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放弃吧,圣吉列斯
赤红色的云雾怒吼着快速穿过血色的战场，那里遍地都是碎骨、破碎的铠甲和断裂的刀剑，从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流出的鲜血顺着小河流入巨大的湖泊，在湖泊的底部，岩浆滚滚而动，不时发出些闷响。
圣吉列斯半跪在原地，用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微微地喘息着，周围鲜血的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想要引他堕落。
“呼……我必须找到回去的通路……”圣吉列斯用长矛撑起自己的身体，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坚硬的红铜色发丝蜷曲地堆积在高耸的眉骨上方，双目晦暗深邃，向下倾斜的颧骨宛如刀削斧凿，雕出鹰钩鼻与一张又宽又薄的嘴……那是一张原体的脸，一张领袖的脸。
“安格朗？！”
圣吉列斯惊呼出声，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眼前之人脸上带着一副冷漠的表情，脑后也没有那个可憎的屠夫钉。安格朗穿着一身皮革制成的衣物，看起来就像是个角斗士一般。
“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这副样子？”
“我想看看你堕落后的蠢样，不过看起来，我来得有点早了，”安格朗双手抱胸，带着一丝冰冷笑意地看着面色有些扭曲的圣吉列斯，“怎么，完美无缺的大天使也会被对血液的渴望所支配吗？”
“安格朗，”圣吉列斯摇摇头，“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一个怪物！”
听到圣吉列斯的话，安格朗的脸部肌肉抖动了一下，他踹开旁边石块上瘫倒的尸体，坐了上去，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带着些许烦闷地说道：
“那个东西不是我，只是个有着安格朗名字的恶魔罢了。”
“现在的你，参与叛乱的你，又跟恶魔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圣吉列斯的话，安格朗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伸手捞起一根骨头晃晃，对竭力对抗自己内心深处渴望的圣吉列斯说道：
“我只是在反抗奴役与暴政，就跟我在努里凯亚上做得一样。”
“不，”圣吉列斯摇摇头，他叹息一声，挺直了自己的身体，“你只是在更换自己的主人，从奴隶主到父亲，再到这些混沌之神……父亲纵然有千万般不对，但与混沌相比，他仍然显得更加‘正确’。”
“哈，你还在叫他父亲，你已经知晓了他的本质，他的虚伪与冰冷，但即使如此，你也愿意称呼他为父亲，圣吉列斯，”安格朗的眼神中透着失望，但他现在却表现得很正常，没有生气，也没有对圣吉列斯发动攻击。
圣吉列斯用长矛拄着地面，找了个方向，迈开脚步走去，边走边说道：
“他代表着帝国，帝国目前不能没有他……我忠诚于我的皇帝，我的帝国，我的人民，这是我与你们最大的区别。”
听到人民两个字，安格朗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句：
“放弃吧，圣吉列斯。”
“什么？”
“你无法离开这里，恐虐已经将你扔到了祂的国度之中，你只会在这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屈服。”
圣吉列斯无视了安格朗的话，他坚定地向前走着，用自己的意志抵抗着恐虐的神力，抵抗着周围的一切。他淌过一条血河，鲜血漫过了他的膝盖，随后，他又翻越了一座颅骨之山，人类的颅骨在原体的脚下翻滚着，滚到山脚，但整座山却没有一丝变动的痕迹。
大天使在这片充斥着战争和鲜血的黄铜领域已经走了四天了，至少他是如此感觉的。
“你找不到出路的，”安格朗跟在圣吉列斯的身后，跟大天使相比，他在这里如履平地，仿佛已经很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兄弟，你好吵，”圣吉列斯皱眉说道，他把长矛放到身后，双手并用地爬上一个峭壁，周围全是赤红的岩浆，只有面前这片绝壁才能通过，也不知为何，在这里，圣吉列斯发现自己无法飞翔，那双宽大的羽翼在这个时候变成了累赘。
安格朗闻言叹息一声，他站在正顺着峭壁攀爬的圣吉列斯的身侧，与这绝壁垂直，轻声说道：
“即使到了现在，你也愿意称呼我为兄弟。”
“为什么不呢？至少你现在不想把剑刃对准我……啊，这个绝壁让我想起了巴尔上的峡谷悬崖，不过这里可比那难爬多了……我觉得我走的方向没有错。”
“你总是过于乐观，”安格朗摇摇头，“你预言的能力让你对未来有着充足的自信。”
“不，之前我一直看到自己会死在荷鲁斯手里来着，不过现在的话，未来全是模糊的画面，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圣吉列斯说着，双手把上峭壁的顶部，双手一撑，让自己来到这片区域的最高处，而安格朗也出现在了他的旁边。
峭壁之上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区域，这里光秃秃地，只有黑色的碎石和暗红色的土壤，零零散散的碎骨在土里探出一角，但这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在峭壁的另一端，那里有一扇巨大的门，这个长方形的巨门上镌刻着奇特的艾达文字，即使是以圣吉列斯的学识来看，这些文字也显得过于晦涩和深奥，但总体上而言，这是一扇通往物质世界的大门。
圣吉列斯尝试着推动这扇门，但后者纹丝未动，只有点点的灰尘从那上面飘下来。
“放弃吧，圣吉列斯。”
安格朗看着圣吉列斯的举动，说道：“这扇门不是你能够推动的，只有混沌诸神的神力才能打开这扇古老的大门……哈，那些尖耳朵在过去也没有想到这东西会流落到这里。”
“这可不行，不过……尝试还是需要尝试一下的。”圣吉列斯往后退了好几步，拔出了自己身上的长矛，将自己的力量灌输其中，看到前者的举动，安格朗摇摇头，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结局：
“即使你能够击穿这扇大门，能够快速修复的特性也会让你无法通过，一根长矛又能造成多少的损伤？那些艾达为了防止大门被击毁，恐虐魔军顺着这东西冲进现实世界里，可是对这东西施加了诸多的限制。”
圣吉列斯不为所动，他握紧长矛，做出了投掷的动作，但在投出长矛之前，他对自己的兄弟说道：
“我不会等到自己能看到结局时再去行动，安格朗……那样太晚了。”
言罢，圣吉列斯无视了安格朗那阴沉下来的脸，用力地向前掷出了毕功之矛！
这一击超越了音速，爆鸣声裹挟着冲击波和混杂着鲜血的尘埃一同撞上了那扇黑色的大门，在剧烈的震颤中，长矛没入其中，穿透大门后消失不见……
“……你看，我说过的……”安格朗的话尚未说完，他便看到从那一丝丝的细缝之中，两道金色的锁链从那之中钻出！
两道金色的锁链，一条缠住了圣吉列斯的腰部，而另一条则缠住了安格朗的手腕。
“……”安格朗抬起自己的手，有些呆滞地望着手腕上的金色锁链，但尚未等他说出些什么，整个恐虐的神国便剧烈地晃动起来，一声悠长且饱含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血色的苍穹！
此前一直消失不见的恐虐魔军们从天空和峭壁之下涌出来，为首的便是那挥舞着“屠戮”和“谋杀”的血神军团之首，被放逐者斯卡布兰德！
可就在这时，那扇大门猛然打开，嘹亮的圣歌和金色的光芒从门后传来，两道从门后迷雾中延伸而出的锁链迅速收紧，拽着圣吉列斯和安格朗向着大门的方向飞去。
“父亲！请带我们离开这里！”
圣吉列斯高声呼喊着，他的心中充满着无限的欢喜，而安格朗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复杂，他没有反抗这锁链将他拉往大门的动作。
可是……缠着安格朗手腕的锁链却在一道猩红色的雷霆闪过之后，骤然崩断！安格朗因锁链崩断而产生的反冲力踉跄了几步，随后，他看着手腕上残留的金色锁链渐渐消散……
“安格朗！过来！”
圣吉列斯停下脚步，他将手伸向安格朗，大声地呼喊着：
“兄弟，我们回去！”
“……放弃吧，圣吉列斯。”
安格朗露出个无奈的微笑，他看着圣吉列斯被拉回大门后的迷雾中，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未曾放下的手，叹息一声：
“抱歉，我已经回不去了。”
大门彻底关闭！而从周围涌来的恐虐魔军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像是感受到了它们主人的愤怒一般，恶魔们大声地咆哮着，将自己手中的兵器互相摩擦，甚至那位斯卡布兰德还因狂怒而挥舞着两把巨斧，疯狂地劈砍着大门！
安格朗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扇门，随后，他抬脚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大门被人从里面骤然打开！站在门前的斯卡布兰德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一拳打在脸上，倒飞出去……安格朗回身望去，面前的一幕让他睁大了眼睛：
被数道金色锁链所束缚的圣吉列斯强行冲破了大门，他脸上因怒火而扭曲，尖锐的犬齿因大天使的咆哮而显得格外突出，手中的大剑横扫，数只靠近大门的恶魔便在惨嚎中消弭于无形！
“安格朗！过来！我们回去……没有什么是太晚的，只要能够回去，你一定可以得到自己的救赎！”
圣吉列斯对着安格朗伸出手，但从那迷雾中探出的金色锁链越来越多，而恶魔们也如潮水般向着大门冲去，不仅如此，这道连接亚空间与现实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关闭……
“安格朗，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去！”
圣吉列斯从那即将关闭的大门缝隙里，用食指指着这片被血神支配着的世界，指着恶魔们，也指向了自己的兄弟：
“等我把你带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你吊起来打！等着我！”
安格朗微笑起来，那个笑容是如此温暖，就像是努里凯亚那柔和的日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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