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震撼出场,连锁反应,往昔旧梦. 5K2
黄昏的余晖熄灭。
多瑙河倒影着天边的繁星。
楚元卿沉默不语,她在恍惚中,倏地想起拜伦的《春逝》。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17年来,楚元卿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夏绿蒂,她甚至単也有冲动的时候,将所有母语是德语的国家写满在纸张上,每座国家、每座城市、每处地方,都画上圈号,仿佛那全是等待挖掘的宝藏。
怎么会不思念呢?
那些记忆、那些过去、那些情感,都如阳光下纷落的尘埃,在风中起起落落,一不注意就碰撞的七零八落,把引以为豪的意志揉碎,纠缠出绵延又细碎的孤独。
楚元卿记不清很多事,她在来到新时代的最初,就已经承受了最大的一次诅咒,许多牵扯着自己的缘、线、锚点,都在侵蚀中剥夺破碎,只守住了零星半点。
夏绿蒂就是这零星半点里最大的救赎。
楚元卿当然会想她,就算远远地望上一眼还是孩子,甚至是婴儿时的夏绿蒂,也能收获几分温暖自我的慰藉。
可那太自私了。
新旧交替,因果脱壳。
世界线的更改,历史根源的修正,都埋葬了彼此的过去。
夏绿蒂当然是夏绿蒂,但却不会是她应当触及的夏绿蒂了。
楚元卿也期待过。
期待对方恢复记忆。
期待对方会在某天的午后,自顾自地推门而入,抱住一脸懵逼的小棉袄,理智气壮地说“快叫妈妈”,遂后开心地捏捏女儿的脸蛋,自来熟地穿上围裙做饭,再鼓起腮帮,数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说自己要生气了,很难哄好。
可直至生命进入倒计时,直至不得不蜕壳转生,以【魔女】的特殊,再续几月寿命,梦里的画面也没能降临现实。
楚元卿明白,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从夏绿蒂在眼前自刎,微笑着陪伴终末之城沉入海底起,许多遗憾就已经注定。
所以按照道理来讲,她现在应当感到欣慰,在人生即将走完,在和女儿最后一次旅游时,能用这种不沾因果的方式,看到夏绿蒂在舞台上闪烁光辉的姿态,对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
但……
“夏绿蒂,我真的好想你。”
那份压抑的思念,如汹涌的海浪将意识覆盖。
楚元卿想阖上眼眸,瞳底的鎏金却如点燃的烛火,让远方的景致变得更为清晰,她胸前的提灯晕染光辉,灵魂深处的荼蘼徐徐盛开,如月华的魔力仿佛湍流咆哮,连发尾都染上纯白。
提灯是灵魂具现化的产物,理所应当会共感宿主所有的情感,以致于在这一瞬间动摇至此,令伪装的术式都在摇曳剥落。
大厦玻璃上的光影变幻,那位人儿的笑颜依旧,她瞳底的色泽,如烟火绚丽,在夜色中迤逦着星光,如玫瑰柔软的唇瓣翕动,温柔又坚定的德语吐出,在呼吸和腔鸣中编织出华美的乐章。
“dieRuinenstadtistimmernochschön(废墟之城,仍旧美丽)”
“ichwartelangeZeitaufdeineRückkehr(我一直在这,等候你归来)”
“inderHandeinVergissmeinnicht(你所给我的那支勿忘我,就在这儿)”
——βίος。
这是《罪恶王冠》里的插曲,可放在当下,却仿佛久别重逢的问候,在激昂的旋律中,正式奏响了命运的洪流。
楚望舒同样也怔怔地看向那番画面,里面的女孩那样陌生又那样漂亮,她在恍惚中听到了血液流动的轰鸣,意识停摆了须臾。
此刻,灵魂深处,那颗藏匿许久,犹如【心之茧】的蓝绿色宝石,正与之共鸣,其上树叶般的纹理亮起,氤氲着绮丽的色彩,在交汇的心潮中熠熠生辉,传递出溺人的温暖。
这一传承自血脉与灵魂的关系,在初见夏绿蒂样貌,听到那人声音的刹那,产生了奇妙的联觉现象,让她不自觉的放慢步伐,直至听步驻足,好奇地抬首观赏。
“感觉好奇妙,她是谁啊?”
楚元卿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她也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
荧幕中的画面继续播放。
夏绿蒂孤身一人,她散步般走在偌大的舞台,身后的虚拟实景无限衍生,缔造出荒芜之上坍塌的废墟,足边是从钢筋泥土中挣扎生长的草木,澄澈的阳光如玻璃质感的轻纱,随着大风朦胧了天地。
那是摇曳灵魂的歌声,穿插着如诗歌轻柔的呢喃,让飘落在大气中的音符热烈起伏,仿佛要将人间变成一片失火的大海。
“RegentropfensindmeineTränen(雨滴化作了我的泪水)”
“WindistmeinAtemundmeinErzählung(风带来了我的呼吸和故事)”
“ZweigeundBlättersindmeineHände(枝叶化作了我的身躯)”
雾见弥生闻声望去,她的耳畔又传来了钢铁融化,刀鸣响彻的琐碎,瞳底的樱粉如水墨晕开,重重幻象如电影的画面徘徊。
黑雪里的神明、源自背叛的献祭、熊熊燃烧的篝火、刀剑铿锵的轰鸣、以及……那盘旋着清澈歌声,屹立在蔚蓝天空的童话之城。
这一霎,梦与现实好像都在陌生的歌声中交错了。
谢清玹恍然出神,她瞳底的雾气勾勒,漆黑的十字星闪烁不定,心潮竟是比站在舞台上更为汹涌,如流水缠绕周身起伏,梦中的Laevatain愈发炙热,让身上的闪耀愈发恐怖,一如天降太岁神。
那些尘封的、关押的、遗忘的记忆,都如【纯白】逐步无法镇压的【灾神】,在启示录般的歌声中撬动着封锁,传递出浓烈又苦涩的既视感。
夏绿蒂的神情哀伤,望来的眼神却仍旧坚定,她在废墟中进行着无用的祷告,独自漫步在荒芜之地,在起落的阳光中尽显空灵的虔诚,继续轻声吟唱:
“dennmeinKörperistinWurzelngehüllt(因为我的身体被冻结在根须之中)”
“wenndieJahreszeitdesTauenskommt(当季节更替之时融化)”
“werdeichwachundsingeeinLied(我苏醒并且歌唱)”
唐琉璃有些迷惘,她赞叹于夏绿蒂的声线,更羞惭于完败给对方的技巧,可同时某种奇妙的滋味涌上心头,让自己觉得本该如此。
霎时间,那些遗忘的梦如逆流的潮水,缓慢地充实进大脑,熟悉的声音如回响般起落:
“琉璃,别在这里用它。”
“终末之城需要你,人类需要你。”
少年人的低语混杂着铁锈的腥味,从灼烧纹理中滚落的血珠,敲打在她的面庞,晕出炙热又苦涩的痛苦。
那人从喉咙里挤出的沙哑声音,仿佛锐器狠狠绞着心脏,以血浇灌着逃避已久的萌芽,盛开出独一无二的玫瑰。
画面戛然而止,可听到那句话的瞬间,胸腔中溢满着从胆怯里升出的孤勇,自愤怒中燃烧的决意,和那陌生又相似,更多了几分沉重的爱。
那是谁?是以前做得梦吗?
唐琉璃有些奇怪,她心慌慌的厉害,不愿再看夏绿蒂的舞台,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楚元卿。
莫名地,绿眼猫猫想都没想,哒哒哒地走上前,抱住了对方的手臂,像是这样就能收获安心感,她长舒了一口气,轻松地闭上眼眸,露出微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梦中的人,有着和小卿一模一样的特质,那是有别于躯壳,扎根在灵魂、意识、本我之上的内核,只要抱住对方就不会觉得害怕。
楚元卿下意识地摸摸猫猫头,她不知道夏绿蒂的歌声究竟掀起了多少可怕的连锁反应,仍旧看着那位新时代里的故人,听着对方熟悉的声音,眉眼柔和,唇瓣翘起。
夏绿蒂的歌声飘忽地落入耳畔,最后的词句在昂扬的旋律中螺旋攀登,仿佛镌刻灵魂的宣誓,又像是时隔17年的问候,徐徐落下。
“dasVergissmeinnicht,dasdumirgegebenhast,isthier(你所给我的那朵勿忘我,就在这儿)……”
曲终人散。
荧幕里的人儿退场离开。
楚元卿意犹未尽,她单手放在胸口,指尖轻点提灯,伪装术式重新落实,胸腔中的情绪还在激荡,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冷静,当下轻声说道:
“唱的真好。”
这句话的落下,仿佛打破了那种微妙的氛围,让小偶像们马上恢复了以往的活跃。
陈晓晓和站在身后的工作人员,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在她们的视角里,自家选手只是驻足了几分钟,观察了一波《闪舞》维也纳赛区里的未来敌人。
这种侦查敌情的行为,一般来讲只能称为敬业。
雾见弥生已经用偶像之魂,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她的眼眸亮晶晶,一时兴奋又期待,原来……外面赛区还有这么多厉害的人吗?
如果她能夺得海都赛区的出道位,以后会不会和对方正面撞上,站在不同的舞台进行PK?
雾见弥生对此很期待。
虽然夏绿蒂的水平很高,单以《闪舞》在维也纳赛区投放的这段视频里,对方就展现出了超过唐琉璃的主唱水平,甚至于这段视频的歌声没多少,甚至就没有【心流】的要素。
但也正因如此,才是值得挑战的对手吧?
她说道:
“只要一直赢下去,我们迟早会碰面的。”
楚望舒勉强回神,她感觉有哪里怪怪的,竟然觉得一个陌生人那么亲切,难道……自己有那么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吗?
当初对小卿是这样,对维也纳赛区的这位偶像也是这样。
仔细想想,实在太怪了吧!
可也不对,明明琉璃、弥生姐、谢姐姐也都很漂亮啊?
小棉袄陷入了深思当中,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可怕的怪圈,这或许是能把世界级专家难倒的深奥谜题!
唐琉璃有些气馁,她决定以后要多磨练磨练技巧,舞蹈上比不过其他人,要是主唱定位都比不过,岂不是一点竞争力没有了?
可恶,她是不是得学习一下漫画主角,开发几个厉害的必杀技?
绿眼猫猫抱紧了楚元卿,决定要悄悄努力,研究自己惊世的才华,在某一天爆发出来,一口气惊艳所有人,成功赢得卿宝的芳心!
谢清玹瞳底的十字星回旋溃散,她淡淡说道:
“不用等那么远,《闪舞》的赛制基本都是统一变动的,在维也纳赛区的话,说不定对方也在商演,可能在奥地利旅游的时候就能碰到了。”
大厦上的广告切换成了国际奢侈品。
小偶像们一边闲聊,一边在环城大街散步,走回了休息的地方。
陈晓晓预定的是萨赫酒店,它坐落在萨尔斯河畔的中心地段,是五星级的豪华酒店,从这里能看到萨尔茨堡要塞城堡,以及老城区的别致景致,对面就是国家歌剧院。
因为节目组报销,不用担忧预算的缘故,五位选手干脆一起住在150平方米的总统套房,倒是免了谁和谁一间房的纠结。
楚元卿居住的房间坐落在顶楼,仿佛一座颇具现代格调的空中花园,走进里面时能看到奢华的丝绒覆面墙,和与之相衬的精美油画,以及彰显着岁月底蕴的古董装饰。
楚望舒有些拘束,感觉哪里都很奢华,和自己的真实生活格格不入。
女孩紧绷着可爱的脸蛋,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些都是《闪舞》太狗大户,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决不能被资本腐蚀,沦落进消费主义的陷阱,要把糖衣吃掉,再把炮弹打回去!
不然就算真成了大偶像,也肯定会把赚来的钱马上败光光,又怎么达成在海都买新房子,让爸爸放心辞职在家休息的伟大梦想?
楚望舒坚定精神,砥砺意志。
遂后,同样没见过世面的小樱花对之开心地招手:
“哇,小舒,这里的露台能看到好多景色哎!”
“真的吗?”
楚望舒眼眸亮晶晶,她哒哒哒地走到全景露台,好奇地趴在栏杆上,看向之下的蔚为壮观的城市美景。
无论是夜色下在霓虹中波光粼粼的河流,还是沉淀着历史的萨尔茨堡剧院,亦或是不远处的广场,都能一一尽收眼底。
——好看,爱看。
唐琉璃住过的古堡不少,其中不乏年纪比这座酒店还大的,她对这些没什么感触,当下沐浴在夜色中,看向那些风景时,内心里只有一种和朋友一起出门玩的纯粹喜悦。
谢清玹没凑上去,她点开平板里的地图,用指尖圈了圈里面的景点,霍夫堡皇宫、圣斯提芬大教堂、维也纳市政厅、皇家剧院……
这座酒店附近的景点很多,很方便以特种兵旅游的方式,进行高效的打卡拍照,积累vlog的视频素材。
如果单纯是为了做任务,不进行任何训练,大家最多只用三天,就能完成几个任务,拿下30分。
毕竟,在十处名胜打卡拍照,不嫌累一天就能跑完拍完。
其中最难的也只有用舞蹈在街边引起百人关注的任务,但对五人全掌握【心流】的队伍来讲,随便找个人流量不小的地方,就能轻易完成。
而事实上,节目组没有限制任务的完成数量。
换言之,商演甚至都不是必须完成的主线任务,只要完成十个节目组颁布的支线任务,一样能达成回归的条件。
只不过由于三次公演的舞曲,就是商演要表演的曲目,所以两者并不冲突,是一个并行的进度条,自然没必要故意避开商演。
当然,走速通流的话,只去完成任务的确会快一些。
楚元卿这支小队就没想太多,是真奔着把45天用完去的,她们预计会在维也纳待上两周,期间每天至少兼顾三小时的舞蹈练习,完成对一支舞曲的训练,再去其他城市。
这种模式说悠闲不悠闲,说辛苦也不辛苦,但对以前每天训练八小时的小偶像来讲,俨然是泡在蜜罐里的幸福生活。
楚元卿看着队友温馨的互动,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陈晓晓准备的手机。
这是世面上最先进的款式,队伍里都分到了,里面是奥地利的电话卡,各种设置也都提前弄好,是为了旅游更方便,让节目组报销赠送的礼物。
楚元卿打开Lycos的搜索界面,她输入了一串名字,看向上面跃出的大量词条,其中最鲜明最顶层的,是几条媒体新闻,大多都是浮夸且没意义的内容。
其中夹杂着类似东煌天照命的中二称呼,例如什么神圣合众国的奇迹、终结世界之音的歌姬、诞生自圣沃尔夫冈的国花……
总之,倒是能看出她已经在神圣合众国里有了不俗的名气。
楚元卿关掉手机界面,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既然疑似过去战友的清玹,都能恢复一些关于旧时代的记忆。
那……夏绿蒂又凭什么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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