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人心地狱
就在‘阴间’任窘完成收尾工作，踩着助力车飞速离开的时候。
现实里的徐亚男驾驶的轿车，也已经一路行驶到了城中村周边。
在一处伪装成化妆品点的据点面前的停车位上停车后，任窘先徐亚男一步下车。
“有一个能兜住社会底线的社会运行框架。”
在锁好车的徐亚男小跑几步赶到任窘身侧的时候，任窘一副与好友聊天的口吻，和身边的徐亚男说起了话，“哪怕这个社会运行框架给那些还没进入社会的人，感觉像是形同虚设。”
“也总比眼下这种看似维护社会稳定运行，实则暗戳戳鼓励人不择手段的框架强。”
“人们总是指责说，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但那也比永远等不来正义降临的好。”
“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算被各种绳索束缚着很难落下来，它的威慑力依然摆在那里不会变。”
“呃......”
听着任窘这番话的徐亚男，那一直冰山一样板着的脸，因为疑惑和尴尬破功，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应，“首领，您这番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听不明白？”
任窘在脸上故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瞥眼看向身侧的徐亚男，“你啊你，什么时候也成了装糊涂的高手？”
可惜由于缺少维生体系配合，一些细节无法完美，让他脸上的这番作态有些浮于表面。
没办法把这份若有若无的笑意，从脸皮层面深入到眼神里。
按照教表演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双眼无神，演不出好戏来。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除了独角戏以外，很多戏剧的表演并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的表演没办法从骨子里渗出，他身边配合他表演的人有办法。
“哪里的话。”
被任窘这么一说的徐亚男，低眉顺眼间，将她女性柔美的一面尽数展露在他眼里，“是首领您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成熟且有经验的人，就是比涉世未深的人，更会展现自己优势的一面。
他们二人步行间，路过的没有客人光顾的小超市门口看店的店主，仅一眼就被走在任窘身边的徐亚男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要是这时候这店主店里有上个小偷小摸的客人。
店主绝对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店里的损失，只能关店点货时后知后觉。
八、九个，附带一个标准足球场和六个标准篮球场等综合运动场面积大小的城中村，根据接壤城市区域的不同，被明显分成了不同区间。
任窘、徐亚男步行接近的这片城中村区域。
由于临近的是城市工业化、现代化发展初期的新区，在曾经的新区于后来的去工业化过程的衰落中，也跟着一起衰落的缘故。
破败程度要明显超过临近大学的那部分城中村区域。
没有来自上头人指点的，渴望成为食租群体的群体，既垂涎财富，又极度短视。
随着曾经的新区衰落了二、三十年后，这片城中村区域的住户，已经为了成为食租群体，陷入了魔怔。
在曾经的厂区进行城市绿地化改造，即将惠及他们的时候。
因为贪婪，要求获得远超拆迁规划几十倍的补偿，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于是为了不影响绿地另一侧，未来的高档住宅区的绿化区风水，有碍心善人观瞻，这片城中村区域就被一堵高墙彻底隔绝。
虽然随着后来高档小区落成。
基于富人消费产生的微薄涓滴效应，还是惠及到了这片地区的住户。
但付出体力劳动和大部分人格尊严换来的经济收益，肯定远比不过成为食租群体坐享其成来的经济收益丰富，且舒心适意。
当然，如果事情停在了这一步上，那这片城中村区域还不至于破败到如同五、六线县城城村结合部一样。
但万事万物总处在变化当中，不以人的主观意愿为转移。
因此坐落在绿化区另一侧的高档小区，也不得不随时间变化而变化。
过去是高档住宅小区，并不意味着以后也继续是，尤其追求高档这种事情还颇为内卷，高档的标准在内卷过程中，一直在拔高。
二、三十年一个轮回后，曾经的高档小区沦为了普通中产居住区。
而没有了本就较为微薄的涓滴效应持续惠顾，那这片彻底失去了发展希望的城中村区域，也就因此不断陷入衰败当中，一点点走向死亡。
唯有一座座破败的二、三层小户型建筑，能证明当初涓滴效应下，这里有过的短暂复苏。
任窘与徐亚男二人，并没有从这处城中村区域，前往更深处区域。
一路上在一群行尸走肉一样的路人异样眼光注视下，进入到一栋融入环境的破败建筑里。
好在无论是在下车前给自己一对小臂贴上，一看就不好惹的灰黑色花纹，侧脸贴上一道掩盖面容的刀疤的任窘，还是一副伪装成良家但明显还能看出是从事特殊行业的徐亚男。
都让这些人望而却步，不敢上前。
因此二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却没碰到一起拦路骚扰。
比起建筑外部的破败，在二人穿过看起来还算过得去的温饱之家的家庭布局，进入真正的建筑内部后，却到处充斥着前沿的高科技味道。
银色的金属墙壁和天花板，纯白的地面。
自动感应开合的闸门，各种人脸、虹膜和指纹的身份识别。
给了人一种，进入了什么集成了大量高科技，需要严格保密的秘密基地的感觉。
然而一路上，任窘和徐亚男在类似于羊蝎子布局的通道上，一路遇到的敞开的房间，以及通道末端，只是在墙上镶嵌了各个液晶显示屏的监控室。
让这种高科技秘密基地的感觉骤然消散一空。
这就是任窘模仿他当初在精神病院所待的那个房间，建造而成的一个据点。
而且还是在他‘闭关’用的地下室刚建成不久，才开始秘密建设，并在他‘出关’的时候才堪堪完成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他产生了设计制造一个收集发光物质农场的想法后的一次尝试。
如果这个尝试成功，那他就会在一个合适且绝对不会被盯上的地方新建一个。
至于这里，作为这个城市的脓疮所在，虽然适合用来临时做个试验，但要是真想在这里建立永久试验据点，那就等着因为什么原因被从外部攻破吧。
有太多目光盯着这里，根本做不到长期保密。
监控室里坐着一个替身分身。
通过‘阴间’之行，确定在完全屏蔽发光物质的环境里，能够隔绝掉永眠恶灵的监控后，任窘也懒得和两个替身分身继续演戏。
一进门，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就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众监控画面上。
这个农场试验地的面积不大，内部附带房间也不算多，墙上的监控画面除了极少一部分涉及室内外，其它都播放着户外内容。
而任窘着重关注的那些监控画面，则跟随着一群半大的小年轻。
画面里，这个七、八人凑成一群的小年轻，流里流气地在城中村环境里漫步。
在遇到因为各种原因瘦骨嶙峋，站在墙边摇摇晃晃的异性时，他们还会小心观察一番后，带着恶意笑容侵害对方的一些敏感部位。
面对侵害，受害者完全一副毫无感觉的模样。
无神的双眼呆滞的瞅向某个无关角落，仿佛整个人的意识都飞离到了某个幻想地带。
这些小年轻们满足了自身的恶趣味后，并没有更进一步做些什么，甚至还因为嫌弃手上的味道，去抢街上公共的水龙头位置，用有用量限制的免费水清洗双手。
洗完手之后，他们纷纷大张着双手，边让明晃晃的太阳照遍双手每个角落，晾干水分，边互相调笑着讨论着什么内容。
可能是商量好了，他们接下来的行为有了明确目标。
他们一路上各种推搡着挡着路的行尸走肉，一路来到了一个聚集了大量流浪汉的空地。
只见他们排成一排，对着空地里蹲聚在一起抽烟的数个流浪汉高声宣言了什么之后，便从身上各处抽出了他们这个年纪不允许拥有的违禁工具，开始对着空地里的各种流浪汉建筑打砸。
最靠外的那些纸壳房、木板房第一时间坍塌成垃圾堆。
面对这些小年轻的过分举动，空地上的流浪汉们仿佛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反而对着坍塌的小房没心没肺得哈哈大笑。
只有在两、三个小年轻，从垃圾堆里抽出了更顺手的撬棍，挥手抽打在他们身上后，才感觉到了疼，喊叫着四散奔逃。
小年轻们的打砸，并不止于发泄戾气。
他们中的其中一个，还在打砸过程中，用手机拍摄着什么。
只不过他将摄像头对准的方向，永远指向在各种小房子被推倒过程中的位置上，没有将其他人打人的画面录入其中。
空地里生活着流浪汉，因此生火避免不了。
在空地里的流浪汉建筑被打砸成废墟的过程中，引起了火灾。
打砸的小年轻们，根本不在乎这场由他们引起的火灾，不准备灭火的同时，还有意扩大火灾范围，试图将烧起来的东西，往那些他们来不及打砸的深处建筑抛射。
即便一些浑浑噩噩，疼没到身上的流浪汉，被火波及。
也看不到他们脸上有任何，除了嘲笑之外的其它表情。
只有那个负责拍摄的小年轻，始终将镜头避开那些身上染着火的流浪汉。
监控室里有一台能直接用来上网的电脑，做到电脑面前的那个替身分身，操作一番，将负责拍摄的小年轻的直播室找了出来。
直播室标题上，那个‘清扫市容’极为显目。
而直播弹幕里，也充斥着各种叫嚣声音，还有鼓动拍摄者将镜头对准流浪汉的。
至于于心不忍，想要用文字劝阻一众小年轻行为的弹幕，一个都没有。
因为这个直播间所在的运营商，是类似转移到海外营业的原○宝一样的，上不了台面的商业机构。
能进入这个直播间里的观众，就没几个无辜的。
小年轻们的打砸，引来了一些明显从事灰色领域职业的壮汉。
可能是被其中一个小年轻，用撬棍把一个被烧死的流浪汉斩首的画面吓到了，其中几个明显带着怒气准备找这些小年轻麻烦。
然而监控画面里，面对来人，其中一个迎过去的小年轻，嚣张地抬手指了指将直播摄像头对准了这边的同伴。
准备找他们麻烦的几个壮汉顿时停下脚步，脸上怒气收敛。
然而当他们试图对面前的小年轻理论些什么的时候，又被小年轻从兜里掏出的东西止住了说话的嘴。
几个壮汉显然比较忌惮小年轻从兜里掏出来的东西。
连一个凶狠眼神都没留，便带着一些狼狈转身快步离开。
“现在的小孩儿啊，营养过于充足了。”
通过放大监控画面，看到小年轻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任窘，摇了摇头，“十二岁就长得像个十六、七的成年人。”
吐槽的时候，他还顺便看向电脑桌旁的替身分身，“有时间的话，我建议你锻炼锻炼，二十多岁的人了，被这种货色那啥了都没地讲理去。”
不需要演戏的替身分身，根本没有理会任窘的吐槽。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直播内容，仓鼠一样得往嘴里续着零食。
“算了。”
面对无视，任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转身准备离开，“不用再挑了，就把实验目标定在他们身上吧。”
“找个合适的机会，带过来好好招待一下。”
然而面对任窘说出来的命令，无论是监控室里坐着的替身分身，还是走在他身边的徐亚男，都没有任何回应。
这副无视态度，简直没有一点她先前口称他‘首领’时的恭敬。
不过毕竟都是些糊弄有可能出现的外人的，过家家一样的东西。
身为针对魑魅魍魉暗组织名义上首领的任窘，毫不在意这被自己手下人无视的状况。
毕竟像徐亚男以及其他没办法拿回原有社会关系，就是拿回来也回不到原样的替身分身，虽然被他恢复核心，重塑了人格，有了自己的主观意识。
但她们的人格，依然是他的一个侧面。
都自己人，在外人面前演一演也就算了。
到了私底下，还是怎么合适怎么来即可。
这个试验农场是单向道，离开的任窘和徐亚男走的是监控室里的另一扇门。
不过虽然是单向道，从真正的建筑内部走出来后，依然还是原来那处建筑。
从具有屏蔽功能的卧室暗道出来后，任窘和徐亚男并没有立刻离开这间布局杂乱，内容却很简陋的卧室。
而是在这个同样具有屏蔽功能的卧室里，做起了伪装。
虽然真正牢不可破的伪装，是把需要伪装的事情发生一遍。
但对于不需要伪装得太过真实的任窘而言，能用伪装达成的效果，没必要为了追求真实而真刀真枪来一场。
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揉搓一遍，再重新穿上。
拿出人工调配出来的相关信息素香水稍微往部分位置喷一点，完事。
除非此刻真的有什么外人闯入，把他俩羁押着带到相关检测机构做检查。
不然即便有什么存在，能通过永眠恶灵来监控他，也不可能发现人工干预下符合相关生理表现的他们二人的伪装。
他们二人如此简单的伪装，连妻子的对丈夫出轨探测雷达都能瞒过去。
有着超越时代的生产力和眼光，就是这么霸道。
连没发生过的事情，都能通过极其简单的手段伪装得真的发生过一样。
“来都来了。”
伪装好的任窘，看向脸上浮起可疑红晕的徐亚男，“正好把这香水的相关资料送到你那个本家那吧。”
“咱们健身学校只收女学员这一点太让人说三道四，是时候合作推出一款能让单身狗的不用找人鼓掌，也能消除青春痘问题的化妆品了。”
徐亚男的本家，指的是那个同样姓徐的，负责材料的工具人。
说完，任窘从身上掏出一沓货币，递到徐亚男手里，徐亚男点头后接过钱，先一步边点钱边走出卧室。
而任窘则等这个身体表现出贤者模式的状态后，这才走出卧室。
然后两人一起往房间外走。
在临出门的时候，任窘抬了下手，徐亚男顺势揽住他胳膊弯，相依着出了门。
两人沿原路，一路返回到停靠在据点附近停车位的轿车旁。
开门，点火，发车。
载着二人的车辆，沿着来时的方向，沿着城中村边缘行驶起来。
“嗯？”
然而当车辆来到‘徐材料’住的地方附近时，任窘让脸上略带诧异地看向一个步行的路人，“她怎么来了？”
然后他顺势通过替身联系到‘徐材料’那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与徐亚男这样的替身分身不同。
‘徐材料’这一类只是少了核心和人格，社会关系没有被彻底夺走的替身分身。
在恢复核心和重塑人格后，就能撤掉他们身上依附着的替身一部分，恢复到他们原本的生活轨迹里。
“看来我当初的那一眼，居然影响到了他。”
故作叹息后，坐在车里暂时不准备的任窘对着前面开着车的徐亚男说道，“看来我们暂时到不了你本家那里了。”
“人家准备旧情复燃，估计这两天没心思做什么化妆品，等等再说。”
“是，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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