在阿根莎修女的面前被金色火焰所包裹，这火焰正如阿根莎在科摩罗战役里所见到的一样，炽热且明亮，如同太阳的光辉。下一秒，化身帝皇的马拉穿着古希腊学者服饰自火焰中现身，微笑着望向阿根莎修女：
“甚至是什么？”
“这……怎么……这……”
阿根莎下意识地跪倒在地，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不可置信与狂喜，直到这时，她才回想起那个禁军过于配合、甚至是显得有些过于尊崇的动作——是啊，还有谁能让禁军能做出那等动作呢？
当然，若是平常人来想也绝对不会想到会是这位圣者……至少一名原体有亲生子嗣这事可远没有帝皇亲自出现在自己面前来得有冲击性。
“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阿根莎，”化身为帝皇的马拉温和地说道，他与阿根莎修女站在长长的回廊里，原本还有几个路过的文员和机仆，但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若是‘我’在未来的某日消失了，你会作何感想？”
“我……”
“……”
“如果……”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
阿根莎修女让自己的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眼角莫名涌出的泪水向外蔓延，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那么我作为您的信徒，将会无条件地支持您，支持我所信仰的‘神’。”
“很好，你在这方面比我那个懦弱的儿子更好，更合适。”
感受到眼前灵魂的回应之后，马拉满意地微微点头，他需要一名记录者，一名传道者，以便在未来的那个时刻，向整个帝国宣告——
帝皇已死。
届时，人世间的“人类·帝皇”将会消失，成为驭使“神明·人类之主”那庞大神力的舵手，但这份宣告不能让有着血缘关系的原体们来做，他们很容易会被卷入其中后彻底成为人类之主力量的一员……这违背了马拉的意愿。
然而，这也必须需要一名与“神明·人类之主”力量有关联的存在，经过数次挑选和谋划，阿根莎修女被帝皇选中去完成这一神圣的职责。
忠诚、聪慧、顽强，有着坚定的信仰却并非狂信徒，理性且有着敢于对抗权威的执拗，而且近战能力还不低——阿根莎修女非常合适。
或许在兆亿帝国子民中，有比阿根莎修女更合适的人选，但命运在她跟着黑色圣堂们见证了片翼天使的回归时便已注定。
“起身吧，修女，你肩上的责任远比你想象得更重，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话需要聊……顺便，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原体和罗夏以外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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