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胡儿
沙洲。
乡下的某处大宅。
“父亲!”
一名年轻人难掩心中的激动,一路连跑带跳地冲进了大宅。
然后下一刻,他就发现大院内气氛有些不对劲。
客厅内坐着的,不仅仅是他的父亲,还有另外一位年轻人。
除此之外,走廊里还站着一些兵丁。
“哥,你回来了啊,跟你说——”年轻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似的,兴高采烈地说到。
诶!?
“……”年轻人的脸皮抽了抽。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居然还是一身吐末装束。
“哥,你这是什么打扮!?”
年轻人指着天空,激动地说到。
“大唐的人马,马上就要打回来了!”
“加特林菩萨带着安西军的先魂,已经攻破庭州!”
“等到菩萨再夺下伊州,无论是西州还是沙洲,不日便可光复!”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看,我衣服都换回来了!”
尽管在过去的一年中,舒义潮的主攻方向是河中和昆仑铁门关。
但问题是安西境内,如今宰杀牲畜都会暴兵,所以舒义潮其实是四面开花。
自龟兹往东,舒义潮一直都在自动集结小股部队,沿途展开小规模进攻——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充其量也就是向东侵扰一下几个吐末帝国控制下的州郡,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但……
舒义潮认为的小规模,是相对于他整支亡灵军团而言的小规模。
在沿途这些城池吐末守军的眼里,那就是安西军的亡灵巫师,动不动就派遣七八万大军过来搞血腥清洗……
毕竟泥俑们可不会跟吐末人讲道理。
亡灵几万几万地来,而焉耆、西州这些地方,拢共才有多少兵?
一个城几千就顶天了。
刚开始焉耆的吐末守将还不信邪,他东拼西凑,凑出了上万人,出城打了一波,以死伤千余人的代价,全歼六万泥俑。
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啊!
焉耆的吐末守将大摇大摆、志得意满地回了城——
结果报捷信还没写完,庆功宴还没摆完呢,第二波泥俑大军又来了。
喝得晕乎乎的吐末守将没多想,就又带着大军出击了。
这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当着全城人的面,吐末军被屠戮殆尽,随后焉耆城也被淹没,全城的吐末奴隶主被清空。
从那天开始,附近的城池就再也不敢出城迎战了。
等到赞普琳的坚壁清野命令一下,他们更是有理由蜷缩在城内,两耳不闻窗外事。
其结果就是,泥俑大军兵锋所到之处,除了坚城之外,所有的乡镇都已经在事实上归属了安西军。
反正吐末的奴隶主是不敢在城外住了。
一个不小心,就全家升天,这哪里遭得住啊!
城内的唐人,以及各族奴隶或者平民,也开始一波一波地往舒义潮的地盘上跑。
实在离得远,又有家有业跑不掉的,也开始暗中串联,以图反复。
沙洲便是如此。
而如今,北庭更是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舒义潮大都护已经攻破庭州,大唐的人马,就要回来了!
这如何让这些遗民不激动?
一些人公然换回了原来的服饰,有胆量吐末人就从城里出来啊!
只要你们不怕半路碰到鬼!
所以年轻人很不理解他的哥哥,为何还是吐末人的装束。
现在完全可以换回来了啊。
哪料,他的哥哥冷冰冰地开口了。
“哼!”
“看不出,咱们家还出了一个叛贼啊!”
此言一出。
年轻人勃然变色。
他本想争辩一二,但是恍惚间,年轻人发现那些兵丁的模样不太对。
仔细一瞧,年轻人的冷汗流了出来。
不妙!
这些人不是自家的兵丁。
而反倒像是忠勇军?
“哥,你……”
“拿下!”年轻人的哥哥下令到。
那些吐末士兵当即就拿着刀剑和绳索想上去拿人。
“砰!”就在此时,坐在座位上的老头子,狠狠地将茶碗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
“索……”老头子眼中微光一动,没有叫对方的汉名。
“索赤勃野,过分了吧。”
“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年轻人胡言乱语,口无遮拦,说上几句也就得了,非要动刀舞枪?”
“哼,哪怕是我的亲弟弟。”索赤勃野冷哼到。
“犯了国法,也得处置!”
“哥,你啥意思!?”差点儿被拿下来的年轻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索赤勃野。
“你还打算给吐末人卖命!?”
“如果是以前,那确实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现在——他们自己都快完蛋了!!”
年轻人无法理解。
虽说从小就被那些吐末人强令着学习他们的语言,他们的风俗。
但到了晚上,他们的父母就会悄悄地教他们汉话、汉字。
再加上那些吐末人对他们一直在提防、坑害……
年轻人自己就有好几个朋友和亲戚,死于吐末人之手。
因此,他一直在心中满怀着对吐末帝国的仇恨。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好像不这么想。
“闭嘴!”索赤勃野大怒着吼道。
“妖言惑众!”
他指挥手下的吐末士兵,将年轻人按在地上就是一顿鞭子,打得年轻人浑身是血,嗷嗷乱叫。
“够了!”
索老头再次拍了拍桌子。
“你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你去圣城进修了好几年,就修了这么个玩意儿吗!?”
“哪怕是赞普,也不会对着自己的亲弟弟这样凶残。”
“哼。”听到自家父亲这样说,索赤勃野方才示意吐末士兵们停手。
“我这是为他好,给他一个教训。”他在自己弟弟愤恨的眼神中,慢悠悠地说到。
“不然,他不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更何况……哼哼,舒家军而已。”
索赤勃野嘲讽似地说到。
“现在他们动静之所以闹得这么大,无非是帝国的大巫没有出手而已。”
“一旦出手,他们就寸步不得进——安西军打铁门关打了足足一整年年,结果如何?”
“岿然不动!”
索赤勃野冷笑着。
“都已经被按下去两次了,又何妨按下去第三次呢?”
“这次不一样!!”躺地上的年轻人下意识地开口到。
“砰!”旁边的吐末士兵一脚上去,将年轻人的话堵了回去。
“……”索老头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胸口连续起伏几下,吐出一口浊气后,他才重新开口。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耍威风耍到你爹我头上来了吗?”
“这我哪敢啊。”索赤勃野笑着说到,可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不过,我也不想浪费时间,那儿子我就直说了吧。”
“一年前,你似乎往西边寄了一封信。”
“请问,是寄给谁了?”
“我写的信那么多。”索老头眼皮都不眨一下。
“有朋友要联系,有生意上的事情要商量,人情往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封?”
“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装傻了!”
索赤勃野摇了摇头。
“父亲,你太一厢情愿了。”
“你也不想想,你寄出去的那封信,收到的人就一定会烧掉吗?”
“你怎么就认为,那人不会告发你呢?”
索老头脸色不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索赤勃野慢悠悠地将手伸入自己的怀中,然后摸出了一封泛黄的信件。
而那上面的字迹,颇为熟悉——
索老头的眼神为之一凝。
“不、这不可能!!”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米副官怎么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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