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又老又丑的他与她 4.2k
“你......说什么？”
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成彩梦幽幽地说道：“就是你刚刚听到的那样......我请求你......能够狠下心来杀了我。”
“为什么？”
顾然沉声问道。
他知道成彩梦虽然爱开玩笑，但不会开过分的玩笑，她总是能够恰如其分地适可而止，让你感觉自己被调戏了的同时又不会生气。
成彩梦道：“你能够感觉到我现在身体的状况吧......你也知道我实际上活不久了。”
顾然犹豫了一下说道：
“就算你的身体很糟糕，但是也没到马上就......那个的程度，如果细心调养的话......还是可以......”
说着说着顾然自己都有些难以说下去了。
成彩梦的身体状况，哪怕有他用灵气每天滋养，最多也就再活个几年吧，而且还得幸运地一直不生病。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地享受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而非想着......这样的事情。”
“苍龙城事了，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其他主城看看不同的人文风景，或者你有什么其他特别想去的地方和特别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实现。”
反正他已经决定此事了结之后就离开苍龙城，到那个时候正好可以陪一陪成彩梦。
成彩梦能够感觉到顾然那一份发自内心的关心，这让她不由得更加地贴近了顾然，好让顾然能够更加紧密地拥住自己。
幸福与满足充盈在心里，成彩梦真想永远地这么下去，永远地陪伴着顾然和妹妹。
但是......
“顾然，我这么说并非是因为不能忍受身体的折磨，想不开自寻短见，而是非这么做不可。”
“苍龙城，甚至是人类文明的威胁并没有解除，在星外空间，那一个意志一直在注视着人类世界，确定着人类世界的具体坐标。”
“回到苍龙城之后你难道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更加容易极端化了，更加狂躁易怒，更加容易大打出手，甚至更加容易生死相向。”
因为说了一大段话，导致成彩梦呼吸都加重了很多，她不得不休息了一下子。
不过这短暂的停顿也让顾然有了思考的时间。
如果不是成彩梦说出来，他确实没有察觉到。
苍龙城......似乎确实整体陷入到了极端的情绪化之中？
而且就连他自己......好像也慢慢地陷入到了这种状态之中。
他的内心越来越不耐烦，他处理事情越来越一刀切。
成彩梦继续说道：
“邪魔确实有挑拨人心的能力，但因为你之前消灭了大半数量的邪魔，现如今尚存于苍龙城的邪魔，它们本不应该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的。”
“原本我也没有注意到这点.......因为我对邪魔其实并不是太了解，但是在我使用过我的能力之后......我看到了你的另外一个敌人......”
“祂就是......星空的意志！”
“雪迎松的召唤造成的后果不仅仅是那些异种邪魔降临......更严重的是祂注视到了人类世界。”
“只要祂循着之前那些异种邪魔降临人类世界的路径......祂就能够找到通往人类世界的路径，那么人类世界就会面临源源不断的异种和邪魔......”
成彩梦大口喘着气，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继续说道：
“要想阻止祂......就必须切断之前那些异种和邪魔降临的‘道路’，但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道路’，而是星空意志对人类世界的‘感知’......”
“这就必须要用到你从遗迹中拔出的那柄剑了，它就是你用来斩断星空意志对人类世界‘感知’的武器......”
说到这里时，成彩梦的眼睛闪闪发亮，神采飞扬，好像就连身体的虚弱感都消退了不少。
“我终于明白了那柄剑的使命，我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使命......你就是那柄剑等待的主人......而我就是那柄剑的......‘剑灵’......用幻想小说中的这个词语来称呼感觉倒是很贴切呢.....”
顾然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剑灵？什么意思？这难道就是你要让我......杀了你的原因？”
成彩梦轻轻地点头。
“没错，剑灵是我借用苍龙城流行的幻想小说中的词语，其实就是要将我的能力和这柄剑合而为一......让这柄剑达到最终的阶段。”
“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是如何相遇的吗？我的能力在日常中可以帮助我自动避开各种障碍，寻找到道路......所以我平时走路都不注意看路，只靠能力自动寻路......不过没想到碰到了你......”
那一次确实是“碰到”了他。
“不过那只是最简单平常的应用，我的能力真正能够体现奇异的地方，之前也跟你说过了，那就是对命运的‘预见’......如果我的能力能够附着到那柄剑上，你就能够使用它‘预见’到星空意志降临的‘路径’，然后斩断那一条‘路径’。”
顾然仍然沉吟不语。
虽然他知道了成彩梦刚刚那么说的原因，但是他并没有被说服。
在他的心里，他的为公之心没那么浓了，他现在想变得“自私”一些。
他更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够活得更好一点。
但是......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星空意志真的拥有能够毁灭人类的能力......
突然，顾然的心中想起了人类世界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遭受星外空间入侵了。
在人类联盟的第一个总执政时，就已经组织起整个人类的力量在星外空间进行阻击了。
那是人类的史诗之战。
只是最后的结果......确实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是失败了。
仅仅是一定时间地阻止了星外空间异种和邪魔的入侵，第一任总执政——当时的命定之人，最后的结局......
和其他的命定之人一样，消失了。
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在历史上，在人类的共同“记忆”之中，也消失了。
所以，人类确实无法阻止来自星空的异种和邪魔，无法解决灭世的危机。
“而且......顾然，这也是让我们能够再次重逢的办法。”
成彩梦的语气幽幽，有些感伤，又有些期冀。
顾然心中一震。
他忽然想起成彩梦一开始就说了“重逢”，只是之前他被别的地方吸引了心神，所以一时没有注意到。
但是成彩梦又一次重复了这一点。
那么......她的意思是......
“你所说的‘重逢’......是指再一次见面吗？你还能够复活？”
顾然的声音稍微有些激动。
微微沉默了一下，成彩梦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叹道：
“当我们重逢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的。”
顾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他理解错了成彩梦话语的意思，那“重逢”是什么意思？
成彩梦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死，与其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被病痛折磨，不如轰轰烈烈地死在现在，这样一来，可以救下苍龙城，也可以救下人类文明，更可以和你‘重逢’。”
显然，她并不畏惧死亡。
她更害怕自己在乎的人死在灭世之中。
顾然终于明白了成彩梦的意思，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成彩梦微微抬头，看向天空。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哪怕是这个办法，应该也是有人艰辛无比地谋划多年，才准备好了实施的条件。”
“我所修炼的功法，遗迹中的剑，还有逆元武道馆，或许都在等这一刻的到来，命运这一条洪流，由无数的支流汇聚而成，一条两条支流或许无法改变洪流......但是一旦支流的流量变多，那么肯定就有能够改变洪流方向的可能性！”
此时的成彩梦竟然出奇的不咳嗽了，她仿佛已经病好，脸颊满是红润。
她确实时间不多了......
顾然默然。
“顾然，别犹豫了，也别再想那么多了，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办法。”
“你也可以认为不是在杀我，而是在救我，同时你也拯救了苍龙城，拯救了人类文明，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么我们就无法‘重逢’了，我可就白死了......”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顾然。
他发现自己好像只能答应。
因为不答应的结果会更加糟糕。
感觉到顾然态度松动，成彩梦不由有些欣喜。
“我会用血祭的方法将我的灵魂与能力都锁在这一柄剑内，或许，这也可以算得上一定程度的永生？”
成彩梦笑了笑，然后她想起自己是背对顾然的。
顾然无法看到她的脸，她也不想让顾然看到她现在的脸。
情绪稍微有些低落。
不过转瞬，想到自己好像在另一种程度上永远地陪在了顾然的身边，她又开心了起来。
“血祭之法需要将武器刺入到武道强者的心脏，吸收心头血，然后被选择的武道强者配合，主动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将自己的灵魂寄附到武器上，而你也需要配合我，将自己的意念凝聚到武器上，与我心意相通。”
成彩梦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整个过程，我们必须配合得亲密无间，谁也不能错，否则血祭之法就会失败。这不是常规的血祭之法，但却是最适合我们的血祭之法。”
“顾然，你也不希望我白白死掉，没有发挥出任何的价值吧？同时你也不希望我们......无法再‘重逢’吧？”
顾然从成彩梦的语气中听出了她似乎知道“重逢”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起来成彩梦似乎不愿意说。
“好......我答应你！”
顾然的语气微微颤抖。
成彩梦终于开心地笑了。
“但既然我答应了你一个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成彩梦以为顾然还是不想答应，想要找一个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来拒绝她。
不过还没等到她继续“劝说”，顾然突然说道：
“我的条件是陪我看看夕阳怎么样？来到苍龙城这么久了，我都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苍龙城的夕阳。”
成彩梦一怔，随即她眼睛一红。
这并不是顾然自己想要的条件，而应该是她想要的条件。
他，只是想完成她作为一个恋人的愿望。
“好，我答应你。”
成彩梦流着泪点头。
顾然轻轻笑道：“既然你答应陪我看夕阳，那么你可不能这么背对着我啊，这怎么能够叫‘陪着’呢？一点诚意都没有嘛。”
成彩梦讷讷道：“我......我不想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很老，很丑......”
“那你转过头来看看我。”她的背后传来顾然的声音。
成彩梦心中好奇，但是她确实害怕顾然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哪怕她知道自己之前一开始就被顾然看到了，但是她的心中还在不断地自欺欺人。
想了想，成彩梦松开抓着顾然手臂的手，双手的手掌呈捧水状，捂住了自己的面容，然后才转过头来。
她微微地张开手指，让自己的目光能够从手指缝露出去。
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顾然身上时，立刻便吃了一惊。
在她面前的哪还是那个气势迫人、俊朗非凡的顾然？
明明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翁！
顾然笑道：“我也变得又老又丑了，这下子我们不用相互嫌弃了。”
对于顾然来说，掌控肉体做出这样的外貌变化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
他甚至能够控制自己身体每一根毛发的生长状况。
顾然故作生气地说道：“怎么，难道你嫌弃我了？”
成彩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抽泣着扑进了顾然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
顾然轻轻地揩拭着成彩梦脸颊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道：
“好了，不要哭了，眼睛都变红肿了，这下子真的又老又丑了。”
本来时间就已经接近傍晚，如火一般红艳的夕阳很快便到来，将苍龙城映照得红彤彤的。
在一座高耸的建筑上，两个苍老的身影互相依偎在一起，影子拉得很斜很长。
火红的夕阳慢慢地隐入山的后面，苍龙城披上了一层夜的黑纱。
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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