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漆黑的污浊
深夜....
仁命和往常一样座在客厅，翻阅着阿玛雅从伊比利亚各地寻找到的珍贵书籍。
而阿玛雅却没有和往常一样休息，反而静静座在仁命不远处盯着他。
猝不及防的....
“您，没有拥抱海洋的打算吗？”
阿玛雅的询问，打破了房间寂静。
“........”
仁命挑了下眉，继续翻阅书籍。
“我能和海洋交流，我能听到海洋的声音，它在欢呼，它在渴求，它期望着您能坠入深海，永远簇拥着您。”
阿玛雅深深注视着那个人，并等待着对方做出回答和选择。
对她来说，唯有思维突破人类所能拥有的限制，才能真正成为非人，才能真正成为他们想成的异类。
而眼前这个人，或许已经早已越过了那条线......
“如果我说不呢？”
仁命看着书，将其翻动到下一页。
“您想得到什么，您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追寻着海洋的踪迹来到这里，您心里应该早已有了答案。”
阿玛雅淡淡垂下头，对仁命示意尊敬。
仁命咧嘴笑了下:“没有答案，也没有想的那么多，如果要说有，那也是为了把你变成我的玩具。”
“玩笑与真实对您来说都是谎言，自踏上游离各国的道路时，您的愿望便早已在前进时延伸至此，亦如在荒野中寻找到一处归所，而这里，也应是终点。”
阿玛雅叹息着，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稍许黯然。
她见过海洋的使者，对方告诉她......
【jad.......los......海洋.....等待.....许久.....他......回来.....了。】
使者的话不会错，对方必然是为了回到海洋而到达这里。
至于把她变成玩具什么的.....那是谎言！
仁命愣了下，突兀伸手向阿玛雅探去。
而阿玛雅也没有阻止，静静的看着他，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脸颊划过。
“阿玛雅，你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憎恨，什么叫做遗憾吗？”
对方手指滑动着，触碰到她的脖颈处，那里的大动脉正一下又一下的鼓动着，也如她跃动的生命。
触及到肌肤时，尽管对方嘴角的玩味异常明显，但.....
那双眼却是如此的清澈，如此的纯粹没有对她的渴求，也没有对她的欲望。
就像血亲，让人无法提起任何戒备与排斥。
而且.....对方在微笑，笑容很亲切，也很温和。
所以阿玛雅回应道:“那些书籍，已经告诉了我大地上的一切，尽管词汇中全都是对人性的歌颂，对品德的美好与向往，但周围的一切却在告诉我，痛苦与折磨从未离我们远处，我们一直在重复大地上的悲剧，上千年都在止步不前，我们只能从虚假的信仰中寻求安慰，但海洋却从未停下脚步，人类所讴歌的牺牲，人类所赞美的崇高，在使者的种群面前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行为，它们团结，它们奉献，它们没有怀疑和隔阂，它们从未抛弃彼此，一直在前进，从未停下，总有一天....它们能真正在天空中飞翔。”
她也同样伸出手，递到仁命脸颊的旁边，平淡似水的脸上，眼中却浮现出憧憬和解脱。
“你说的对，很对。”
轻轻拨开阿玛雅手掌，仁命面容此刻也平静无比。
“那......”
阿玛雅眼中的希冀也越来越明显。
“阿玛雅别着急，先听我说.....”
“我在听，使者。”
不停抚摸着阿玛雅的脸颊，仁命温和声音在房间中回荡:“阿玛雅，你认为什么是真正艺术家，很简单，当一个编织的精美艺术出现在面前时，对杰作渴求的艺术家会奋不顾身的去追逐，哪怕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而你就像那些艺术家，逐火的飞蛾，用生命做为代价去追求和创造出你渴求的艺术，并在上面留下属于你的痕迹，阿玛雅，正因如此所以你才会变成一个精致的小鸟，不想触及属于人类的一切，疯狂渴求着你想追求的艺术，就像你所说的话一样，你所追逐的深海一样，深海才是你所追求的艺术，而人类则是充斥着瑕疵，让你难以接受的次品，阿玛雅.....这样的你，本质上就是一件精致又伟大的艺术啊。”
阿玛雅眼眸微震，她同样抚摸着仁命的脸颊，声音也有些颤抖
“是的，使者......我无法否定，您.....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害怕......
内心追求的东西被揭开，阿玛雅有些害怕.......
但她还是期望着，期望着这个属于深海的使者，变成她所期待的模样。
亦或者......对方口中的艺术。
仁命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对方白皙的手，在房间中开始跳着缓慢的舞步，柔声道:“阿玛雅，人类是有瑕疵的，人类也永远是人类，哪怕与海嗣融合也永远也变不成真正的海嗣，你就真的期望我能保留人类的意识沉入深海，变成那所谓的瑕疵品吗？不，你应该明白，你也比任何人明白，我们都是人类，我变不成，你也变不成，还是说，你希望我被海嗣吞噬，变成为你眼中那完美的杰作？我可爱的小鸟，可爱的艺术家。你告诉我，用自己的血肉滋养海嗣，在其身上留下我们存在过的证明，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对吗？”
阿玛雅深深注视着仁命，她感觉自已被对方抓住了，陷入了对方所陷阱中，只能无力挣扎着，但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独孤。
于是她也主动握住了对方手掌，跟随着对方的节奏在房间中起舞。
她轻轻畅谈着，就像是面对着一个能够倾述一切的艺术品，对仁命嫣然笑道:“牺牲并不崇高，奉献也并非美德，一切皆为文本中所描绘的艺术，但现实并非艺术，我们所能真正触及的只有没有到尽头的苦涩和绝望，所以我的命运，早已为自己画上了终点，所以创造出能够改变现实的艺术，不对吗？。”
透明苍白的肌肤，白的纯粹，毫无杂质，脆弱的仿佛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而在那份嫣然的笑容衬托下，更如同随时都会消失，但又让人眷恋沉迷的梦境。
“对与错都无法否定，阿玛雅，你告诉我，你真的，对人类有这么绝望和失望吗？”
仁命注视着阿玛雅，诡异的微笑同样浮现。
“并不，我们生来没有翅膀，只能困在这片大地上不停遭受苦难，这种命运已早已注定，所以.....我希望我能成为鸟儿的一部分，让它寄托着我的梦想，打破我的命运，让它代替我，接纳我，铭记我，然后永远飞下去。”
阿玛雅缓缓拥抱住了他，也拥抱住了眼前能够让她长久以来感觉不是那么孤独的人。
这份安宁......让她沉醉。
仁命嘴角勾勒的诡异弧度也越来越明显，恶趣味的笑容彻底浮现:“所以....你害怕自己遭遇苦难，害怕自己变成随着时间推移放弃这种愿望和梦想，害怕自己被大地改变，彻底成为你眼中那些愚昧又不堪入目的人，你害怕着.....自己的愿望被周围一切改变而破灭，是这样吧。”
“........”
阿玛雅沉默了。
陡然间，她心中突然涌现出极其不好的预感。
而且.....
她周围的环境也被不详的漆黑的水墨画卷所缠绕，所包裹。
“这....是。”
她心中没由来的浮现出恐惧，她想挣脱仁命的拥抱，但挣脱不了。
“放心，不会对你做什么，只不过是大梦一场而已，很快就会醒来，但在梦里你就陪我一起坠入深渊吧，可爱的小鸟，我想知道.....当你经历了所谓的幸福，经历了所谓痛苦，经历了所谓的绝望，沉沦在誓言的束缚中无法解脱，彻底变成编织在谎言中的美丽艺术的时候，醒来以后你还会像逐火一样无所谓的献上自己的生命。”
沉没，身躯不断地沉没....
那漆黑的水墨画卷，就像是漆黑的大海一般，宛若没有尽头的绝望深渊，进入后，只剩下空洞和黑暗。
“也许.....这样也不错。”
阿玛雅挣扎的动作停下了，她看着眼前拥抱住她的人，嫣然笑容重新展现。
大海.....
她突然发现，这水墨....和大海的色泽一模一样。
倘若被大海的使者所选中，那就算坠入使者所创造的梦境中，又和坠入真正的大海中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没有尽头的绝望，也都是.....
海嗣所能处理的真实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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