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画悲,画衷肠
街道上，一家朴实无华店铺中，面容清秀的妙龄女子正端坐在椅子上，倒掉已经冷掉的茶，然后将重新温热的茶煮好，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女子虽然和街道上的人比起来并无一二，但身上那份随和淡然气质与看穿一切的睿雅，却让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能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
也许是因为天生秀丽，也许是因为经历太多事，那份独特的气息，并没有让她显得太过别致，不注意时，往往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注意到时，却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人眼前一亮。
因此，在这个反复轮回的画中世界，老板娘的店铺，也成了某些人经常赶往的去处。
轰.....
伴随着剧烈震颤响起，一道身影狼狈从外面滚入，最后翻倒在老板娘面前，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种情形，寻常人就算再镇定也会被吓到，然后询问对方是否有无大碍，但老板娘却反其道而行之，微笑着向来着介绍起了店铺中的东西，
“请问这位客人，您是需要买点茶叶还是糕点，这里品种繁多，虽不能说全都有，但抚慰身心浮躁的茶叶，还是能勉强拿出一二。”
“来俩包陈皮普洱茶，顺便带点酒水，对了，有芝麻糕没？听嵯峨说你的手艺不错，特地前来来讨点饭吃。”
撑着下巴思考了会，仁命很认真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把嵯峨的钵从怀中掏出，递到老板娘面前。
“呵呵呵，客人您若是想吃点我做的东西方可直说，何须以这种方式交流，您家那位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又得和您饮酒到天亮。”
老板娘看到钵也明白了什么，勾起一丝明媚的笑意。
“酒？”
回想起被沐凰拉着一起喝酒的过程，仁命突然感觉不对劲，对老板娘询问道。
“饮酒倒没什么，关键是每饮一次酒，我这自制力就差几分，老板娘你这酒里真没掺点别的东西，我这怎么越喝越上头？”
越喝越觉得沐凰动人，甚至想陪她到天荒地老，昨天更是喝醉酒以后更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至于他过来的方式......沐凰酒还没醒，被对方从远方山头丢过来的，正中靶心。
“一醉解千愁，客人您并不是喜欢喝酒，而是沉醉在喝酒后的畅快中，您的朋友想必和您一样，在喝酒后可以完全放下戒备，倾述衷肠，所以，酒依旧是原来的酒，而您主动掺杂的，却是一份执着和动情。”
老板娘笑吟吟的看着仁命，弯下腰主动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想到沐凰喝醉酒那后那勾人心弦，又飒爽动人的模样，仁命表情一时间有些悲怆:
“亦友亦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自制力越来越弱，这样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曾经对他付以感情的女孩。
简而言之，他好像越来越屑了。
“客人若是觉得这尘世繁杂，醒了以后便可坦然面对，为何迟迟不肯离去，沉沦在这梦乡之中呢？所以我看到的，可是俩个彼此托付的心，而非惆怅哦~”
见仁命躺在地上迟迟不肯起身，老板娘一时间有些心情愉快，语气中带着灵动的俏皮和打趣。
“.......”
抬头看着老板娘那明媚又清秀的神色，仁命一时间感觉有些心动，但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化为遗憾。
“听你这么说心情格外放松......算了，麻烦老板娘来点芝麻糊糕吧，那味道，我想尝尝。”
每次看到对方都会想起霜星，但和霜星那份潜藏在心底的坚强温柔不同，对方的心，更像是被完全摧毁后，彻底看淡了一切的洒脱和随和，没有任何遗憾，但也没有任何执念，存在的就是单单为了活在那里，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对方依旧顽强的活着，并以自己的方式存在于这个时间，然后抚平着别人心中的伤痛，就像每天初生的第一缕阳光，让人总能看到希望。
亲切，放松，却又让人无法触及......亦如对方的存在一样，只是被夕勾勒出来的虚幻存在，而非真正的生命。
悲哀，让人想挽留。
“客人喜欢吃甜的？恕我直言，嵯峨喜欢吃的，未必符合您的口味。”
听到仁命语气中一闪而过的沉闷，老板娘似乎察觉了什么，轻笑着转移了话题。
“酸甜苦辣咸来者不拒，只要不是太甜怎么都好说。”
从地上爬起，仁命顺势座在老板娘旁边，准备端起茶杯喝一口。
但被老板娘伸手拦下了。
“这杯茶口味偏甜，要是您想喝，我可以给您另泡一杯。”
仁命愣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悻悻将茶杯放下。
“说书人今天要来？”
但凡走在街上都能打听到说书人和老板娘的事，而他也每天都能看到老板娘在这里泡着一杯茶等说书人过来。
可奇怪的是，五年过去了，他从来都没见过说书人来找老板娘聊天。
有可能是这个轮回世界固定的走向，这一天说书人永远不会过来。
“大概是着了凉吧，身体欠佳。”
老板娘随意说道。
“........”
仁命愣了下，突然沉默。
眼神没错的话，对方......是在说谎？！！
这还是头一次在画中世界遇到这种状况。
也就是说，画中人以自己的意志否定着，并向他隐瞒着某些信息。
等会，画中？！！既然对方是画中人，那为什么要向他这个沉沦在画中的人说谎？！
画中人，画外人.......
恍然间，仁命感觉解开这个画中界的钥匙，突然清晰无比的展现他面前。
夕所求，是一份画么？
他好像该彻底认真起来了.....要知道外边世界还有人在等着他。
和这个温柔的桃园世界不一样，那里，才是他所活着的真实，残酷，又毫无怜悯。
他也应该放下对这里眷恋，去正式面对某些事情了，而非夕的答案！
闲聊许久后.....
吃完饭的仁命离开了，只留老板娘在店铺内静静等候着，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唉.....”
望着茶水又一次冷掉，老板娘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重新热茶，而是目光望向了窗外，自言自语道。
“我知道你在躲着他，也知道你在逃避着他，但你真的要这么做么，一直逃避下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嘎....】
古怪又阴沉的叫声响起，扭曲的水墨怪物从房间外挪步而出，站在老板娘面前轻轻摇摆着身体。
“你说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才刚好合适，他的意志很坚定，哪怕被眼前的虚假画景所扰乱，但心中却从未失去锋芒，一次又一次，他珍惜着这个世界，也好好保护着这里，甚至没有想过有一次破坏的念头，这样还不够么？”
老板娘询问着，伸手抚住了自己心口，似乎在问自己，也似乎在问那个人，她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嘎。】
墨魉也回应了，
“你是说，一次又一次保护着根本不会受损的器物，那是不是总会有一次，放弃了心中的那份正义，对这种徒劳的道德感到麻木，而你想看到的，正是他彻底崩坏的模样。”
老板娘呢喃着这个问题，眼神依旧清澈。
【嘎。】
墨魉点了下头。
“你这么坏心眼，被他知道可是会生气的，有些事情坦然说明相比埋在心里发酵，带来的后患会小很多，你还看不明白吗？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正义，也不是为了道德，而是珍惜着这份画，欣赏着这份画，他为保护着这个画中世界而心神满足，他享受在这里生活的过程，他在乎这里，与人性无关。”
老板娘叹了口气，对其劝解道。
【嘎。】
“你知道，但你还是想看下去，是因为他珍惜的不仅仅是你的画，还有......我，你想看他会珍惜到那种程度？”
这次，老板娘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画中世界是夕为了纪念死去的她，才为倾尽心血画出来的虚幻世界。
但为什么，夕想看到对方珍惜着本已死去的存在，那样不是徒留伤感和痛苦么！！
还有，夕为什么迟迟不告诉对方真相，而是等对到自己来找，直到五年后她主动说破才出来和她解释。
夕所求的，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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