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中佳人
“我们三个真是太强啦!”
老鲤恬不知耻的感叹声回荡在尚蜀崎岖的山路小巷中,而林恩和斯卡蒂则是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
醒醒兄弟,刚刚要不是我俩出手你脑壳就要被人按进泥土里去了……这话倒是说不出口的。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一下,来到老鲤决定溜之大吉的时候。
不得不说,老鲤的这个想法绝对是没有错的,在那种情况下,逃跑似乎便是他可以选择的最好方案了,不管是就地投降还是奋起反抗,好像都不太适合。
投降就不用多说了,老鲤严重怀疑梁洵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在官场得罪了人,这才惹到这样的祸事,如果自己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坏了梁洵的事儿不说,指不定就变成了官场敌人攻击梁洵的把柄。
于情于理,老鲤都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梁洵不仅仅是他多年的旧友,亦是一名难得的好官。
至于动手和对方拼了……
瞧瞧那红袍人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的模样,老鲤可不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能和对方掰一掰手腕。
于是在那种情况下,老鲤当场决定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倒也是无可厚非的,博士在场都要夸他一句当机立断。
不过让老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红袍监察司成员,别看块头五大三粗的,在速度方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鲤自认为还是很擅长逃跑的,可在这监察司面前,不管是惑敌的法术,还是矫健的身手,似乎一下子都没了太大的作用。
他只是一拳一掌,挥着自己不敢硬接的铁掌,沉默地不断逼迫压缩自己的行动空间,每一次挥掌,每一个步伐,都能准确地堵死自己想要走的路,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若仅仅是这样,老鲤觉得事情还能有转机。
硬碰硬自己打不过,可只要不被对方锤到,总能找到机会脱身的。
只是他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还有个同伙,那俊俏的年轻人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退路堵了,一边还微笑着将腰间的佩刀拔出寸许,锋芒之间倒是也威慑力十足。
娘嘞,被阴了!
自打进那饭馆就没遇到过好事,早知道我就事先算一卦了!
“唉停停停!我投降,我投降!两位好汉,和气生财啊。”
在被铁拳糊脸的前一秒,判断出自己无力回避的老鲤非常光棍地举起手来,举了个高卢军礼。
“身手不错,躲开了我二十三招——如果你认真一点以招拆招,而不是一昧躲闪,挡我百招亦无不可。”
“别了别了,我又不是看不出来,你压根就没认真起来,法术都没用,就靠那拳脚的功夫在打。”
老鲤苦笑了一下,他也算是实力不错的一流高手了,可是在眼前这红袍人面前,也只是那般水准罢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别说是自己了,恐怕当年自己那武痴好友槐天裴,也吃不住吧。
“先生能撑那么久,已是相当不凡。”
堵住自己后路的年轻人也走了上来:“将那器物交给我们吧,我可以保证,先生放下东西便可离开,它也不会用来针对那位梁大人。”
“当真没得谈了?”
那红袍人一捏拳头,发出嘎吱声响。
“噢哟,别激动,别激动,我这要是不小心失了手,把这盒子摔地上了,那大家岂不是平白斗了一地鸡毛。”
于是老鲤把手放到怀里,详作是取那器件的样子,一双掩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吱溜地转了转,从这监察司的手里逃跑,看起来似乎是不太切实际了,这人经验手腕都很老辣。
那年轻人,倒是一副初出茅庐,没见过江湖险恶的样子,似乎可以……
只是下一刻,一道声音自上方传来,让在场三人都是一愣。
“两位,像这样欺负我们罗德岛的人,恐怕不太合适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红袍监察司,他当即一掌挥出,这一掌可以说是全力以赴,力可开山裂石不说,速度亦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土石的法术以拳掌为中心展开,巨大的压力蓬勃而出,几乎要将眼前的敌人整个压垮。
这一掌恐怖如斯!
只是老鲤也是个反应快的,在对方出手的刹那他便当即作出了应对,那可以限制速度的土石法术让他脚步一顿,他便就着惯性向后翻倒,然后一个后空翻,不但避开了攻击,也迅速拉开了距离。
三人之中唯独那年轻人没及时反应过来,他只是匆忙地伸手,却慢人一步,未能抓住滑溜得如同泥鳅一般的老鲤。
而这一失手,就给了林恩介入的机会。
红袍监察司还想追击,一颗火流星便砸在了几人中间,炽热的火浪迎向拦路的二人,监察司一拉斗篷,用身体和斗篷护住背后的年轻人,可佩戴在脸上的面具被却火风吹飞,露出深青色的长发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然后火光散去,林恩和斯卡蒂便出现在几人中间,两人倒是没有显得咄咄逼人的样子,斯卡蒂甚至没带剑,反而抱了个意义不明的大型虎鲸玩偶……咳咳。
这俩人看起来就像是旅游路过一样。
不过经历了那样的开场白,恐怕也不会有人能小觑这突如其来的二人组了。
“罗德岛……我记得,自龙门登记的境外公司,这两年在大炎境内开设了不少分部。”
那监察司松开手,红色的衣袍在火浪的冲击下毫发无损,只是为了保护好背后的年轻人,他自己的发梢却被烧焦了一截。
也只是烧焦了一点而已,换作是寻常人等,此时此刻已经被上千度的火焰化为焦炭了,这监察司却仿佛和个没事人一样,其硬实力可见一斑。
“嘿,我看得出来,两位是官差,嗯……在真的打起来之前,容我问一句,这位不知是来自肃正院还是大理寺的监察司先生,你现在是在公务时间,还是已经下班了?”
红袍人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并非公务。”
他明白,如果撒谎的话,就可以让对方有更多顾虑,对自己有利。
但是他的职业操守和性格不容许他说谎。
“呼,那我就放心多了,既然不是在工作时间,你的这身衣服也没多大用了,大家按照江湖道义,拳头上作真章,你觉得如何?”
红袍男人默不作声地绷紧肌肉,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
罗德岛真是藏龙卧虎,他还记得,那位大理寺少卿,似乎便是暂且加入了这家公司,从此罗德岛便与炎国的官方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家公司的领袖,叫博士的,他见过对方的资料,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且大多语焉不详,可从罗德岛近一年来扩张变强的速度来看,却也能显示出其手段的高明。
作为一家治疗感染者的公司,拥有这种级别的武力,着实是不合常理。
但追溯其根源的话,便又有了更多的……
“太合叔。”
背后传来的年轻声音让魁梧男人回过神来,他微微回头,却见那被他保护在背后的年轻人对他摇了摇头:“不必兵戎相见。”
“几位,这次是我们冒失了。”
年轻的少年上前一步,倒是露出分外的坦荡和真诚:“日后若有机会,我自然是会登门拜访,好好赔罪解释一番。”
“既然事已至此,若是纠缠下去,倒显得我们不识抬举了。”
言罢,两人作辑离开,走得干脆又洒脱。
斯卡蒂歪了歪头。
“唉,不追吗?”
“这俩人是官差,正当防卫也就算了,我们主动去追,就是我们蓄意袭击炎国官员了。”
林恩也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害怕打不过,就是有点担心太用力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可就出大事儿了。
这两人一看就身份不小,拦住老鲤估计也不是因为劫财害人之类的低级理由,能少一事,那便少一事吧,麻烦太多,总要一件一件去解决。
不管是目前依然还下落不明的年和夕,还是自己现在被噩梦缠身的状态,似乎都不太适合再出事端了。
而且他也相信,这事情的始末,会有人给自己解释清楚的,那年轻人说了会登门拜访赔罪,那他便等着就是了。
看他那认真的模样,不太像是给个台阶下的客气话,倒像是打算把事情说说清楚。
既然如此,自己还急什么呢?
至于事情的主角老鲤,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自己总算是安全了以后,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
想想林恩居然逼退了如此强大的监察司大官,老鲤不由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声。
“我们三个真是太强啦!”
……
林恩和斯卡蒂很快便送走了老鲤。
他俩和老鲤也不算特别熟,只是普通的点头之交,而老鲤的任务和他们的工作似乎没什么关联,两人便也没了心情去胡乱掺和一脚。
送个黑盏,总不见得和神明碎片有关吧?
林恩摇了摇头,刚准备离开,却看到一个神秘的东西从不远的角落中探了个头,又很快消失不见。
那东西……长得铜头虎脑,反射金属的光泽,看起来不似寻常生物。
“怎么了?”
斯卡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虎鲸小姐顺着林恩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角落里空无一物,只有几个破碎的金属残片孤零零地散在地上。
“不,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两人很快结伴离开了,而在两人离去之后,一只由金属构成的铜兽自阴影中探出头来。
这不似凡物的青铜小兽发出咿唔的低鸣,便又消失在了阴影之间。
而伴随着它的消失,一处无人问津的梦境云海之中,一双慵懒的眼睛睁开。
一名白衣的佳人,倚着小亭的一角,气若幽兰地吐出一口酒气。举盏望天,却又无酒可饮,只得百般无聊地趴在亭上,幽蓝的龙尾沿着亭边垂下,在开满莲花的水池中点出片片涟漪。
如果林恩能看到这一幕,那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便是在千年之前的那次旅行中,与他在梦中相谈甚欢的那位神明。
“令”
哪怕她的一身白衣不似千年前那般整洁素雅,长袍短衬搭配上短靴热裤,这般装扮倒是有一种古今搭配的奇妙美感,亦有曾经简洁长袍所不曾有过的热情性感。
只是千年过去了,她那副慵懒悠闲,浮沉似梦的感觉倒是不曾改变,岁月没有磨去她独特的个性,反倒是时间的积淀让她变得更加率性而为。
她曾经作为旅行者阅遍大江南北,也曾经走入那谋臣似雨的阁楼出仕官途,更是走过玉门,作为一介军师,击鼓塞北。
只是最后,她褪去那一片片传奇的经历,做个闲散的酒客诗人,在尚蜀的片缕云梦之间,饮酒作乐,逍遥自在。
看看冒失莽撞、心急如焚的年;看看心枯意竭、不敢入梦的夕。再看看洒脱随性、豪气干云的令,这姐妹之间的差别,当是一目了然。
“哟,原来不是我的错觉啊……不仅仅是面孔和气息,就连灵魂看上去都一模一样,那就有点意思了。”
她兀自喃喃自语了起来,想起那张千年亦未褪色的脸,便又怀念地摇晃了下酒葫芦。
千年之前,这个叫林恩的萨卡兹人,给她留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好印象。
她虽然总是半梦半醒,可记忆却不会衰退,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的那次交谈,杯盏交错之间,短短一场梦,便建立了一种奇妙的友谊。
她很喜欢赤忱的人,可惜的是,人类的寿命终究是短了点,时光流逝,过去的朋友也一个个离开了人世,终究留下她孤单一人,对影成诗,千杯独饮于梦中。
“不过,倒也是奇怪,萨卡兹的寿命久归久……可他却看起来没有经历时间的洗礼,这是千年如一日的赤子之心,还是另外有所奇遇?”
“罢了,不如去当面问问。”
令低低地自语了片刻,随即尾卷灯杖洒脱起身,踩着波纹四溢的水花,举着个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梦醒时分,她向天掷出酒杯。
“正好,酒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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