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救世主得知真相,咳血倒地.
《闪舞》。
这档全球性的偶像选秀企划,从最初宣发的时候,便引起了全网热议,并由于造价极为高昂的地下基地,乃至一系列黑科技技术的陆续宣发,让种种阴谋论的揣测持续发酵。
可从始至终,
楚元卿都没必要多想,她是将死之人,只要混个几个月工资,最后和女儿享受一下弥足珍贵的时光,便可以了无遗憾的奔赴死亡。
——这是17年前就应该抵达的终局。
楚元卿已经等待得太久了,她灵魂尚存的每个呼吸,都在承受拆心挖骨的诅咒之痛,对于这样的人而言,终局从来就不值得悲伤,只是一场赐予解脱的永眠。
所以,她能忽略这座火种基地般恢弘的巨型工程。
所以,她能无视逐步涉及灵魂境界,开发出脑域潜能的【心流】。
所以,她能不在乎《闪舞》犹如空中阁楼,缺乏逻辑,却持续在支出大量资金的离谱企划。
可这枚莫比乌斯环吊坠的凋零,却如一击重锤敲碎了自我编织的认知茧房,让一直以来忽略掉的各类细节,全部如潮般齐齐在脑海上涌。
——《闪舞》有问题。
这是不含褒贬义的字面评价。
无论背后始作俑者的目的是什么,可这一企划建立起来的核心理由,与最终目标,都绝不可能仅是打造出一支史诗级的世界女团。
楚元卿捻起提灯吊坠,询问着其内微弱的灵性,若有所悟。
莫比乌斯环吊坠的材质,有些接近魔法少女的提灯,不仅能吸纳储存魔力这种物质,还会在佩戴后,自行与灵魂产生链接,进行认主绑定。
这个过程其实是无害的,会引起方才的现象也很好理解。
因为提灯堪称魔法少女的本体,其存在本身就是灵魂的具现化。
而项链对灵魂产生链接,等于主动对提灯进行链接,是不折不扣的挑衅和侵犯,加上还处于雏形阶段,自然会被提灯蚕食的土崩瓦解。
楚元卿心中喃喃自语:
“虽然赠予项链的是林玖,但有能量、有权利、有动机去办这件事的,只能是《闪舞》官方了。”
现在想来,这些事情都是有预兆的。
织梦兔说要给予自己的神秘礼物、给A级选手的代言奖励、导演临时给小樱花多送的一个耳饰代言,都是为了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给看重的选手绑定上这些魔力器具。
楚元卿越是思考,就越是不安。
这些操作短时间内看不出恶意善意,却足以证明《闪舞》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偶像选秀节目。
可关键是,魔力器具的具体作用是什么?促使全世界政府都一同推动这一企划落实,推广到数百个国家,吸引数百亿人类作为观众基础的理由,又是什么?
前者尚且未知。
后者,配合地下基地的恢弘设施,以及遍布世界的数量,却已经呼之欲出。
——末世危机。
楚元卿几乎立即想到了这个自己最不愿意接受的真相。
可要是从末世的角度来看,以超一线城市为单位,埋下一个节点赛场,建造地下基地,并最次也要让一个国家开办一场《闪舞》子企划选秀的操作,的确很符合逻辑。
大夏的国力强盛,人口众多,所以分别在海都、京都两座主城里建造了如此恢弘的地下避难所。
有些国家经济不够发达,也不具备建造地下避难所的科技水平。
而出于人道主义又不能放任不管,就由东煌联邦和神圣众合国这两位牵头的势力,负责资助财力、物力、技术,建造起一座地下避难所。
——偶像拯救世界?
——选秀节目关乎全人类安危?
这些重要也不重要。
最关键的是,所谓的危机是否和【灾兽】有关?
楚元卿想到这,思维如触发了关键词陷入凝固,她精致美好的容颜上神情冰冷,抬首看向镜面时,瞳中已然碎裂出炙热的鎏金,仿佛有什么制约自我的枷锁在崩裂开来。
女孩阖上眼眸,她竭力克制住复发的战争后遗症,在心中低语:
“忍耐。”
“这一切都只是没有凭据的猜测。”
“我的确修正了世界线,抹除了关于【灾兽】的历史概念,让时光推倒重来,这些都是事实,至少不完全错误。”
“否则,第一位【灾神】在17年前就该降临,政府也根本没有余裕去筹备这么大型的选秀计划。”
“《闪舞》也有可能是一场大型的实验节目,如果是出于研究魔力,想方设法提高寿命的实验目标,如此的规模和量级并非不能解释。”
“况且,就算真有末世的危机,也未必和【灾兽】有关。”
楚元卿是旧时代的遗老,她已经为了这个未来付出了一切,她的所作所为早就超越了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所以,哪怕很担忧也很放不下心,可只要不涉及【灾兽】,纵使世界出现危机,也应当托付给后辈,让新生代扛起责任,一如薪火相传的文明。
楚元卿冷静下来,瞳中的炙热熄灭。
她明白,如果任由情绪暴走,只会让诅咒乘虚而入,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这个真相很重要,关乎到自己是否能安心离开。
楚元卿深呼吸一口气,她步履匆匆地走出宿舍,遵从之前觉察到的异样,径直走进了B1区域的【心流】训练室。
这里的布局和《闪舞》的财大气粗一脉相承,装潢的设计过于超现代,有着科幻的美感,许多渴求通过悟透【心流】,进而逆天改命的选手,都躺在有隔间的休眠舱体中,进行意识引导。
当然,就如陈亦凝也来过这里碰运气一样,里面也不乏B级的选手想要借此弯道超车。
楚元卿走进时,收获了不少奇异的目光。
在外界眼中,她是依靠【心流】一飞冲天的超新星,会来到这里颇有种皇帝巡视农民种地的既视感,自然会引起四周选手的注意和闲言碎语。
楚元卿对此不管不顾,她如一尊沉默的石像,驻足在室内的边缘,胸前的提灯吊坠持续闪烁,抬眸间魔力覆盖,揭开天地的面纱,无数如梦魇环绕的黑雾奔腾。
那是——【灾兽】的味道。
是的,没错,哪怕很微弱、很末梢、很零星,却依旧如恶魔身上的硫磺,刺鼻难闻到让她产生强烈的联觉。
白骨累累,血海尸山。
父母惨死,战友牺牲。
这是理应当埋葬在旧时代的孽物,是她用数百万次死亡堆砌,才硬生生抹杀剿灭的概念。
可现在,它却从地狱里蹦了回来,犹如从生日礼物里跳出的小丑玩偶,狠狠的讥笑着自己的无能。
楚元卿的神情恍惚。
焦虑?懊恼?痛苦?困惑?悔恨?挫败?绝望?
没有,都没有。
哪怕过去的她燃尽一切,才铸就了如今的太平盛世,理应当有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挫败感。
哪怕灾厄的再度席卷,仿佛在对之进行冰冷的嘲笑,否定过往战友和自己的牺牲。
可纵使如此,这些软弱又怯懦的情感,依旧并未滋生半分。
因为比这一切都更具备优先级的,是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
那份17年前主动封存,切割进意识深处,绝不该出现在和平岁月的部分,在觉察到【灾兽】仍旧存在的瞬间,条件反射般如狂龙脱笼暴走。
楚元卿的眼眸低垂,神情平静,她看向指尖捏住的吊坠,其上的提灯似有烈火燃烧,如倒映着一抹残阳的黄昏,轻声宣告:
“所有【灾兽】都应当被驱逐殆尽。”
这一刻,足以干涉客观世界的杀意,交织成唯心的浪潮,持续膨胀叠加,蒸腾燃烧升华,短暂地忽略了诅咒的侵蚀,逆反般斩开重重镇压,一如星核地脉中绽开的玫瑰,轰隆隆的涤荡开来。
霎时间,整座蛰龙镇都仿佛摇摇欲坠,地下基地像是被无形的巨刃贯穿,没办法被肉眼观测,亦没办法被机器捕捉的心潮,在提灯宝石的增幅中直达中枢室,似蔓延的火海穿过魔方监狱。
“检测到不明立场入侵。”
“检测到【心流】现象爆发。”
“检测到魔力阈值指数上升。”
“检测到有别【花开】的陌生波长。”
“检测错误……检测错误……检测错误……”
这一刻,中枢地的警铃大作,代号【织梦】的超级AI,动用了所有的黑科技进行筛查,却只能及时捕捉到魔方监狱内的惨烈现状。
——刺啦,刺啦。
那些被封锁在金属空腔内的灾种,竟在未知心潮的冲刷中扭曲融化。
凄厉的哀嚎、痛苦的嘶吼、歇斯底里的咆哮,它们的挣扎如一首铿锵有力又极为短促的交响乐,只是几个呼吸就枯萎凋零,蹉跎成灰。
织梦兔看向灾种被剿灭的画面,神情震撼又喜悦,仿佛如获至宝,又夹杂着困惑和迷茫,复杂到难以想象这是一个AI,通过卡通兔子的形象,自主展露出的表情。
这位超级AI将消息传递到各处,令一道又一道的大人物,通过权限降临来全息投影。
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刚短暂到不过3秒的录像,乃至一系列的数据当中,纷纷沉默不语,直至消化了这一信息量后,才忍不住出言讨论:
“不可思议,这究竟是谁造成的结果?所有E级和F级的灾种,都在三秒内活跃度骤降,强制休眠,进入死机。”
“这不仅仅是死机,按照数据结果来看,魔方监狱里的所有灾种,都仿佛被焚烧殆尽,处于尸骨无存的状态,就算过再久也不会复活。”
“喜大奔庆,这到底是谁的部将,竟如此骁勇善战?”
“不用想了,以时间节点来看,只可能是楚元卿和雾见弥生,她们刚回基地不久,可能是佩戴好【人造提灯】后产生了预料外的化学反应。”
“难道楚元卿刚戴上【人造提灯】就完成了【花开】?不对,数据上显示波长并不一致。”
“恐怖如斯,不愧是我们东煌联邦的瑰宝,她只用了盏级的魔力量,就浓缩爆发出了覆盖蛰龙镇的心潮,如此骇人的魔力利用率,堪称魔力体系中的链式反应!”
“加冕!给她加冕!”
“出道!马上就让她出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喜不自胜,高兴极了。
哪怕魔方监狱的灾种死绝,会很大程度影响赛场的进展,还会让大夏这边多支出一笔巨额经费,可比起某位救世主展露出的零星锋芒,这点代价和麻烦显然都不值得在乎。
织梦兔俨然也是一个看法,只不过它十分冷静且客观,中间不下十次阻止了某些激进派的建议。
这位超级AI表示《闪舞》才刚给楚元卿送完温暖不久,起码得让这孩子享受到当偶像的快乐,享受到被全世界簇拥喜爱的滋味,才能确保她对人类对世界对和平的热爱。
如果这种时候就告诉对方世界的真相,万一震碎了小偶像的三观,导致她纯粹又美好的内心,染上名为恐惧的污浊,又该如何创造出驱逐灾厄的盛大舞台?
此言一出,全场冷静。
“织梦说得没错,我们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人类的罪人!”
“每逢大事有静气,神圣众合国那边,也是等圣女自己觉察到不对劲后,才选择告知的真相,我们东煌联邦也得成熟稳重。”
“关于楚元卿的舆论导向一定要把控好,我们需要让她对世界对人类对偶像都充满热爱,网暴的苗头一点都不能有。”
“这一点,其余觉醒【心流】的小偶像也一样,保护好她们是我们的职责。”
...
...
而在中枢室这边议论纷纷之际,
楚元卿正遏制着失控的情绪,匆匆走出【心流】训练室。
虽然任性了一把,凭借意志的显现,和提灯内的大半魔力量,剿杀了地下中枢的灾种,但动用超出范围的集中力,却再度让和诅咒的拉锯战陷入失衡。
“真是愚蠢,太冲动了。”
“万一那些灾种是珍贵的研究材料呢?”
“不管了,反正给那些孩子灌输灾种的气息就是不对。”
“也不对,我现在该在乎的是,会不会马上被《闪舞》官方约谈。”
楚元卿的理智回神,又是懊恼又是焦躁,视野前已然有重影叠叠,她仅凭着为数不多的意志力,摸到了寝室门口。
女孩脚步有些踉跄的走进后,顺势进入浴室,她的魔力伪装抵达极限,发丝褪色般染上纯白,澄澈的瞳底鎏金浸染,脱力的跪坐在地,开始止不住的咳血。
灵魂深处,冰川开裂的轰鸣愈发聒噪。
记忆的宫殿被逐步淹没进冰冷的海水。
那是粘稠又浓重的恶意,仿佛在地狱里千年不死的魔鬼,肆意啃食着任何带有暖意的片段。
孤独和疲倦像是深渊,将她一次又一次地吞没。
白炽灯的光晕在瞳边晕开、水龙头的滴答声是那样喧嚣、夏季的蝉鸣幻视般在耳畔盛大……
可所有的一切,在诅咒反噬的须臾,都被陡然拉远,远到遥不可及。
她的意识扎进破碎的玻璃海,凌迟般坠入幽邃的深处。
仿若,
赎罪的囚徒。
真理之海的诅咒暴走了。
楚元卿的意识坠入炼狱,剧烈的绞痛和绝望缠绕,灵魂如皲裂干枯的树叶,噼里啪啦的破碎,又在一灯如豆的顽强光辉中,竭力愈合成原本的姿态。
破碎。
修复。
破碎。
修复。
这是真理之海的诅咒,亦是颠覆数百亿人命运的惩戒。
17年、6205天、148920小时、8935200秒。
楚元卿在如此冗长的时间中,都承载着近似的痛苦。
如果不是将模因权柄与己身绑定,通过自我铭记救世的伟业,时刻进行灵魂上的苏生修复,她早在修正世界线时就已经死去。
无人知晓的功勋,无人听闻的辉煌。
她是救世主。
即将被【遗忘】溺死的救世主。
从始至终,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祝贺的救世主。
那座横跨世界的纯白之墙,满载着世人的疑惑和恐慌,却是唯一能锚定她存在坐标的旧物。
楚元卿过去每天上班时都会看它,因为她怕忘记自己是谁。
如果忘记,衔尾蛇的循环会破碎。
女儿会被孤苦伶仃的留下,再也没人会照顾她,关心她,毫无保留的爱她。
所以不能忘记,要活下去,要活到……她不再需要自己的时候。
可现在,残酷的真相于眼前揭开,告诉她身上需要肩负的,不仅是女儿本身,还有她与这个世界的未来。
【灾兽】还存在,【灾神】依旧可能降临。
楚元卿必须活着,她必须尽到自己的义务,必须活到还能为这个世界,最后召出一次莱瓦汀,将自我和【灾神】一同拽入地狱的时候。
所以,
——“不要死。”
楚元卿再度对自己道出了魔咒般的赐福。
这一刻,堆积如山的疲倦和绝望,竟被视作可燃的柴薪,迎来了盛大的火炬,一同燃烧出通天的光柱,将险些把寿命全部吞进的真理诅咒,再度逼回了原本的角落。
那些深渊般的恶意,终于萎靡不振,不甘败走,像是月光下的海水,裹挟着窒息的冰冷,缓慢退潮远去。
楚元卿恢复了正常的感官,她咳嗽了几声,想强撑起自己站起来,去收拾一下狼狈的仪容,却发现有微凉的指尖触及唇瓣,抹去血迹,带来奇妙的感触。
“小卿?”
女孩微微抬眸,那人白金色的发梢在瞳中摇曳,倾国倾城的容颜上溢满了茫然和哀伤。
——正是谢清玹。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