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结婚拍摄,你有权爱任何人.
别墅内,
楚元卿抿着唇瓣,忍耐住羞耻,穿着这理应出现在教堂的庄严婚纱,被小樱花牵着手,在室内走了几圈。
倏地,窗外的海风盛大起来。
女孩足边的裙摆随之剧烈舞动,透着梦幻质感的蕾丝轻纱,如雾气般微微摇曳,包裹漂亮的腿部曲线,勾勒出纤秾合度的柔软。
这配合贴在细腻肌肤的明暗花纹,和朝下露出的小腿、脚踝,链接至银色的高跟鞋,一同形成流畅的线条,朦胧出诱惑的景致,未免有些太过色/气。
林玖作为设计出一款釹铜婚纱的服装设计师,性取向不问自明,不过她看向这一画面时,只是起初微微恍神,就进入了理性的工作状态。
这是轻婚纱,设计的初衷可不是为了情趣,腿部的裸露和暧昧感,只是为了和上身裹住颈部的高领缎面,形成庄重和性感的反差效应,从而变得更为抓人眼球。
可这位在脱去亵衣,换上配合这套婚纱的专用内衣后,上身的饱满和形状还是太棒了,以致于轻婚纱的柔软材质,和鱼骨半胸式的设计,刚好将之箍住后,还是有几分溢满的味道。
简单来说,上围的尺码不够贴合,导致了曲线的喧宾夺主。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闪舞》给的数据是选手个人填写,填写的时间还在一个月前,会有所误差也不奇怪。
何况,楚元卿的年纪放在这里,还正处于高速发育的青春期。
林玖让女孩原地转了几圈,严谨地考察完毕后,点评道:
“胸口处有些紧了,裙岔开的末端应该到大腿中部才对,你大概率还长高了一点,其他倒是没什么问题。”
“楚小姐,麻烦你让雾见小姐,帮你重新测一下身体数据吧。”
语罢,她从工具包里拿出软尺,递给了一边懵懂的小樱花。
雾见弥生看着手里的软尺,漂亮的小脸慢慢染上红晕,一时间羞耻、惊喜、以及几缕不着痕迹的欲求,齐齐汹涌而上,让大脑眩晕。
唉?帮小卿量身体,不就意味着要进行超级亲密的接触吗?
要知道,其他的且不说,胸围肯定得真空量才能准确,堪称单方面的坦诚相见。
楚元卿思考片刻,把手从雾见弥生这边抽开,并礼貌地把软尺拿过来,打断了对方的思绪,说道:
“我自己来吧,很快就好。”
语罢,她问林玖要了纸和笔,利落地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更衣室,余留下这位当僚机失败的设计师小姐,和怅然若失的小偶像。
楚元卿脱下上半身的婚纱,保持自然真空的形状,她瞥向镜面中的春光,指尖编织出对照软尺的魔力丝线,控制着它们舞动环绕,很快得出了身体的各项数据,心中自语:
“果然用魔力测量就是快,不过……这具身体竟然还在自然生长吗?”
“理论来说,我现在的本体是提灯才对,真是搞不懂魔法少女。”
楚元卿将这个念头封存,她穿好衣服,把身体数据写在纸上,走出更衣室,将之递交给林玖。
林玖瞥了眼,忍不住赞叹道:
“嗯,164厘米,的确长高了一点,以这样的身高来讲,您的身体数据接近完美的黄金比例,以后要是没兴趣当偶像,可以来我这边应聘,我保证会给你最好的待遇。”
设计师小姐话还没说完,就被雾见弥生泛着樱粉的眼瞳盯上,她冥冥间感受到强大的精神压迫,默默地转移话题,继续说道:
“对了,你和雾见小姐,现在可以把婚纱脱下来了,我马上去改一改,再让你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适。”
话说完,她就匆匆打包好两件婚纱,走进了隔壁的工作间。
楚元卿松了口气,扯了扯如云似雾散落在地的轻纱,迫不及待地走进更衣室,将限定版本的花嫁皮肤换下。
遂后,她板板正正地坐在室外的沙发上,继续阅读起还没全部背下来的资料。
小樱花懊恼了一会儿之前蠢笨的反应,才进入状态,一同认真地做起了面对采访的准备工作。
时间流逝,在确认了婚纱的尺寸、试戴了项链、学习了拿吉他的手法后,就已经来到了傍晚八点。
因为《闪舞》要求,拍摄代言期间不能使用联网的电子产品,两人合计了一下去别墅的健身房,就着瑜伽垫和一些器材,惯例地练起了基本功。
雾见弥生也终于得到了真正和楚元卿独处的机会。
她开始搭话,不厌其烦的抛出话题,变得有些粘人,仿佛过去十多年的分享欲与探索欲,都在和对方独处时复苏。
——好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了解。
雾见弥生一直都不了解楚元卿,就像是楚元卿也不了解自己作为偶像外的一面。
她们不知道彼此擅长的是什么、爱好是什么、有什么忌口,更不清楚彼此的家庭情况、朋友圈子、作息习惯、情感历史。
所以,聊天就成了唯一互通信息的窗口。
雾见弥生渴望朋友。
她高中那年为了打歌,错过了青春里难得一遇的修学旅行。
虽然知道就算去了那趟修学旅行,也碰不到漫画里接连不断的好事,即使能泡在雾气袅袅的温泉里,出来后也没有温馨的枕头大战、和能在睡前一起聊起琐碎话题,一同期待明天的朋友。
她大抵只会随波逐流,去景点打卡,拍些照片,然后孤零零的去,孤零零的回,像是在春天里被融化的小雪人,在欢笑的人群中没有一点存在感。
但错过就是错过,你总会忍不住想,要是去了那趟修学旅行,说不定就会交到很好很好的朋友、就能看到能铭记一生的景色、就能拥有一段神奇又温柔的际遇。
哪怕自己都觉得这种妄想蠢的要死,依旧会忍不住继续想。
青春是黯淡的,蒙灰的舞台、狭隘的练习室、镜中孤单的自己、教室里被黄昏拉长的阴影、自欢声笑语中逆流的步伐。
雾见弥生窝在沙发上,瞳里倒映着电视荧幕里的光,认真对楚元卿描绘着冬日银装裹素的小樽运河。
她说边上有一家制作玻璃工艺品的特色店铺,说最南端有一座浅草桥,是拍摄风景照的绝佳位置。
她说函馆山上能看到最棒的夜景,两条弧形的海岸线边上,漆黑的海水和温暖的霓虹交相辉映,很漂亮。
她说洞爷湖的边畔在春季时盛满樱花,夏天的夜晚还会燃放烟火,湖中岛上有梅花鹿,南岸的温泉街总是有许多游客。
可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浮现出的都不是相关的景色,而是过去那灰色又无趣的青春,以及孤零零看向那些光景的自己。
作为偶像的雾见弥生是坚强的。
为了梦想,她可以放弃很多东西。
为了舞台,她可以任由青春褪色。
而剥离掉偶像和舞台,余下的也只是位会哭会笑,有着烦恼,喜欢带着妹妹,在北海道的冬日里去看灯会,抱怨金平糖变贵了的普通女孩。
楚元卿没去过岛国,也没见过北海道。
她表现的好奇且期许,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些唯有和平时代才能攫取到的小小幸福,对曾经见过世界破败,文明荒芜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嘉奖。
只要一想到,有很多很多像是弥生这样的孩子,因为自己和战友们的努力,幸福的活在这个和平的时代,真理之海施加的痛楚都会显得甘之如饴。
因为……这证明着所有的牺牲都值得。
楚元卿的心情很好,她觉得世界很温柔,拍完这支广告,自己不用通过欺骗的方式,也能拿到足够赡养女儿的费用,可以更堂堂正正的对那孩子说再见。
没有什么值得操心,也再也不需要紧绷着自我,更不用日复一日地地对自己说不要死。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遗憾,那大抵就是没能见到这个时代的战友。
世界线修正后,有关灾兽的概念被抽离,历史也随之波浪起伏,演变成如今的时代,那些牺牲的战友,也因此被抹去了死亡的未来,拥抱着和平的美好。
但没能亲眼看到他们幸福的模样,到底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爱莉修女有在经营梦想中的面包店吗?
小卡萝这次有好好的读书长大,变成优秀的大人吗?
陈叔这次不用亲手弑杀灾兽化的家人,应该有在好好享受圆满的家庭吧?
还有好多好多,被侵蚀了记忆和姓名,却依旧有几分印象的故人,他们有在这个时代得偿所愿吗?
最后,是陪伴到自己走到最后的终末歌姬。
夏绿蒂,如果你的梦想依旧是想成为世界第一的偶像,那我……是不是有机会在余下的时间里,在《闪舞》其他的赛场上见到你呢?
楚元卿唇边染上笑意,心情都因为这份期待多了几分雀跃,她问道:
“弥生,我看过《雪国》中的北海道,里面的越后汤泽有书里写的那样漂亮吗?”
——乡下的木屋、破旧的电车、失意潦倒的青年画家。
那在川端康成的笔下,作为故事发生地的越后汤泽,是一个洁净、美丽、震撼心灵的地方,文中描绘的虚无之美、洁净之美、悲哀之美,正是借由这样的舞台抵达了极致。
雾见弥生自然对之有印象,她遗憾道:
“当初高三那年的修学旅行,去的好像就是那里,当时忙着团体活动,没有一起去。”
雾见弥生语罢,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尾微翘,曲卷的睫毛如染霜的松针,在光中俏皮的眨动,唇边露出期待的笑容,说道:
“但是越后汤泽就在那里,它不会跑也不会走,可以慢慢等我们来。”
“小卿,等到有空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北海道玩啊,我的妹妹还有爸爸妈妈都会很欢迎你的,我们可以一起去越后汤泽,亲眼看一看是不是《雪国》里写的那样。”
楚元卿神情微怔,还是笑着说:
“《闪舞》要拍很久的。”
雾见弥生掰着手指,认真算道:
“还好吧?就算我们都能成功在这个赛区出道,待到最后,时长也只有半年,不过要算是成团后的活动,和其余赛区的PK,的确好像会变得遥遥无期。”
少女眉眼晕染的笑容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她乐观又真诚地期许道:
“但我们的人生很长啊,偶像也不会当一辈子的嘛。”
“我的话,大概会在确认要去度过另一段人生时,就会对大众宣布退役,和作为偶像的雾见弥生正式告别。”
“到了那时候,就是完成梦想,只为自己而活,慢慢等待人生大结局的幸福时光了,听听就感觉很棒吧?”
楚元卿聆听着这番话,她的笑容柔和,轻声祝福道:
“嗯,是很棒的人生,我希望弥生你能得偿所愿。”
雾见弥生眨了眨眼,她认真地问道:
“那小卿的愿望是什么呢?我回家的时候,会去寺庙里对神佛虔诚许愿,对祂说,希望我们的愿望都能实现。”
楚元卿的眉眼弯弯,她摸了摸这孩子的发梢,像是看着还未盛开的樱花,眼神里夹杂着怜惜的欢喜,笑了笑,说道:
“我的愿望,可能是让大家都能幸福吧?”
“好狡猾的回答!”
这个像极了敷衍的回答,结束了关于北海道的话题。
楚元卿主动提及一些琐事,将聊天的方向转移到其他地方,本就期待知道对方更多事情的小樱花成功上套,直至睡着后都没能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正面回答最初的问题。
——北海道,越后汤泽。
这对人生即将迎来终末的她来讲,是注定只能通过视频、文字、照片见到的场景。
...
...
次日,艳阳天。
《闪舞》和品牌方对接后,并合出了一支包括导演、编剧、制片人、摄影师、美术指导的高素质团队,用来负责这次的宣传企划。
其实正常来讲,拍摄广告不是容易的事,光是临时租用非专业场地,和当地负责人对接就很麻烦。
只不过对背后有国家支撑的《闪舞》而言,这些显然不是什么问题。
最初的拍摄很简单,干脆在别墅的一楼进行实景拍摄。
楚元卿只需要穿着婚纱,洋溢出新婚快乐般喜悦的笑容,按照导演的指挥自然行走,被镜头怼脸拍出一组生活感十足的画面。
嗯,按照策划来讲,这是模仿出手机拍摄的味道,增加现实和生活感,顺便物尽其用,开局点出代言人的颜值,狠狠拽住观众眼球。
这期间的转镜,有几帧会着重拍摄婚纱,以及她颈部的项链。
虽然最终只会取用十秒的视频镜头,但录完这组用了整整两小时,理由有一半是因为楚元卿的笑容不够自然。
导演对此则建议,她最好多回忆一下初恋,脑补自己和对方结婚了,以此来当作代餐,增加演绎效果。
楚元卿倒是没用这个方法,她是通过脑补自己成功退赛,露出的欢喜笑容,成功赢得了导演的赞赏。
下个拍摄场地,是一堵偏欧式的红砖墙前,上面整整齐齐的贴满了印着“weddingtoday”字样的A4纸,寓意为今天的婚礼,直接明示故事剧情。
楚元卿和雾见弥生需要在这道墙前,一前一后的站好,各自举起一只颜色不同的气球,遂后两人四目相对,仿佛自己都觉得行为太过幼稚,露出忍俊不禁的笑。
这组片段的要求是,烘托出小情侣即将成婚时的欢喜和俏皮感。
嗯,因为楚元卿在这组釹铜情侣的定位是1,她只要露出偏母性宠溺的长辈式笑容就算符合画风,加上雾见弥生入戏的要命,这个片段拍摄的很快。
两人从红墙牵手走过后,下一片段是互相依偎着,坐在别墅后院的草地上,她们背后是车门敞开,轮胎前叠满盆栽的房车,四周提前布景过,显得颇为温馨,旁边坐了几位扮演亲朋好友的群演。
镜头外的林玖拿着泡泡机,负责给两人吹泡泡,加点朴实无华的特效。
楚元卿和雾见弥生则各自抱着一捧花,露出沉溺在幸福中的笑容,和亲朋好友互动,下个镜头是两人和几位朋友靠着窗前,各自都拿着一张写着字母的纸条。
全部凑起来是“youmakemesmile”,寓意为——你让我微笑。
这组镜头,接连着前面的片段,仿佛在对全世界夸耀自己的欢喜。
再之后,是两人在红布前拍摄婚纱照,二十秒不到的镜头,一共换了五组不同风格的衣服和姿势,用各种形式贴贴,秀了番恩爱,才算意犹未尽的拍完了。
紧接着,镜头俯瞰透明的伞面,两人在其中依偎着接吻。
虽然能用错位的形式,但为了镜头效果,敬业的小樱花决定献身,被卷到的楚元卿,为了对得起六百万的高昂代言费,只能主动用蜻蜓点水的力道,亲了对方十几次,才算拍完了这组镜头。
这个吻的到来,仿佛象征真正迎接幸福的信号。
下个镜头,两人在阳光明媚的沙滩上牵手漫步,这里的游客众多,时而有海鸥展翅飞舞,一众亲友开着载满玫瑰和其余花瓣的车,一同拿篮子装着花瓣,对两人齐齐撒去。
楚元卿和雾见弥生四目相对,在海风和花瓣的真诚祝福下,互相给对方戴上了头纱,抵住了额头,她们闭上眼眸,唇边的笑容隽永,一共期待着时光定格在这一刻。
可惜的是,镜头语言和配乐同时变化。
那些洒落的花瓣,在落地前凋零为尘埃,海浪的声音陡然加重,旁边的欢笑声逐步远去,亲友的身影消散不见,连天上的海鸥都折翼跌落,化作一张张破碎零落的纸屑。
而若一帧一帧的定格,能发现被撕碎的,赫然是“weddingtoday”与“youmakemesmile”。
这个手法,几乎暗示了两人的婚礼其实没有亲友支持,真实的过程更是没有前一分钟展示的那样轻松愉快,配合上最初几个镜头的结婚日期,马上就能嗅到BE的味道。
因为那一年,大夏还未通过同性婚姻法,别说两个女孩的婚礼,纵使只是单纯的恋情也注定被世俗和法律不容。
楚元卿沉默地替雾见弥生摘去头纱,露出悲哀的笑容。
——分道扬镳。
大风吹拂,晴空万里随之阴郁。
没有人的海边那样空旷,暗色调的潮汐淹没而来。
楚元卿独自坐在海边的石块上,她的婚纱展露出了真实的样貌,上面染满血迹和污秽,仿佛镌刻世俗对这份选择的厌弃和不解,柔软圣洁的轻纱浸透海水,赤足和脚踝蹭出血迹和泥沙。
少女的长发和颈后的轻纱丝带在大风中飘扬,她垂眸抱住那把漆黑的锋利,漆黑的沉郁,外表张扬又叛逆的吉他,指尖娴熟地拨动起弦,开始弹奏出和潮汐共鸣的强音。
吉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过往相处的景象,以花絮的形式掠过,随着潮汐的律动而盛大,纯白的花瓣随着轻纱的摇曳而诞生,大片大片的洒落在岸边的海域。
——回忆与爱。
这一陈词滥调,似乎在被现实击溃后,又在吉他的强音中复而燃烧。
天边沉闷的乌云,都在随心境的变化而驱散,逐步垂落出象征希望的金辉。
楚元卿胸前的项链断裂,寓意莫比乌斯环,如衔尾蛇般无限的双环跌落,像是在暗示陈旧迂腐的规矩被新生代所改变。
远边,
雾见弥生似是跑了很久,才赶回了这里,她的胸腔起伏,呼吸急促,狼狈的厉害,手捏着已经染上尘土,不复纯白的头纱,像极了日剧里的女主角。
下一息,小樱花主动戴上了有些脏掉的头纱,红了的眼眶有泪水洒落,却是露出大大的微笑,对着楚元卿张开了怀抱。
吉他的强音破碎。
金辉远远地照耀着遥遥相对,又逐步拉进的两人。
楚元卿丢下吉他,她的赤足跨过跌落的莫比乌斯环,一步一步的走来,笑着指了指从未摘下的头纱,唇瓣翕动,似在说些什么。
画面在此时虚幻朦胧。
一行蜿蜒的字迹出现在镜头末尾。
【Youhavetherighttoloveanyone。】
——你有权爱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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