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她变了,变得更像一个老大了
“怎么还没出结果？”
眼一闭一睁，就结束了一次睡眠修整的霉一万，惯例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逻辑回路。
“哪怕死机了也好，你多少给我来点动静！”
面对她的质问，闪烁着多彩光芒的逻辑回路载体，依然无动于衷。
“怪不得她会说你过时了，唉.....”
叹息了一声后，霉一万随手将逻辑回路的载体归落在角落的架台上。
对于这个自己输入了诸多碎片信息的逻辑回路，她对它的期待，随时间一天天过去，不断消退。
面对针对编外个体的回收作业时限的临近，逻辑回路在她眼里的重要性也越来越低。
现在将其归落在角落里，等她什么时候把它遗忘了，也就是它被回收再处理的时候。
“那孩子，这都要快倒数十个工作日了，她怎么一点也不为这事情着急。”
看着距离回收作业时限还剩下十一个工作日的提示，霉一万都没心思理会一觉醒来积攒下来的事务，思考着怎么破开眼下的局面。
她虽然没有相关经验，但通过自由民共享的信息体系，她依然能间接了解一二。
一旦开始了最后十天的倒计时，企业城对她这边这个编外个体的回收作业工作，一定会提高关注等级。
开始的倒计时距离结束越短，关注等级就越高。
如果倒计时结束回收作业都没有人完成，相关人员都会受到惩处。
轻则剥离工作身份，没有债务地成为所谓的自由民，等待审计年到来的清算。
重则......
没人知道严重情况是什么样的，反正被判重罚的那些人，再没人见过他们，也没人知道他们被重罚后的下落。
“不行，我懂得事情太少，根本想不出来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陷入焦急苦恼的霉一万，连召唤悬浮机相应的指令都没发，径直伸手抓起悬浮机，敲了敲。
“我说，你现在应该知道什么情况吧...我现在这都急的火烧眉毛了，你能不能有点反应。”
“反应？你想要什么反应？”
通讯连通，悬浮机传来的声音依然平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
不要暴怒！格局！格调！
听着这声音，霉一万没有像往常一样安定下来，反而越发得抓狂起来，但就在她忍不住爆粗口时，她强忍了下来。
“你就不着急么？”
片刻后，霉一万再三确认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强制自己要做到像另一边的编外个体说的那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淡然面对，于是咬着牙学着另一边的态度，用同样淡然的语气反问。
“着急，我很着急...但这事急不得。”
“但到了这时候，你再急不得，也得急起来...这里这一摊子事离不开你，你一走，这里肯定会塌......”
霉一万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自己不是不希望她离开自己才这么着急么？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难道就是，那孩子说的，座位决定脑袋么？
产生了一些明悟的霉一万，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哈哈哈，看来你终于有点当老大的模样了...怎么样，感觉如何。”
悬浮机连通的那边，仿佛知道她这里的表现和心理变化情况，笑着调侃出声。
“......”
面对编外个体的调侃，霉一万沉默了下来，松开抓着悬浮机的手，不过她没有挂断通讯。
这段时间，她感觉编外个体与她刚相遇的时候相比，变了很多，但这一刻她意识到，不仅编外个体变了，她自己也变了。
成为这统合了所有地下居民，背负了他们债务的同时，也获得了他们人身控制权的老大后。
她从没有成为老大的实感，到一点点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开始有了当老大的实感，再到现在......
认识到原本她以为只是自己与编外个体的私事，实则是整个地下的公事。
“看来我做得还是不够多，不够好。”
到这里，她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终于瞬间明白了。
“如果我们能让上层人无法忽视，那你的那点事到现在根本不算事。”
“没错。”
霉一万看着面前飘起来的悬浮机，仿佛看到编外个体点头的模样。
“既然你现在明白了，那你也应该知道，现在我们想要破局，不在我们，不在上面，而在于外面。”
“......”
霉一万沉默地点点头。
她明白，她们现在的体量看似很大，但对上掌控整个企业城的上层人，依然不算什么。
如果她不想让编外个体离开自己——无论是被企业城完成回收作业，还是赶在那之前想办法把编外个体送出这企业城——那她就不能这件事只当成她们与上层的事。
必须从外面引入变量。
“其它企业城么？”
刚有了这个想法，没等悬浮机那边反应，霉一万自己就摇头否定。
其它企业城是个什么情况，信息鄙陋缺乏下，她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考虑到她所在的这个企业城的情况，其它企业城也大概相差无几。
引入其它企业城入场，让她们，以及整个地下居民被本企业城定性为商业间谍，只会让上层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处理她们。
只要与其它企业城产生了联系，被定性为商业间谍。
那么上层人就有了足够的理由提前开启审计年模式，对整个企业城展开清算。
到时候，倒霉的可不只是那些没有债务在身的自由民，还有全部的地下居民。
她身上的海量债务不仅无法成为她的屏障，还会成为上层人对她动手的理由。
她已经从编外个体那里学到、认识到，对企业城上层而言，沉淀在地下的债务对他们而言只是棘手的不良资产。
借商业间谍的理由将不良资产剥离转嫁到外部，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处理方式。
如果不是没有抓到她与其它企业城有任何关联的实际证据，无法申请驱动企业城提前进入审计年模式。
她早就在成为本企业城所有地下居民的老大的那一刻，被针对处理了。
她在本企业城的教养院长大，在本企业城接受的就职知识灌输，成为的预备员工。
也是在本企业城推出的第一偶像感召下，成为的本企业城第一偶像的偶像练习生。
当初第一偶像塌方事故发生后，也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出道，与其它企业城产生联系，所以她的个人履历没有任何污点。
说起来真是有够好笑。
当初她无比痛恨的那些导致这张脸塌方的那些编号个体，居然在她成了地下居民老大后，成为了她面对上层时金身不坏的屏障。
“既然你和我这么说。”
彻底冷静下来的霉一万，感觉现在的自己居然能难以形容得淡然。
“那你应该已经有了破局的最好办法...不用瞒着我了，现在的我应该有资格知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霉一万注意到悬浮机顶端的红光一闪，她住处的信号立刻进入伪装状态。
因为对编外个体回收作业即将进入倒计时，她作为上报和与编外个体长期接触的相关人员，开始提前受企业城相应等级关注的缘故。
她这里的信号伪装状态就只是一闪而过，也只能一闪而过。
但就在这一闪而过的瞬间，她从悬浮机那里得到了一串看似正常的数据。
“......”
意识到这串数据是什么的霉一万，挑了下眉，开始了对积累得越来越多的事务数据的处理工作。
这串数据虽然表面上看，只是编外个体催促她，让她不要怠工，赶紧完成自己身为老大的，今天份的职责。
但它本质上是一个全新的伪装身份的登录地址。
那孩子，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一个伪装身份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霉一万将自己浏览碎片化数据时，对应产生的想法，以数据的形式传递到了废弃企业城遗迹那边的编外个体那里。
传递的数据里，她没有在其中添加任何暗语。
反正等事情忙碌完了，她借正常休眠的理由切换到那个新的伪装身份上，能直接询问编外个体缘由。
没必要做这种小动作，被企业城盯上。
......
新的伪装身份，是一个承担遗迹开拓职责的地下居民。
熟悉了一下新的伪装身份的身体后，霉一万找上了编外个体负责带领这个身份所在开拓队伍的负责分体。
“你是怎么把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个伪装身份霉一万认识，在亲自把她送进遗迹前，她还拍过她肩膀，对她说过鼓励的话。
一个活生生的，她认识的人，突然成了一具等待他人登录伪装的空壳，这种难以言述的感觉让她很不好。
“你应该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开拓人员损失情况。”
面对她的问题，编外个体的全无机构造分体回了一个听起来无关的答案。
“我记得，但她不是按照你说的，已经伤愈归队了么？”
“她的伤是被害兽喷吐的腐蚀液体伤及脑核所致，怎么可能伤愈。”
“那你......”
“没错，你从那个庸医那里交易来伪装身份，让我了解了伪装身份是怎么回事后，我就用空白脑核将她修复，用接管身体控制权的方式间接让她看起来正常。”
“你提前就为今天做好准备了？”
这个答案让霉一万有些惊骇。
她联想到了所有损失报告里，脑核受损的开拓人员的名单。
一想到还有其它等待其他人登录的空白躯体就在自己身边，她就不由得瘆人起来。
“哈哈哈，怎么可能？”
虽然无机构造分体如有机构造的替代体一样，都没有正式的五官，但编外个体那令人安心的笑声还是正常的传入她耳中。
“我当初这么做，就只是寻找一个治病救人的办法。”
无机构造分体很默契地抬手，远距离招呼了一下准备休息的其他有过脑核损伤的开拓人员。
“她这情况，是我当初没来得及保留她思维模板的意外结果，其他人虽然脑核换了，但他们依然是他们。”
“......”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编外个体的说法，霉一万看了一眼远处正在各自的安全位置休息的开拓人员，选择相信编外个体。
“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叫我过来这边，不就是展示你的破局办法么？”
“嗯，跟我来吧。”
无机构造分体点点头，往身后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墙壁上一拍，一扇看不出痕迹的自动门应拍打开，露出一个斜向下的银灰通道。
“这是...你们发现的？它通往哪里？”
虽然地下居民出身的遗迹开拓探索人员，在这遗迹里待了几十天时间，但霉一万还是看出，这个银灰通道并不是最近才开辟出来的。
它的存在时间明显比遗迹被废弃时间长。
废弃企业城遗迹里的垃圾废水虽然多，但面对被发现后，每天呈指数级增长的抽吸回收，曾经被淹没的地面早已经重新暴露出来。
只不过因为遗迹的地下部分依然还是包括腐金兽在内，各种害兽的天下。
所以在遗迹内活动的人员，依然还是开拓探索人员为主。
等什么时候遗迹里的害兽被清空了，这遗迹才能被正式利用起来。
“它啊，是通往企业城外面的道路。”
对于这个回答，霉一万选择了沉默。
这个被废弃的企业城遗迹，在她们口中都以遗迹指代，既然编外个体说它是通往企业城外，那这个通道连同的目标，就一定是现如今地表的企业城的城外。
“这个遗迹曾经的居民，很不老实啊。”
面对她的沉默，控制着无机构造分体行动的编外个体，并没有跟着沉默，边在前面带路，边调侃起了遗迹曾有过的居民。
“企业城地下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除了正轨渠道，没有一条非官方的私人通道。”
编外个体调侃的很在理。
如果在现如今地表的企业城，如果真的有什么通往企业城外的私人通道，已经成为地下居民老大的她，不可能毫不知情。
如果这条仿佛被时光无视了的通道，真的能通往地表企业城的城外，那这遗迹被彻底废弃成废水和垃圾填埋地的理由，可就值得深究一番了。
带路的无机构造分体，并没有带霉一万走太远的路。
才走了没多久，霉一万就看到编外个体的正体正在前方等着自己。
虽然快十多天没见，但编外个体看起来依然与她们刚相遇的时候一样，没多少变化。
“生物质机体生长得也太慢了。”
看着编外个体的样子，霉一万不由得出声编排起来。
“你就不考虑一下改造一下自己，让自己更像个大人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更期待长大后的编外个体，是因为她长大了就能加载殖装的缘故么？
“免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
一身开拓人员装扮的没名字，白了霉一万一眼，与独立性极强的无机构造分体相互点了下头后，成为了新的领路员。
对此，霉一万面罩下的脸撇撇嘴，继续跟在后面走着。
深入银灰通道后，有很多岔路在前面，每条岔路的情况都一模一样，还没有任何指示标记，如果没熟悉道路的人在前面带领，很容易在这里迷路。
两人脚上都有助推装置。
一前一后在各个岔路里行进的飞快，不亚于地下列车通道里飞驰的列车。
令她感觉到可惜的是，无论行进了多快、多久，银灰通道都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离没离开企业城的范围。
“......都...你......”
不过再继续行进了一段时间，隐约听到什么声音的霉一万知道，她们要到目的地了。
“......你那...结...为...非得...们在场......”
“......你枪法挺...五中四......”
“......那么准...为...到我...就歪......”
这个伪装身份的身体听觉模块很好，一些隐约的声音字节都能辨别出来。
不过，虽然能辨别出来，但霉一万并没有听明白声音里的话语内容，她唯一听懂的，是说话的人正在指责埋怨着谁。
“她在说什么？”
她不懂，但身前的这孩子肯定懂。
“那是别人的隐私，我们太探究不太礼貌。”
“哦。”
既然这孩子都这么说了，那她再好奇，也最好忍着。
按照身体的高度判断模块，已经沿通道向上的霉一万知道，自己虽然已经离开了企业城的范围，但并没有来到与企业城地表同样的高度上。
她们现在仍然在地下。
因此到达她们目标所在地的银灰通道没有什么变化，也在她的预判里。
在她们的前方，六个身影正站在那里，其中五个一组，五个中的一个，正在怒视着站的比较靠外的第六人。
看那个人的模样，她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因为她们二人的出现，所以才选择了闭嘴。
可能是她身为女性的直觉，在霉一万看到一男五女的组合时，她第一时间被那五个女性身上的装扮吸引了过去。
整体银灰的贴身上衣和下裤，将她们柔顺的女性身材没有任何遗漏得展现出来。
但令她不解的是，她们本来很是便捷的穿着，却因为腰臀处正面开口几乎垂落到地面，同样银灰为主体的长裙，进而变得累赘不便。
不过别人什么样的穿着，是别人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看了五人身上红、绿、褐、蓝和紫等装饰花纹一眼，想了下如果身边的编外个体长大后穿同样衣物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后，便转而看向六人里看起来能做了决定的那个男的。
看着是挺魁梧的，但这一脸的呆样。
你确定他是能带来破局的因素人选？
霉一万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看向了身边的编外个体。
她怎么觉得，不怎么靠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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