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雪中的人
空指尖,细抚过陨星断层,晶蓝的矿物表面没有沙砾的粗糙感,反而是玉石的滑腻。
风吹草坪,月落石井,看似没有事情发现,一切为常态。
可在元素视野中,北极星空顶的斑驳光晕,化作白焰,燃烧地沸腾,顺着空的手指,爬上小臂。
刺骨的冰冷,陡然急窜,渗入肤体中,视线中莫名出现纯白的雾气,好似点点结冰的玻璃。
空压制化境之气,任由这突兀的陌生感,涌进胸膛。
“啊~”眼皮变得沉重,一个大大哈欠,空拍拍脸蛋,强撑精神往酒馆走。
一步,两步,双腿如捆绑铁块,逐渐无力瘫软,空仰面瘫倒在门槛,视线彻底被雾气笼罩,然后迎来黑暗。
......
山很高,遍野皆白,没有植被的绿,偶而裸露的崖璧,小片岩碎是仅有的黑灰。
不知连下几百年的雪,才能覆地这么厚,土壤里的种子,发芽根本长不到冒出,就被活活冻死。
山底有一条斜上弯曲的路,是男人以胸膛为铲,开辟而出。
不过他走得太慢,雪却下的不小,身后的路径,很快又被覆雪挤压、填满。
以人力踏出的小道,如盘延的贪吃蛇,不过蛇身,越吃越短罢。
视线拉到近处,迎雪的男人,被厚棉衣和绑腿,围的四肢粗大,胡渣琐碎、眸里清澈,眼角的干瘪和皱纹,暴露他已步入中年。
空的意识渐渐苏醒,疑惑看向四周,熟悉又陌生,觉得嘴唇干,尝试动动。
“嘶...”上下黏在一起的唇,直接撕裂开,渗出殷红,扎心的疼,空伸手拉下围巾,想要用手背擦一下血。
呼,风一猛子变大,卷起雪束,就往人嘴和鼻孔里钻。
风雪直入喉咙管,强烈的冷气,堵住人肺部吐出的气,闭压、阻塞,腹部的不适,人开始咳嗽。
“咳咳咳...”
“咳咳...呵...”
“呃...呕...”
腹间起伏如雷鼓,咳嗽越加剧烈,而后变成干呕,身体前倾,直接跪在雪里。
“呃,哦,啊...”
他眼眶布满血丝,把头塞进雪里,手捂嘴,掐咽喉,阻断呼吸。
良久,腹部起伏平复,分泌出的口水和泪,结成冰晶,他伸出手,通红的皮肤,抹去冻结的黏液,才又缩回皮手套。
不管滑进脖颈的雪,赶忙把围巾扯上,捂住口鼻,空喘着粗气,他刚差点直接咳死。
稍许,还未明白眼下的处境,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起,继续往前路茫茫走去。
这具身体抬头,视线的尽头是连绵的雪峰,卷起的白尘,根本没有方向可言。
本是清澈的眼眸,第一次流露迷茫,无助,如被抛弃在荒野的孩童,周围是恶与灾的自然,找不到一点庇护和倚靠。
“再走一会儿吧,再走一会儿吧,会找到路的,会找到的...”
何来的低吟,侵扰空的思绪,身体义无反顾,朝向无目的的白惘。
脚趾被冻得失去知觉,膝盖保持直立,不能弯曲,他唇齿微动,低语着什么,眼眸里的清澈,逐渐被苍白覆盖。
低温、疲乏,行动愈加缓慢,足足半个时辰,他只往前迈出了四步。
心中的不甘,趋势着肉体往前,可凡人终有极限,他重重地摔倒,久不起身。
并且是死亡,而是绝望。
又是多久,凄冷的风中,传来中年男人的哭声,他啜泣,鼻腔被黏液填塞,不时还干咳几声。
或许是真的,看不到一点希望,身体原主的意志,变得微弱,那股阻隔,对于身体的操控,出现了裂隙。
一抹清感,从虚无中流入,空的意识彻底苏醒。
“我,ci,呕...”剧烈的不适,空一声闷哼,差点再次干呕。
空合眼,感受着这具身体,体温正一点点流散,五感被渐渐剥去。
好真实的幻境,这濒临死亡的酷冷,空曾在狄花洲,异变的遗迹守卫那里感受过。
现在急需自救。
空手掌按住地面,而后指尖顶住,强行撑起冻得僵硬的双腿,扭动臀部,能控制的有大腿根,其下部位,像是支撑上半的干木头。
体内风与岩皆失,没有神之眼,这是冻土中,将逝的凡人肉体。
“给点儿力啊。”空握拳,捶打双腿,往心里喊道。
“不可能的。”身体的原主回答。
“什么不可能?”空追问。
“爬不上去的,这座雪山。”原主开口,声音低落至不可闻。
“这不是显然嘛,是人待的地方吗,干嘛来这,自己找罪受,不怕死?”空呵斥道。
此山之阴冷,风雪之绝巅,白茫茫一片,火元素神之眼,都保证不了爬山稳妥,更何况一个凡人。
“怕。”莫许,原主再次开口,声音近乎哀求。
“我老了,这是旅程最后一座山峰,放弃,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空沉默。
风雪刮得更大,男人呆滞的站立,等待被掩埋的命运。
“除了登顶,你人生还有其他遗憾没,比如没找老婆,或者哪道菜还没吃过?”空再次开口,突然问道。
“......”过于上下话语,太过跳脱,原主半晌未言,迟迟开口,“没有。”
“那就死在追梦的路上吧。”空回答。
脸埋在怀中,最后吸一口残余体温的热气,空一手扯掉毛巾,一手拉下兜帽,抛往雪中。
寒气入鼻,强压咳嗽欲,空脱下雪化积水的重袄,双臂抛开身前的雪,身体浑仰地往前迈。
“你要做什么?”透骨的寒袭来,原主惊慌地问。
“我要给你背一首诗。”空眸底有决然和疯狂,亦如泛舟行,坠下瀑布那次。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唇齿撕裂,再溢出血,空一字一顿的念叨,却没有任何不同寻常发生。
因为,那黄昏落日,千里浮云变暗黄;北风劲吹,雁儿纷纷尽头南飞,本就不是什么阔绰景象。
凄清绵长,慷慨悲壮,才是其景所衬托的内心。
身体原著,精神恍惚,也变得黯然,是诀别前的落寞,可不知为何,内心又攀升出一种期待,对位置迷茫前途的到来。
下一句是?他开口要问,空已说出口。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轰隆,轰隆,天边有擂鼓炸响,失足于雪中的憋屈,无力,全然尽散。
迷雾拨开,视野陡然变得开阔,一股豪情快意,和必胜的信念,自心间升起。
身体原主,一眼望穿群峰,雪山之巅尽在眼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与此,梦也该醒了。
化境之气回归,在虚空的迷惘中,自然增生,比战奥赛尔那日,还要更为雄浑。
雪中的中年男人,皱纹消去,他伸手,握住一把长剑。
脚踏飞雪,地表开裂,随后腾空,一道横彻的剑光,直削那云上绝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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