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来访者
离和地缚神的决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沦为废墟的DenCity内，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坍塌的建材被推开、翻滚着落地。数个被废墟掩埋的集装箱呈入眼帘，其正面印制着战争爆发前某跨国罐装食品公司的Logo，其中一小部分被废墟压扁，但绝大多数都还保存完好。
“哟西……这样一来，过冬的食物就有着落了。”
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发色呈黑紫、金色瞳孔的青年没有穿防护服，就这么让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他捧起一听罐头，辨认了一下上面的图案与文字，随后瘪了瘪嘴，随手将其一抛：“鹰嘴豆，这种东西有什么做成罐头的必要吗？我讨厌豆子。”
罐头落在地面，咕噜咕噜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艾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喘息：“DenCity是港口城市真是帮大忙了，各种物资都能给人意外惊喜……让我休息一下，就给尊他们发信号。”
“5分钟。”
平淡的声音自青年左手佩戴的决斗盘中传出，听起来有些冰冷而不近人情：“离太阳下山还有三个小时，我们要调查的地点还有8个。你可没有太多时间浪费，艾。”
“……哎呀，还是老样子爱使唤人。”轻叹一声，青年在怀中翻找了一阵，取出一枚筒状物，喃喃道，“我知道的，这是赎罪嘛。”
他一拉线绳，一颗散发着湛蓝光辉的烟花冲天而起，刺耳的嘶鸣声于废墟上空回响，远远传开，带出道道回声。
大约半分钟后，数个绿色烟花在空中炸开，距离都不太远。他们是在附近搜寻资源的幸存者，即将前来协助搬运物资。
确认了一下绿色烟花的数量，艾微微摇头，再次拉拽绳线。第二枚蓝色烟花炸裂，而这一次，距离稍远的位置也有不少黄色烟花升空，作为前来支援的回应。
“这样就差不多了，走吧。”
在艾离开差不多两分钟后，数道身面目沧桑的身影自废墟中走出。他们面黄肌瘦、同样没有穿戴防护服，第一眼便看到了集装箱中的罐装食品，那惊人的数量让他们的眼球都突出眼眶，就连手中用于防身的武器落地都浑然不知，第一时间上前查看。在确认了这披罐头大多保存完好、外包装毫无破损，且保质期甚至延续至下个世纪后，这些五三大粗的糙汉们相拥，如同孩子般，喜极而泣。
……
“这是……豪宅？”
在Playmaker的引导下，艾来到了一栋……曾经可以被称为“豪宅”的建筑物前，眉头有些疑惑地挑起：“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了。这里有什么值得确认的必要吗？”
“互联网的交易记录显示，这栋豪宅的主人提前嗅到了风向，在战争爆发前以数万美元的价格购入了‘世界末日套餐’，那是号称能让一个四口之家在极端环境中生存十年的食物与淡水。实际上应该是没有那么多的，但也是一笔值得回收的物资。”
Playmaker解释道：“我找到了这栋豪宅的设计图，它除了地面上的三层外，还有一个隐秘的地下室，外部经过加固，防震措施相当优秀。它的入口应该被废墟掩埋了，我把它的位置标出来，你在附近挖挖看吧。”
“‘挖挖看’，说的真轻松啊……”
艾忍不住抱怨道。他挠了挠头，在通过决斗盘确认位置后，叹了口气，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根断裂的钢筋，不情不愿地朝一片狼藉的废墟走去。
“搞快点，别忘了离天黑只有……”
“三个小时，我知道我知道。你太啰嗦了。”
“……啰嗦吗？那么，啰嗦的我从附近调来的自动挖掘机，你应该也看不上了吧。我让它原路返回了。”
“Playmaker大人，我给您磕三个，砰砰砰！球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
“轰轰轰！”
钢铁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人类之所以能从众多的生物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们对道具的利用出神入化。在工业用挖掘机的辅助下，瓦砾与废墟如易碎的威化饼干般被轻易刨开、抛飞。周围的地面一清，一条通往地下的黢黑通道赫然呈现。
“这就是地下室的入口吗……”
绕过挖掘机时，艾忍不住偏头，看向了绘制在其侧面的公司Logo。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只洞悉森罗万象的真实之眼，其眼瞳中倒映着漫天的繁星，如同朝着瑰丽的星河，允诺了超越终焉的誓言。
……帕拉蒂斯……
“我能理解你复杂的心情，艾。毕竟那是你曾经下定决心要毁灭的‘敌人’。”Playmaker的声音响起，平淡且波澜不兴，“左轮拒绝了帕拉蒂斯公司绝大多数的交易，仅接受了‘确保DenCity范围内不被核辐射污染’以及‘不涉及尖端技术的器械交易’这两项援助。”
“一方面，他不想将本该留给后人的珍贵自然资源用于给前人留下的烂摊子擦屁股。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通过别人的手，来掩饰这个世界的人类自己所造成的巨大创伤吧。”
“……自己的未来要由自己的手去夺回。这是我们从游星他们身上学到的最宝贵的财富。”
摇了摇头，艾谨慎地擦亮了一根火柴，试探着尘封的地下室内有没有有毒气体排出。
橘红色的火苗随着清风的吹拂微微摆动，没有变色或者熄灭。青年挥手将其熄灭，大步沿着台阶朝地下走去，但是刚走没两步，他的眉头便一皱。
“……尸体的臭味。”
踩着几乎被灰尘掩盖的台阶，艾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大约二三十米深的地下，厚重如金库般的大门随意地敞开着，其内存放着的并非罐头之类的应急食品，而是如山般堆积的金条与美金。金山的顶峰，一具皮包骨的枯瘦尸体凄惨地仰躺着，微张的口中可见密布齿痕的钞票和黄金。
“……是渴死的。”
检查了一番尸体和现场残留下来的痕迹，不难对实际情况进行还原：“战火波及到这座城市时，宅邸的主人第一时间前往地下室避难，并成功躲过一劫。但是塌陷的瓦砾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被困在这里了。”
“‘世界末日套餐’是个引人耳目的幌子，真正被囤积在这里的是这些金条与美金。可惜，它们并非在任何时候都能换成淡水和食物。”
艾俯身拾起一张钞票，和其上印制着的某位伟人对视片刻，随后双手捏住长边，沿着中轴线猛地一发力。
“——撕啦！”
“至于现在，更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石块和废纸。”
青年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走上台阶，任由这座在和平年代足以让人疯狂的财富消失在黑暗之中：“浪费时间了啊。还有七个位置需要探查，加快速度吧。”
……
一个月的时间，一度被巨大能量驱散的乌云再次乌压压地堆积在城市上空。透过这灰蒙的天幕，判断白天和黑夜是囚徒般的幸存者们仅存的自由。
时间是日与夜交替的时分，结束了一天的探查，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幸存者营地，他是工作到最晚的一批人之一，因此没有排队便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或许是因为码头的罐头丰收，今天的伙食可以说是丰盛，滚烫粘稠的糊状物中可以看到大块团在一起的鹰嘴豆和混合肉，以及一些似乎是饼干的碳水化合物。
“……唯独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怀念起LinkVrains里的日子。惠灵顿牛排配意面和红酒……哈~我讨厌豆子。”
嘟囔了两句，艾盯着勺子上让人食欲暴跌的糊糊，认命地叹了口气，狠狠将其送入口中。
“好烫！”
“白痴吗你？”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某道身影坐在了自己身旁。感受着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艾的肩膀猛地一僵，随后缓缓放松：“……游作……藤木……”
“别叫的那么生分，像以前一样叫我游作就好了。”
和虚拟形象不同，发型虽然花哨但意外地还算正常的青年同样捧着一杯滚烫的糊状物坐下，朝艾点了点头，随后视线转移至他左臂上佩戴的决斗盘上：“Play……maker，工作辛苦了。”
“……你才是，辛苦了。”
从决斗盘中传出与青年完全一致的声音，其中带着一丝微妙的不自在：“体力不是你的强项，你应该协助左轮进行LinkVrains系统的维护才更物尽其用。”
“呵，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的，不是吗？”
游作缓缓摇头，嘴角翘起一道罕见的弧度：“我已经将‘Playmaker’的ID和过去一同放下了。现在的我是藤木游作，以自己的双手在这个世界存活、将城市重建的藤木游作，仅此而已。嗯……当然，不应该说的那么轻巧，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嘛，所以不是纠结个人小事的时候。”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之前所不曾有过的晴朗与豁达，看来死过一次后，他放下了心中的许多郁结：“Playmaker，这个名字所承载的绝不仅仅是重量，更有着超越那之上的‘什么’。我希望你能让这个ID在这个时代继续绽放光芒，成为大家的希望。”
“……自不必多说，我是以你为原型制造出的伊格尼斯，你的想法我都清楚。”Playmaker缓缓道，随后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良久，游作摇了摇头，仰头看向灰蒙的夜空：“龙印者……我记得是叫，鬼柳京介来着？他们的世界，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在被死亡骑士复活后，他仅在废弃研究室停留了片刻，并没能体验卫星区的风土人情，不得不说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情。
“……是非常宏伟的景色吧。”
艾顺着游作的眼神看向天空，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恍惚。
巨型企业，精灵使，永动机，太空殖民，平行世界，古老的诸神，延续至今的神话……过去与现在携手并进，驾驶着名为“梦想”的巨舰，共同驶往无垠的星海彼方。
那是多么恢弘又浩大的场景啊！
“他们是先行者。”Playmaker缓缓道，“我相信，在复兴文明后，这个世界的人类也终会追随着他们的步伐，踏上同样的道路。”
“或许吧。”艾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比起遥远的未来，我更在意当下。”
盯着挚爱的双眼，他一字一句，认真道：“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游作沉默片刻，随后抬起头，以同样认真的表情回望着青年：“我发誓，这一次，我将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
“即使是命定之长眠，我们也将携手并往。”
……
【我发誓，这一次，我将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即使是命定之长眠，我们也将携手并往。】
“咔！”
一声轻响，屏幕化作一片漆黑，倒映出一张黑发黑瞳的俊美脸庞。
星见瞳一脸感慨，连连啧嘴：“‘即使是命定之长眠，我们也将携手并往’……这什么问题发言，我建议你们立刻原地结婚。”
“……玩得满意了吗？”
纤细的食指环绕着他漆黑的发梢，香汗淋漓的璃绪穿着一件可以说是90%透明的白丝旗袍，以跨坐的姿势与他紧紧相贴。可人的少女一边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一边如撒娇的奶猫般轻咬着意中人的脖颈：“这下子，这个时代的故事就结束了吧。下个‘故事’将在多久后到来？”
“……是呢，姑且还算满意吧。被蟹哥开挂打爆多少有点不爽，以后找个机会婊回去好了。”
指尖够到一旁的衣架，星见瞳一抬手，将纯白的风衣盖在璃绪背上，将少女粉嫩白皙的酥体遮掩。他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办公室中央、慌乱而尴尬地移开视线的奇装异服三人组，双眼微眯，漆黑的瞳孔深处，一抹久违的凝重一闪而逝。
“嗯……我该说‘一百年不见了’，还是‘很快就又见面了’，又或者‘初次见面’呢？能穿越时空就是这点不方便，因为你们的体感时间不是一条顺流而下的线条，而是又诸多不连贯且排序错乱的‘线段’共同构筑而成的啊。”
“安提诺米，帕拉多克斯，还有这位阿波利亚……”
“你们的造访，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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