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问题学生
“……一般来说,一种魔术体系只能建立在一种基础理论之上。这是因为最初的每一种魔术体系就是在单一的思想基础下经过其独特的发展历史而形成。”
“……而像卡巴拉、占星术、数秘术这样的由相似的思想体系产生的魔术系统尽管能够便相互融合,但是根据完全不同的思想所创造出的魔术系统混杂在一起只会破坏魔术系统原本的特色,这样一来,魔术基盘便无法成立……”
充满理性,像是在阐述事实一般的声音在诺大的扇形教室中回荡。
数十位学生正在认真听课。
抛开家室背景、出身地、姓名等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要素不谈,他们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
非同寻常的年轻。
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而最小的,看起来就跟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差不多。
巴泽特·弗拉加·马克雷密斯正是那个‘最小’的。根据学生登记表上的年纪,她今年还不到八岁。
齐耳长的紫红色短发,合衬的中性制服,看起来就像个假小子。
她拄着下巴,盯着讲师身后写满文字符号以及大小魔法阵样式的黑板,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儿了。
来到伦敦已有一个多月。
从最初的悲伤、麻木到适应新的生活。
变化之快就连让巴泽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明明是经历了那么刻骨铭心的事情,甚至到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母亲死去后的模样,可是为什么——却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坐在这儿听课?
“……”
巴泽特攥紧手中的钢笔,眼中浮现出些许迷茫。
难道真的就如师傅说的那样,她只是‘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也更为坚强,是天生的魔术师之卵’吗?
刚来到伦敦的时候是终日浑浑噩噩。
充满幻想的美好生活在母亲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化为乌有,之后虽然勉强自己打起了精神,但随着父亲的死讯传来,顿时便有一种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的绝望与恐惧,将她的身心啃噬殆尽。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把她找来,宣布要收她为弟子。
不是那种呼来喝去的‘打杂的’,而是要继承衣钵的正式传人,所以给我打起精神来,从明天开始你就没有发呆的时间了——师傅如此说道。
而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把人丢进完全封闭的小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书桌,上面放在六七本能把人砸晕过去的厚重书籍以及……一沓试卷,每一张都是课题,而答案则藏在书里。
再引用一次师傅的话——
“只要翻书就能找到的答案,就跟送分一样,好歹你也是魔术家系出身,虽然很短,但也接受过正统的魔术教育,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魔术作业’都搞不定,那你就干脆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也许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她难得没有再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而是为了人身自由开始反抗。
不过她的这种做法,却让那个男人露出了微笑,仿佛很满意她的态度,可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甚至又不由分说地强加了新的规则:前三天固定三餐,想吃多少都可以,但三天后就得用写完的试卷来兑换食物,而且答案不能有错,不然食物减半。
……
虽然仅仅只在那个小房间里呆了不到半个月,但巴泽特已经对那个地方产生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因为,她一开始是拒绝的。
可是女仆把食物放在面前,不知为何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巴泽特并不知道,她的那位监护人兼师傅在食物里加了会让人上瘾却又能轻易抹消的魔药,同时还不忘通过言行举止行使暗示魔术,藉此淡化她内心的负面情绪。
她只知道很饿,然后就吃了。
三天转瞬即逝。
女仆虽然会按时敲门,但却没有送任何食物,因为需要试卷兑换。
不到一天,巴泽特就屈服于饥饿之下。
尊严、悲伤什么的,全被抛之脑后。
只是疯狂地翻书找答案、填写试卷,再用试卷兑换食物。
重复、重复、重复……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巴泽特记不清,也没那个功夫去记。
从那个地狱般的小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她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似乎一时半会无法适应没有试卷的生活。
虽然讽刺,但能够活着出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是错觉吗?总感觉,食物没有在小房间里那么诱人了,美味还是很美味,可是却不会使人不可自拔。
由于和那个男人生闷气,巴泽特也只能把疑问压在心里。
在那之后,轻松的日子才过去一天,那个打着师傅的名义实则在行恶魔之事的家伙又找到了她。
看到她露出恐慌的表情,对方笑得很欣慰,仿佛是在说‘看吧,这种方法不是很有效吗?’然后可能是因为有重要的事情要忙,随口.交代了几句就让人把她领到了学校。
对于学校,巴泽特并不陌生。
父母虽然是标准的隐秘主义者,但并不会阻止她去了解现代社会、正常人的生活。
不过她要上的学校,是专门培养魔术师的学校。
时钟塔。
魔术界的大本营,又有‘最高学府’之美誉。
巴泽特就读的是十二科系的【全体基础】。虽然不必像大多数人一样进修五年,但在某人认为她的基础知识足够充实之前,她得一直待在这儿,而且每一堂课都不能少,不然讲师就会去汇报给师傅。
而后果就是闲暇时间被叫回降灵科的私人庄园,接受苛刻的专门辅导。
不过巴泽特本来就没有想逃课的心思,毕竟比起在那个小房里渡过的苦日子而言,这种日子已经算是‘悠闲’的了,专门辅助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老师!”
突然,教室里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巴泽特回过神来,不露声色地用余光观察情况。
第一个观察对象是下方讲台的讲师。
课上发呆和逃课,虽然是后者性质更恶劣,可前者也好不到哪去,同样是违背了师傅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方的目的。
如果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跟师傅说。
不过很快,巴泽特就松懈了下来,因为讲师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一脸厌烦……嗯?厌烦?
她顺着讲师的目光,好奇望去。
只见隔了两排,距离颇远的某个位置上升起了一只手。
那是一个瘦小的少年。
长得普普通通,穿得普普通通。
给人的印象也是普普通通。
仿佛暗示着,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但,巴泽特对这个人印象颇深。
因为——
“又是你啊……维尔维特。”
讲师一脸‘怎么又来’的厌烦表情,不过到底是顾忌到自己的名声和奖金,硬是按捺住了骂人的冲动,冷冷道:
“请问你对我的讲课有什么不满吗?”
“不,老师,我对您丰富的知识量感到钦佩不已,所以我希望能从您这儿解惑。”
少年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不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真诚地说道。
即使是年轻、幼稚的学生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积极上进的劲头。
不过大多数人皆是冷眼旁观。
只要在【全体基础】待过一段时间,或多或少都能了解到一些事情,比如这位维尔维特先生是个标准的‘问题生’。
当然,在时钟塔并不缺少这类人,但只有天才方有资格对现有的规则说‘不’。
而他却恰好相反,平庸到无药可救,即使保持着那股劲头走到寿命的尽头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术师。
不仅如此,他还会经常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了解一下魔术刻印的基本知识,我觉得也许参考一下它的机能,将魔术式记录、固定下来,如果再进一步发展,可以提前准备好不同系统的魔术式,这样就能同时使用不同系统的魔术,也不会因为基础理念的不同而产生冲突。”
——就像这样。
“……”
望着对方仿佛找到通往希望的道路一般的兴奋目光,讲师的脸彻底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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