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交织的心灵
这个冬天,林恩过得很惬意。
大约是因为制药救人的美名,镇子里的人们对林恩和莫斯提马都还挺客气,之前还有些对莫斯提马堕天使身份抱有质疑的人,在这一层关系下,也不再多嚼舌根了。
这药就算不能真的根治矿石病,也能减缓许多痛苦,延长病人的寿命,再加上价格也不贵,对于大部分矿石病患者来说,算得上是再造之恩了。
这个时代的人民还很淳朴,不像后世的萨卡兹,因为家园破碎、穷困潦倒饱受欺凌而显得冷漠残酷。
谁对他们好,他们便也对别人好。
尚且不及开春,便有人登门送上了“谢意”,这些礼物不值钱,但其中蕴含了浓浓的感情,有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面包,也有刚刚腌制好的牛羊肉,还有煮熟的鸡蛋和去了腥味的羊奶,对于这种心意大于价值的礼物,林恩便一一笑纳,没有多作推辞。
至于那种比较昂贵的礼物,林恩反倒是有点敬敏不谢了,其中多少有些别样的意味在里面,林恩觉得麻烦,为了避免拿人手短的情况发生,便干脆闭门谢客了事。
反正自己钱也够用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比较好。
不过,在冬末时分,林恩家里倒是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看你倒不像是学医的人,怎么偏偏对这几种药材如此熟悉?”
一个雪白色的小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那鬼鬼祟祟的模样让林恩无奈地摇头叹气。
和大部分血魔孩童一样,这个小家伙顽皮且颇有点目中无人,前些天林恩第一次碰到她,便是这小家伙偷偷摸摸半夜里钻进屋子,想要看看某位“神医”的庐山真面目,结果被莫斯提马抓了个正着,绑在椅子上打屁股。
然后,作为一个熊孩子,她也有别于常人的耐心与求知欲。
第一次被逮住以后,这姑娘还不死心,三天两头就往林恩屋子里钻,然后每次被发现都会被林恩挂在房梁上一晚上,搞得莫斯提马一阵无语,也亏得两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否则这血魔小丫头就是肉包子打狗,早就有去无回了。
或者说,也亏得林恩对这个年纪的小屁孩没什么兴趣……咳咳。
莫斯提马都尚且如此了,至于林恩,他心中的郁闷和无奈恐怕还要数倍于莫斯提马。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这个不停往自己屋子里凑的作死小鬼……他偏偏还认得。
而且还是在一千年后认得。
这TM是华法琳啊!!!
林恩知道,华法琳是个血脉纯正、青春永驻的血魔,实际年龄比外表大了不知道多少。
但原来她真的有一千多岁啊……
不过,比起一千年后那个又屑又鉴的老资历血魔医生,此时此刻的华法琳还只是个懵懵懂懂、好奇心满溢而出的小屁孩而已,看上去充其量也就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就算考虑到血魔的成长周期……估计也不会满二十岁。
看看那小胳膊小腿,还有尖尖的小虎牙……唔,可恶,还有点可爱。
好吧,这姑娘的外表确实是很有欺骗性,林恩这几天可是领教到了,这位小恶魔一般的姑娘为了探究自己的秘密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非法闯入也就算了,甚至有一次无师自通地在林恩的杯子里放了蒙汗药,打算趁着林恩昏睡的时候,悄悄地把林恩拖回自家的城堡里去。
最后当然是以失败告终了,林恩面不改色地把杯子里的浓茶一饮而尽,看得华法琳一愣一愣的,然后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林恩微笑着起身,把探头探脑的小血魔抓了个正着,转手就给挂起来了。
也难怪林恩非常顺手就把她挂在房梁上了,一开始她还痛哭流涕哀声哉道的,结果没两天就习惯了,反而有点悠然自得的样子,像是荡秋千一样荡了起来,咯咯笑个不停。
只能说没了舰桥还有房梁,华法琳这辈子和整夜整夜被挂在高处格外有缘分。
要不是华法琳背后的父母都是高等血魔贵族,林恩当场就……就……
也做不了什么。
华法琳在后世虽然有点屑,但人其实不错,也帮了他不少次,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林恩不会对朋友下狠手。
再说了,这姑娘古灵精怪,却也没多少恶意,一来二去混熟了,就是莫斯提马也对华法琳多了几分好感,觉得有趣了起来,有时候家里特地多备一副碗筷,权当是多养一张嘴了。
只是对于血魔来说,寻常的食物不过是满足口舌之欲罢了,真要吃饱还得喝血,但聊起这个,不管华法琳露出何等可怜巴巴的模样,眼泪汪汪的卖萌也好,在地上打滚也罢,林恩和莫斯提马都没有丝毫动容。
莫斯提马是单纯的不乐意,林恩则是不想看这姑娘自己往深渊里凑……
林恩的血,对于血魔来说,可是和Du品无异的,一口就上瘾。
而且喝了还会内燃自爆,没点实力当场就猝死了,以前卡兹戴尔内战战场上就有血魔前脚咬住林恩的脖子,后脚直接给自燃了,偏偏一边燃烧成灰,脸上还没有丝毫痛苦,反倒是一副陶醉的模样,那诡异的样子吓得周围血魔都不敢凑上来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带着美好诱惑的毒药,像是华法琳这样的小鬼,喝完一口估计就得上西天了。
到时候还得林恩来头疼怎么解决问题。
总而言之,因为华法琳的出现,这个干燥无聊的冬天,也就变得有趣了些许,算是给林恩和莫斯提马平淡的相处中点缀了几分色彩。
但这样的日子,总是很快就会结束了。
冬去春来,熬过寒冷的北风,林恩和莫斯提马告别居住了三个月之久的小镇,再度踏上了归家之路,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这个古老的时代居住了整整一年,一年以来,见过人间善恶冷暖,见过千里江山浮沉,只是这数不清的壮丽山河下却没有两人的归处,他们还在流浪,在一千年以前。
时间没能扫平心中的孤独和对家乡的怀恋,反而越发浓重醇厚,林恩已经是第二次离开自己的家乡了,可第一次自己孑然一身,第二次肩膀上有了重担,那么多人的羁绊联系在自己的身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怎能轻易放弃回家。
相较而言,莫斯提马显得更加理智,她知道,像这样迷失在一个时代之中,想要回去,简直难如登天。
她最熟悉时间的力量,所以她也更明白回家的路途有多少艰难险阻,她和林恩用接近一年的时间认识到,跟在“天命之子”的身边没有任何用处,那么接下来寻找“黑锁”和“白匙”便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只要能抓住一切都可以逆转,可若是无功而返……
莫斯提马强忍住不去想那样的可能性,她已经把一切都赌在了这上面。
而年幼的华法琳,在一如既往地翻墙闯入林恩家中,四处张望却只看到人去楼空。失落之余,又见一本手稿大大方方地摆在客桌上。
林恩其实根本不懂多少医术,他只是会些基础的医疗知识,会点紧急的处理手段,会几个医疗系的源石技艺,但是这并不妨碍这些后世看来粗浅的东西放到一千年前,足以让当时任何一名医生“惊为天人”。
他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写得很杂,也很潦草,不过华法琳因为有这方面的兴趣,所以勉强看得懂,直到手稿都被反复翻烂了,她顺着书中的内容反复实验,看遍领地中的民间疾苦,两年后又击溃了草原上爆发的瘟疫,扪心自问,终于正视自己的内心,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华法琳,作为大公与女公爵唯一的子嗣,在整个血魔一族中也是身份高贵、血脉纯净、前途无量的存在,她毅然决然地抛弃了那些唾手可得的权利,成为了今后千年活跃在暗中治病救人的“血先生”。
而这本书里的东西,也成为了“血先生”成长时的重要支柱。
当然,这些东西,便与林恩无关了。
若干年后,当她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第一次对医术提起兴致的时刻,恐怕连林恩的脸和名字都记不清了吧。
千年的时间,足以消磨掉太多东西了。
言归正传,林恩和莫斯提马在之前的几月中其实已经走遍了大半卡兹戴尔南方的草原,之后的一两个月里,他们也很快便找遍了剩下的地方。
卡兹戴尔是一个古老悠久的国家,追溯历史可以到几千年前,也因此卡兹戴尔境内的遗迹墓陵数不胜数,倒也花费了林恩和莫斯提马不少功夫去仔细甄别,只是最后的结果嘛……似是一场白忙活。
林恩安慰她,或许锁与匙的历史远比那遗迹久远,若是再找找,说不定便可以有所发现。
莫斯提马明白,这是林恩的安慰之词,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偏执地去相信,去探寻,哪怕会撞得头破血流——因为她早已退无可退了。
不过,这样的热情终究也有退却的时候,走过阴雨连绵的春季,跨越燥热难耐的夏天,翻过干燥凉爽的秋日,一整年的时间转眼间已经稍纵即逝,林恩与莫斯提马走了一年,不说卡兹戴尔的南方,就连卡兹戴尔周边的国家,甚至拉特兰与卡兹戴尔的交界处都走了几遭,却始终没能找到苦苦追寻的双杖。
甚至,就连线索,都没有找到分毫。
莫斯提马对时间的力量是非常敏感的,只要周围几公里中感应到双杖的力量……不,哪怕是些许散落的时之砂,也会被她敏锐的察觉。
这一年以来,她也有好几次感应到什么,还以为是自己找到了双杖。只是兴致冲冲地过去,却也只见到些许散落的砂砾,时间长河的碎片而已,抓不住也摸不着,只能看着那点滴虚幻如影子一样消逝。
恍惚之间秋去冬又来,一年岁月匆匆流逝,回首之间,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原点。
三百六十五个日夜,不过虚度光阴,七百多日的坚持,也只是过往云烟。
这种不切实际的梦也该醒了。
曾经有多坚定,在梦碎时分便有多痛苦。
莫斯提马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心,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这两年来都在追寻些什么。
她终于是崩溃了,被不断积累的压力压垮,痛哭流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时代了,而且林恩也被她连累,不得不在这个时代中度过剩余的一生。
林恩还是第一次见到坚强的莫斯提马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有点手忙脚乱地去安慰对方,没有再去许诺虚无缥缈的希望,只是安抚对方的后背,说着“如果这辈子回不去了,至少也要在这个时代安好地活下去,活出自己的价值”。
在说这话的时候,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到林恩自己心底的苦涩。
只是他比莫斯提马要更加坚强,不会就这么放弃,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漫无目的地游荡,还是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会更好。
不止是莫斯提马身心俱疲,他也在长久的旅途和不断面对的失望中觉得有些倦了。
莫斯提马哭了一阵,宣泄完内心的情感后,泪水也就逐渐不流了。林恩把她抱到床上,劝她好好休息一夜,或许会好受些。
只是他与泪眼朦胧的蓝天使对视的片刻,却见莫斯提马已经伸手抱住自己的身体,将头埋在林恩的胸口。片刻之后,这才抬起头,吻在林恩的嘴唇上。
意识到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以后,莫斯提马也终于抛弃了内心仅剩的坚持和仿徨,她本就对林恩有些好感,再加上人非草木,哪怕一开始两人只是假扮的夫妻,和睦地相处了两年后,若不是担忧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妹闺蜜,她早就……
此时此刻,便放下一切包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这一吻,不再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一掠而过,而是火热的索取与深入,将两人的心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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