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恶灵诞生
早上五点，任窘按照惯例准点醒来。
今天是他来这里后的第一年零一天，天气，多云转阴。
起床后的任窘，站在窗前，将新换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看向太阳升起前的天空。
“一年了啊，这时间过得有点慢啊。”
瞭望完天空后，任窘将目光下移，看向小区。
赶早锻炼的小区住户，现在已经出现在小区公共空地上，锻炼身体时的姿态虽然与一年前不同，但带给人的感觉，却一如既往。
“要不要再给自己找点事做做？”
视线收回，将窗帘彻底拉开后，任窘转身到卫生间洗漱。
在这一年里，他看似为了很多事情而忙碌。
原○宝，健身学校，投资新材料，投资AI程序，还整合了一下手底下的人，搞了一个隐秘组织。
但比起上一个任务世界那种，要么在接受再教育，要么为了设定的远大目标而努力，几乎把每分每秒都利用到了极致的忙碌情况。
他在这里的所谓的忙碌，简直堪称得上是无所事事。
一个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感觉时间过得特别慢。
所以在来这里的这一年零一天，即便睡醒的任窘没准备做一个全年总结，却也依然在感慨着时间的漫长。
那种一心一意做一件事，不用为任何琐事操心，一沉迷一年时间突然过去的感觉，很难不让人怀念。
洗漱完毕，穿戴简便的任窘走出房门。
现如今的他，早起之后，已经不在小区内部晨练。
按照既定路线和既定节奏慢跑出小区后，任窘换了条行进路线。
没有了替身的依附，他的这个身体，又能在锻炼过程中获得相对应的成长。
为了挖掘这个身体基于遗传物质层面的健康上限，单凭小区里那点公共面积和锻炼环境，已经不足以成为他锻炼区域。
在小区里晨练的，过了七点半之后，锻炼主体就基本以上了年纪的人为主。
以他现在的锻炼过程中的强度和持续时间，留在小区里锻炼，不出意外，必定会成为这类人群的话题焦点。
他虽然活的岁月是这类人的很多倍。
但他的心理年龄并不会因为岁月增加而增加，从而与他们有共同话题。
没有共同话题，还出现在他们周围，在他们眼里炫耀他的年轻和健康，必然会成为他们攻讦的对象。
人一旦凑成了群体，在没有一个明确目标或主导者的情况下，个体智商必然让位于群体。
这是人类身为社会性动物的本能，印刻在遗传物质里的，难以改变。
因此少数几个好人并不能改变群体层面的混沌恶。
即便任窘不介意自己在小区里的风评口碑，但如果只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被小区里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厌恶。
由此产生的一系列麻烦，也着实会让人麻爪。
明明现阶段是个以陌生人为主体的社会，但总有人螳臂当车，试图把社会氛围拖拽回到小农的熟人社会里。
不去适应时代的变化，必然会与时代产生摩擦冲突。
而拒绝适应变化的人，与时代和社会发生的摩擦冲突，都以与他人的冲突为具体表现。
这个时候，最容易吃亏的反而是那些顺应时代的较真者。
因为适应了时代变化，较真者很容易成为孤家寡人，与之相反的是，对抗时代变化的人却能拉帮结派。
势单力薄对抗人多势众。
即便较真者站在公序良俗、公理和法律的一边，面对恶意违反公序良俗、公理，甚至是法律的群体，依然只能承受对方犯错造成的代价。
而且吃亏的较真者还不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因为只要较真者需要法律武器保护自己的时候，却会因为拿起了这把双刃剑，成为舆论眼里凌辱弱势群体的施暴者。
到时候不仅保护不了自己，反而还会成为被双刃剑伤害的对象。
那种挥舞这把双刃剑，快刀斩乱麻的情况，只发生在顺应时代的人群内部。
而为了不增加社会管理成本，这把双刃剑也只能在顺应时代的人群内部产生作用。
一旦这把双刃剑对上了对抗时代变化，且已经拉帮结派的群体，那必然会出现失灵的情况。
只要不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任何社会框架，都会基于节省成本的理念，对这部分群体让利收买。
毕竟死亡是公屏的，人没了，鸡毛蒜皮小事引发的矛盾也就跟着了结了。
慢跑的速度逐渐加快。
没多久，两公里的距离就被任窘跑完。
早上五点多的城市，在夏季，也比其它时间区间安静。
在宽阔道路上往来的车辆稀疏到，让人有一种这么宽的道路本身就有些多余的程度。
但这份安静，并没有让城市里的空气质量好到哪里去。
昨天夜里持续到凌晨的车水马龙，积累了太多的空气污染微粒。
而路旁绿化带里的各种具备净化空气能力的植物，在太阳升起前，即便有路灯提供光源，也依然无法发挥出多少净化作用。
而且就算太阳升了起来，路旁绿植开始正式发挥净化空气能力，这城市里的空气质量也依然好不到哪去。
毕竟一座人口千万规模的城市。
除非把人均拥车数量压缩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不然能让天空带点蓝色已经殊为不易，再想要求更多基本上很难。
指望城市的绿化比例上升来改善空气质量，还不如想办法让城市里的空气被风更快的卷走。
因此即便任窘转找一些绿化比例较高的区域跑。
跑完两公里后，也依然难免有种气闷感。
“这个搬家理由，应该够了。”
由跑改走的任窘，活动着身体，“正好今天一整天都有空闲，去那些新家地点踩踩点儿。”
时间来到早上六点。
锻炼了快一个小时的任窘，随便在路边找了一家质量还可以的店铺，解决完早点，便边锻炼边腿着前往第一个搬家目标。
第一个选项，是一个曾经的大学教职工楼。
之所以是曾经，是因为这所大学因为财务状况问题，改变了这个新建教职工楼的属性，作为商品房委托给相关机构经营。
“嗯，优缺点都太明显，换下一个。”
任窘在这教职工楼外围转了一圈，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了自己的评判后便转身离开。
这个新建教职工楼所在小区，属于该所大学的一部分，因此在门禁方面，管的稍微严格了一些，没有准入资格、还没人引领的任窘，只能远距离观察。
新建、安全，环境还算不错，是这个搬家目标的优点所在。
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想要住在这里，只能花钱把对应的房子买下。
任窘不在乎这点钱，但在这里买房后附带的一系列麻烦，他不想沾染。
大学是在象牙塔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学生进入社会的重要一站，既向往远大、又缺乏远见的学生，很容易因为一些原因被提前彻底异化扭曲。
多数情况下，欲速则不达。
提前被社会异化，与在社会打磨中缓慢异化，存在着明显区别。
虽然最终的结果看起来相似，但后者看起来还有点人样，而前者几乎就不可名状了。
用绘画作品举例，提前异化就如同在一张空白画布上直接用抽象风格作画，缓慢异化则相当于在已经有自画像的画布上添砖加瓦。
即便前者不一定不好，后者不一定不坏。
但没打算当这根棍子的任窘，不准备探入其中搅合。
远离了第一个搬家目标后，任窘按照总路线最短原则，前往第二个搬家目标。
第二个搬家目标，距离第一个搬家目标有些远。
既为了节省一些时间，又能在前往过程中，对身体起到锻炼作用的任窘，选择了共享单车作为自己的交通工具。
第二个搬家目标，是一个整体面积够大，绿化比例也较高的公寓小区。
任窘骑行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小区附近。
因为小区面积够大，因此有数条四车道道路将小区分成了数块。
他都不需要找地方将单车停靠，也不用想办法进小区，就直接沿着这些道路变相进入小区内部探查情况。
“嗯，这里还可以，优点大于缺点，可以考虑考虑。”
不用出小区门就能找到合适的锻炼场地，确实是一个比重较大的优势。
即便这个小区里，存在着一栋从小三排列到小九十七的家属楼，指不定哪天被爆出来成为舆论热点，也无法掩盖这项优点。
而且就算有这么一栋家属楼也无关紧要。
他又不会对家属楼里的住户产生什么想法，并且家属楼的所有者还给家属楼安排了单独的小区出口，如同小区中的小区套娃一般与其它地方隔离。
即便到时候他的新家距离这家属楼较近，也不会与那边产生任何交集。
影响不到他来这里居住这件事本身。
不过出于货比三家的心态，虽然对这第二个搬家地点很满意，任窘还是准备到下一个搬家目标周围转转。
“啊——”
然而就在任窘用了四十来分钟，骑行着绕了小区一圈，准备离开时，一声响彻小区各楼间的尖叫声，让他下意识捏下车闸，停车看向尖叫声来处。
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在初升不久太阳照耀下，稍有些明显的人影，正站在他看向的居民楼的一扇窗户外，从二十多层楼高的位置跳下。
尖叫声要先于跳楼的动作。
显然这个跳楼的身影已经被人提前发现，但对方跳楼的动作里却看不到丝毫犹豫。
死亡，对于面积够大，住户够多的小区，并不算什么引发小区舆论热点的稀罕事。
但单独以跳楼的形式结束生命的死亡事件，除非被放在从事金融行业的办公大楼，不然无论放在哪个小区，都足以引起一轮轰动。
听到小区内附近区域骚乱的任窘，并没有摆出一副想要看热闹的姿态，想办法进小区了解现场情况。
而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重新骑车上路。
即便那个跳楼对象是他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也一样。
是的。
虽然任窘这趟出行的目标是为接下来的搬家做准备，而且他也的确准备搬家，但这个搬家的理由却只是他来这里亲眼看那个跳楼者从楼上跳下画面的借口。
‘阴间’。
在现实里的任窘骑单车前往第三个搬家目标所在地时，‘阴间’里的任窘，也跟着出现在了他现实里临时捏车闸停车回看的位置上。
虽然是一个瞬间从‘阴间’城市的另一处出现在了这里，但任窘并没有中二的来上一句‘天地无极、万里穿梭’之类的口癖。
任窘这具‘阴间’身体，没有像恶灵那样穿梭阴阳两界的本事。
不过他却可以通过让位于现实的身体，以感知‘阴间’的方式，让位于‘阴间’的身体以瞬间移动的方式，出现在他现实感知的对应位置上。
‘阴间’城市的建筑形式，与现实里的城市建筑形式差别太大。
即便那条穿城而过的河流，也因为一些人为或自然因素，无法作为‘阴间’城市的参照系。
如果仅仅依靠‘阴间’里的任窘自己用脚丈量‘阴间’城市，那估计等现实里的他老死，都不一定能将‘阴间’城市与现实城市完成对应。
毕竟‘阴间’城市是混合了现实人类情绪的产物。
人心易变，一个现实网吧的人气高低变化，都能让‘阴间’城市里的‘粪堆’发生翻天覆地程度的变动。
丈量‘阴间’城市，完全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因此在摸索出‘瞬移’能力后，任窘在‘阴间’的往来形式，就基本以现实里的身体为标记点感知穿梭为主。
只有在条件不合是的情况下，才会再用助力车之类的便捷交通工具代步。
任窘瞬移来到的‘阴间’位置，对应在现实，在古代曾是一个湖泊沼泽。
后来虽然因为水源缺乏，湖沼大面积收缩，却因为工业废水及时补充的缘故，让对应区域成了一个唯恐避之不及的污染区。
虽然因为后来的大力整治，让曾经的恶水湖沼转变成了绿化度极高的高档住宅小区。
但在这之前，这里基本上处于少有人大量聚集、长期居住的状态。
因此对应在‘阴间’，也是少有的，‘粪堆’化比较轻的区域。
然而‘粪堆’化轻，并不意味着对应在‘阴间’的建筑就不是‘粪堆’了。
类似于‘家属楼’这种居住人口密度较高的建筑，对应在‘阴间’，就是一个个霸道猖狂的恶霸，肆意侵占着其它人口低的建筑的‘阴间’对应建筑。
如果不是这些‘恶霸’一个个如同陀螺一样，头大脚小，在建筑下方留够了供任窘进入其中的空隙。
这一次的恶灵诞生观察，很容易像以往几次那样，因为地点不合适，进而什么都观察不到，白白浪费时间。
‘阴间’建筑状态的极为糟糕。
这导致任窘在‘阴间’的瞬移，并不能随心所欲。
如果瞬移的信号点不对，他很容易会被瞬移着卡在‘阴间’建筑里。
虽然这种卡住，并不会影响到他阴间身体的安全，毕竟‘阴间’建筑如同恶灵一般，徒有其表，外壳之下都处于一种他目前难以认知的状态。
但被卡在一片‘虚无’中动弹不得的感觉，他尝过一次后便敬谢不敏。
任窘沿着像是迷宫一样的隧道，来到跳楼者落地后对应的‘阴间’区域。
不过对应的‘阴间’白地上，他并没有找到对方的对应痕迹。
抬头往上看，一个头朝下的身影，位于距离地面大概三米高不到的位置上，半个身体位于建筑里，一动不动。
当然，这种被卡住，只是一种表观现象。
实际上这个对应在‘阴间’的跳楼者并没有被卡住。
它之所以停在距离三米高的位置上，是因为在对方现实里下落到对应位置时，跳楼者已经死亡。
现实里最后坠落在地的，就只是一个脑死亡的残躯。
在任窘的注视下，这个跳楼者，正缓缓发生变化。
不断有灰色烟尘一样的东西，从它周围的建筑和白地一米多高的位置上出现，往这个身影上汇聚。
随着汇入它体内的烟尘越来越多。
跳楼者原本灰色的身影，开始往有色彩的方向转变。
先是愤怒对应的红色，然后在红色中泛出恐惧对应的靛色。
随着各种负面情绪不断给跳楼者的身影上色，跳楼者身影的皮肤开始有了现实才有的肤色，而它跳楼时穿着的衣物，则被渲染成了没有任何反光的黑色。
要知道想要在‘阴间’拥有能看的颜色很不容易。
任窘这具‘阴间’身体，虽然是灵子造物，但他整个人与脚下的白地一样，都是白色。
跳楼者由通体灰色转变成穿黑衣的常人模样，肯定与恶灵的生成机制相关。
跳楼者转变完成后，被头朝下‘卡’在建筑物里的身体，终于能继续下坠。
任窘在它表现出下坠趋势前，往旁边撤了几步，让它能稳定坠地。
跳楼者并没有像现实里那样，头朝地坠地，在即将接触白地时，违反物理规律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头朝上脚朝下的站稳。
“吾名......”
仿佛因为是刚诞生，准备向‘阴间’宣告自身存在一般。
这个黑衣恶灵在睁开眼的时候，同步着开口发声。
吾什么吾，吾你个头啊吾！
然而还没等它把自己叫什么说出来，任窘就直接上前一步一巴掌把它脑袋扇掉，抓住了它猝不及防的核心。
他都不能在这鬼地方说话，这鬼东西竟然敢在他面前开口称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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