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对抗
“嚯！”
爱雅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前方海域，止不住惊叹出声。
只见缓缓前行的飞岛前方，海域被一股无形之力，扭曲成了奇景。
一颗硕大的水球与下方海面若即若离地悬浮着，水球表面的水流呈束状蜿蜒盘旋，让水球看着就像是被一堆柔软麻花编织而成。
在水球的上方，悬浮着一座由水构成的山峰。
这座‘山峰’的‘尖’，笔直地指向当头顶的那轮烈日，而它的坪地，则与水球下方的海面一样，与水球之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水球下的海面，与水球上的‘山峰’之间，被一条条绕着水球螺旋向上的水柱连接着。
有点水柱由海面向上，往‘山峰’里不停地注着水，而有的水柱，则又将水从‘山峰’往画面排泄。
虽然惊叹于这景观的奇特。
但爱雅在用语气词表达完自己的惊叹后，还是在航行图上修改了一下飞岛的行进计划，准备绕过这个体量并不比两人去过的三维城市要小的海洋景观。
即便她没戴眼镜，也能看出来。
前方这个海景正处在一个极脆弱的状态里——
水往低处流，不过是水被外部引力作用的结果。
如果没有任何外部因素影响，水本身只会在自身的张力和凝聚效应的相互抗衡下，形成一个接近完美的球体。
而这飞岛行进路线前方海域的海水，能呈现成现在这种状态，显然是被能够完全无视水的本身禀赋的外部力，强行干涉而成的结果。
至于干涉它的外部力。
不用猜都知道，是这个物质位面那无处不在的空间扭曲现象。
虽然海洋作为海洋神系的天然神国，这里的空间被海洋诸神镇得很稳。
但这种稳，指的是海洋内部各环境状态极不容易发生剧变，而不是海洋所在的这块时空板块硬得如同一块板砖，一点抖动都没有。
因此，别看它表现得这么夸张。
其实本质上就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一旦有什么外来变量，干扰到它那脆弱的坪衡，眼前这幅奇景便会立刻崩塌。
然而，能导致这种奇景出现，并稳定持续，其内在能量肯定小不到哪去，一旦成为破坏它坪衡的存在，那面对系统反噬时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有意思。”
不过飞岛的避让，并不妨碍爱雅继续欣赏这海域奇景。
而对它的观察越仔细，她就越惊讶的发现，一个数学公式矩阵，正在她脑海里缓缓成形。
这个数学公式，虽然在她过去上大学那会儿，是高等数学里浅显介绍了一下，却不会成为考题的超纲内容，但对于此刻的她，却是已经学过的东西——球体。
球的数学方程，按照常人理解，输入内容，只会得出大小不同的球。
但在数学家眼里，这只是给输入的内容增加了限定区间的结果。
而眼前这个海洋奇景，尤其是那个直指烈日的‘山峰’，是球方程体现在无限一面的，现实展现。
如果不是头顶那轮烈日能将朝它而去的那部分水蒸发，那按照数学理论上的球的无限延展，那‘山峰’的‘尖’，真的有机会贯穿当空的烈日。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会有‘世界就是个数学响应机制’这个说法了吧。”
正在将准备好的午饭饭食端过来的任窘，仿佛早就知道会有眼下这一幕出现，看都没看飞岛前方的奇异海景。
“嗯。”
爱雅由衷地点了点头。
以往所学得到了现实现象的印证，这让她莫名有了种思维升华了的错觉。
“对了。”
既然是错觉，那她也就没有浪费时间去回味，而是就着心中疑惑问向任窘，“为什么你不在教具里增加这种立体展示内容，这样不是更容易学了么？”
一想起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连文字描述都没有的，纯数值公式。
已经糟了两回罪的她，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人学数学的过程，可以看成是一个不断升维的过程。”
任窘一边将四菜一汤的饭食，有序摆放在由砂砾临时组成的餐桌上，一边应问题解释，“从对数学缺乏基本概念的零开始，到学会数数的一，再到解方程的二，乃至三，整个过程都对人的想象力有极高要求。”
“在这一系列的学研过程中，所有的辅助工具，包括制图、计算器等，都相当于魂系游戏的快速过关小技巧。虽然有助于人快速学研，但同时也会拔高后续关卡的通关难度。”
“毕竟辅助工具并不会跟随着人对数学的深入而拔高，总有用不到辅助工具的时候。”
“如果是常人那种有限的一生，那么运用这些辅助工具帮助自己更快的渡过前期积累，尽量将最佳时间用在攻克难关上，倒也无可厚非。但你、我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没必要在这方面走捷径。”
“......”
坐到临时餐桌边，已经准备开吃的爱雅，用转动眼珠掩饰了自己翻白眼的动作。
她很想对任窘反驳一句‘你倒是说得轻巧’，但这话里无理取闹的成分太重，所以临到嘴边被她咽了回去。
“——————”
而就在爱雅端起饭碗刚吃了两口，旁边控制台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嗡鸣。
“不是吧，又来？！”
刚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的爱雅，直接无奈看天，“每天雷打不动地赶着饭点过来找麻烦，你们不嫌烦我都嫌烦了！”
然后她意念一动，面前临时餐桌上的四菜一汤，顿时被一分为二。
然后在精神力托举下浮起，混合着主食，被无形的刀片搅碎成糊状，沿着精神力构筑的吸管流入她已经张开的嘴里。
眨眼间，午饭时间结束。
以最快速度解决完午饭后，爱雅起身回到控制台前，将手按在控制台的掌纹印上。
在手掌按下的那一刹那，她的视角就从控制台前，顿时放大到整个飞岛，如同玩即时战略游戏一般，全局观察引发控制台警报的突发事件。
而视角的切换一完成。
她便立刻发现，此刻的飞岛，已经被下方海面出现的各类水生动物团团围住。
千米多长的，与其说是海蛇，不如说是无爪海龙的庞然大物，将飞岛整个环住，不断在海面游动，搅动着海水。
各种比人还高大的虾兵蟹将，正站在海龙的脊背上挥舞螯钳，仿佛正在摇旗呐喊。
而比海龙还要庞大的，仿若神话利维坦的巨大海洋生物，时而在海龙外围的海面上露头，时而潜入海里隐没身形。
而攀附在那数头‘利维坦’身周的巨型章鱼、乌贼，则趁‘利维坦’露头的时候，将那一对对带着莫名色彩的眼珠对向悬浮在海面上方的飞岛。
这些被爱雅全局视角看到，和没看到的海洋生命。
都毫无例外，浑身闪烁着元素的光辉，红黄蓝绿各种色彩相互交织，将飞岛下方幽蓝的海洋渲染成了一锅彩色海鲜浓汤。
飞岛距离海面，仅有二十多，不到三十米的高度。
但这个高度，却成了海面上将飞岛团团围住的大部分海洋生命，极难跨越的障碍。
为了方便大部分海洋生命能登上飞岛，看似作为主攻的海龙，在环绕中积蓄够力量后，只是让自己那漫长的身体向上盘旋延伸，成为了攀附在它脊背上那些虾兵蟹将登上飞岛的路径。
而飞龙外围的那数头‘利维坦’，也一副运兵船模样，不断浮起沉降，将更多的海洋生命运送到海龙尾，保持着兵员输送的源源不断。
虽然飞岛被海洋生命军队入侵。
但爱雅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些已经从海龙头登陆飞岛自带水域的虾兵蟹将身上，而是飞岛行进外围的水域。
哪怕在冷兵器时代，天空依然是一个重要的进攻和防御方向。
即便现在发生在飞岛与下方海洋的战争，场面看起来就像是海鲜杂烩也一样。
果然，随着她注意力的转移。
飞岛周围被海龙联合一众‘利维坦’搅动成旋涡的海水，顿时像是与她注意力的转移打了一个配合，刹那间沸腾起来。
在‘沸腾’的海面上。
一时间难以数清的，与其说是飞鱼，但体型堪比肩扛式反坦克导弹的梭型大鱼，在离开水面的一刹那，张开它们的鱼翅，真的如同导弹一般，有目的地冲向飞岛。
准备由下到上，飞到飞岛上方，给身处在控制台周围的两人来一场空袭。
“呵呵。”
已经收拾完饭场，将临时餐桌恢复沙滩原状的任窘，此刻还有心情打趣，“这规模，已经可以相当于国战了吧。”
毕竟当战争参与人数一近百万之后，都会震天动地。
“面对这个规模。”
任窘的打趣，并没有结束，“你那苍蝇拍战术肯定是不管用了，该想别的应对办法了。”
“我知道。”
并没有把视角切换回来的爱雅，闭着眼，用叹息地语气说了这一句‘我知道’。
苍蝇拍战术，既模仿拍苍蝇的形式，利用飞岛的应激反应机制，将一切不属于飞岛的外来事物弹飞出去的战术。
虽然弹飞外来入侵物的画面有些血腥。
每次事情结束后，都会根据规模，将飞岛走后的海面污染成生海鲜酱汤。
但对于海洋本身的生态物质循环而言，留下的酱汤只会是附近海域生命的营养场，并不算是掠夺海洋资源的行为。
是她尽最大可能不得罪海洋里的那位生命之神，又展现自身不好惹的举措。
“我知道。”
爱雅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话锋一转，“自从咱们把这个岛硬生生从海里拔起，咱们就已经被海洋当成了不受欢迎的强盗，但我之前还是有了些许侥幸心理，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表现咱们只是路过，是无害的。”
但从最开始的小队特种兵渗透模式的对抗。
再到团级的小规模军阵对抗，然后现在的大军团级的战争对抗。
这些天的这一系列烈度变化，已经明显表明了海洋神系里那部分中立阵营的神明，对在海洋上驾驭飞岛行进的两人的态度。
对方虽然不会正式对两人宣战，但不妨碍对方将身处在飞岛上的两人标记成为红名玩家，并诱导普通海洋生命发生元素剧变，以成规模野怪的形式攻击两人。
既然用让步来表现自身的无害，已毫无意义。
那么也就到了该重拳出击的时候。
“帮个忙。”
“什么忙？”
“给这岛开个单向禁魔领域。”
闭着眼的爱雅，咧嘴露牙，伸舌头舔了下门齿两侧不怎么明显的犬牙，“既然送上来这么多海产品，那咱们不弄个海鲜罐头生产线，多不好意思啊！”
“......”
站在控制台侧面的任窘，闻声看了闭眼的爱雅一眼，随便在控制台侧面一众按钮里，选了一个按下，随后做了个手势，“噢了！”
被按的按钮，与其它按钮一样，都只是按钮模样的装饰。
真正起作用的，是他比出来的OK手势及那一声‘噢了’。
随着任窘的话音刚落，全局视角的爱雅立刻注意到，那些已经登岛的虾兵蟹将，以及冲到飞岛上空的导弹鱼，浑身的元素光彩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些在元素剧变影响下，体型大得过分的海洋生命。
也在身上元素光彩消散的同时，几个呼吸间，恢复了它们原本的体型。
上一刻，还因为大量海洋生命都一拥而上，而拥挤得有些过分的飞岛，顿时给人一种反差出来的过分空旷感觉。
而没了元素剧变加持来的体型和智能。
落在飞岛上恢复原样的一众海洋生命，纷纷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其中一些还因为存在狩猎关系，真要基于生命本能大打出手。
但已经开始全局操作的爱雅，并不会给这些海鲜食材以内耗机会。
单向的禁魔领域，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意志在这飞岛上的延伸。
海产品周围的飞岛海水，乃至飞岛近地的空气里的水汽，都纷纷化为了她肢解拆分它们的便捷工具。
鱼类剁头、掏腹，真空灌装进砂砾变换形态而成的玻璃罐头里。
虾类则去除腹线，然后排列整齐，成批速冻在生理盐水冰块里。
而蟹类就惨了，大体型的直接破壳取肉、取蟹黄，肉风干、蟹黄制酱，蟹壳去除掉不好吃和人不能吃的部分，磨制成鲜味调料粉装罐。
至于隶属于软体动物类群的那部分海洋生命。
则直接处理成对应的烧烤用肉块料和刺身用的肉片，速冻封装。
飞岛内部，为了撑体积在坍缩过程中形成的一系列压缩空间，在大量的海产品成品填充下，纷纷装满封死，凝滞住内部的时间流动，等需要的时候再开封取用。
“......”
而当飞岛上正在高效率流水化处理海产品的同时。
海洋阵营的那些幕后存在，当然也没有坐视这一切的发生。
飞岛的上空，在极短时间内，被仿佛压实了的积雨云层遮蔽住了天空。
“——————”
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彻天际，富含元素之力的暴雨瞄准了飞岛倾盆般浇灌下来。
“来呀！”
全局视角下的爱雅，仰头看天，态度相当肆意，“有本事正面上我！”
在她话音还没落下，天降的元素洪水便一股脑地浇在了飞岛上。
但，这海量的洪水，除了让飞岛的海坪面上升，让水淹没了两人脚踝外，并没有再引发其它什么异象。
毕竟。
“我说，我还这里啊。”
任窘一脸无辜的，同样仰头看天，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就这么无视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合适？”
禁魔领域，哪怕是单向的禁魔领域。
他弄出来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力大飞砖’就能轻松解决的。
然而，导致这一场大雨发生的存在，仿佛真的忽略了任窘的存在一样。
除了飞岛周围那些还没上岛的海产品，纷纷偃旗息鼓，有序撤离现场外，元素洪水依然止不住地往岛上灌。
“你想想办法！”
显然元素洪水奈何不了任窘的禁魔领域，却明显对爱雅产生了影响，她略有些急促的声音通过水幕传入任窘耳中，“在这么掺沙子，我就掌控不了这岛了！”
大量外来物质涌入。
对飞岛而言，就相当多了大量处在掌控之外的信息。
如果在元素洪水到来前，爱雅对飞岛的掌控力度是百分之百。
那么元素洪水灌入后，即便被禁魔领域消去了元素影响，也相当于给她的游戏开启了战争迷雾，全局视野被迫被一点点往控制台方向收缩。
全局视野消退，连带着她处理海产品的效率都大幅度下降。
海产品之间一旦开始内耗，那最后的海成品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别急。”
对于爱雅的急促，任窘则表现得很无所谓，“我这也是头一次遇到，星战开打后，给敌方输送物质资源的。既然对方想送，那咱们就让对方多送一点，然后给他们一点小小的真实星战的震撼。”
“可我这里海产品生产不畅的话，贬值后你赔啊！”
“哦，好吧。”
任窘故作无奈地耸肩，然后抬手拍了两下，仰头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有被光踢过么？”
随后，阳光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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